第119章

  江平成和蕭煙底子都很好,他們才能生出江落那樣的孩子。

  只是江平成年紀大了,身材走樣,曾經的俊美到了中年已經失色了七八分。但隱約從他的眉眼間,還能看出來江落的樣子。

  夏琴吻在江平成的眉間,似有若無地露出了一個笑。

  江落想起了一些噁心的事,他不想再在江家待下去了,令人通知了主人家後準備離開。

  離開之前,他帶著池尤回到了他的房間。

  他記得他在離開這個家時,忘了帶走一件東西。他想去找一找,看能不能在鏡中世界找到。

  江平成接到消息後就匆匆趕了過來。他臉上還有口紅印子,滑稽又搞笑地道:「池少爺,我這裡還有一樁生意想跟您談一談,一定是樁對您有利的好生意,您能跟我去趟書房嗎?」

  池尤悠閒地坐在椅子上,直到江平成的笑容快要掛不住時,他才懶洋洋的起身,「走吧。」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江落繼續收拾整理著東西,他站在衣櫃前,等摸遍了整個衣櫥後,終於在角落裡摸到了一個小鐵盒。

  在摸到鐵盒的時候,江落反倒嘆了口氣。

  他找東西只是想要證明鏡中世界和現世的相通性。幕後人竟然厲害到了這種程度,連他在現世藏起來的私房錢都能在這裡找到對應。

  江落將鐵盒拿了出來,走到桌旁坐下。他打開盒蓋,裡面幾十個銅板和十幾塊大洋,轉換成現代錢幣也有四五千了。江落覺得以前的自己還是挺能攢錢的,他拿出一塊大洋把玩,敞開的房門卻被一個人關上,帶著一陣清香,這人走到了江落身邊。

  江落沒有回頭去看。

  女人走到他的身後,手臂輕輕搭在椅背上,溫柔地問道:「少爺,你在池家待得怎麼樣?」

  「還不錯。」江落語氣淡淡。

  夏琴放心似地嘆了口氣,「不錯就好。」

  氣氛沉默下來,江落漫不經心地在指尖轉著大洋,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但夏琴卻好似看不懂他的意思,手指輕輕拂過江落的後腦,「少爺,在老爺決定將您送到池家時,我想了許久,並沒有出聲阻止。」

  她話說不急不緩,柔軟又堅定,夏琴看起來總是很可靠,她是一個很有想法的女人,所以江落從來沒有看透過她。

  「因為之後這幾年,江家會變得很亂。你待在池家,總比待在江家更好些,」夏琴從江落的肩膀往下滑,如玉的手環著江落的脖子,她貼在了江落的後背上,「等你再回來時,江家就會變成另外一副樣子。」

  江落乏味地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他曾經在現實世界中問過夏琴一模一樣的問題。

  在他目睹那場出軌後,十五歲的江落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江落的母親懦弱,一味只知道順從丈夫。江落的父親更是一個惡魔,在江平成朝著妻兒揮拳頭時,只有江落擋在母親身邊保護她,強撐著挨著打,從來沒有人擋在他的身前為他遮風擋雨。

  夏琴是第一個。

  第一個保護江落的人。

  一次又一次,她將江落護在懷裡擋在身後。在江平成的壞脾氣爆發之前笑著轉移江平成的注意力,夏琴不是江落的母親,她也只比江落大上十幾歲,但江落卻在她身上體會到了無法在母親身上找到的安全感。

  他不敢相信剛剛看到的那一幕,獨自坐在書桌前出神。這個時候,夏琴同樣來到了他的房間。

  她沒有穿衣服,看著江落的眼神滿是情意,她的手從江落的臉頰往下,一舉一動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

  仍然溫柔,小心翼翼。

  夏琴引誘了才十五歲的江落。

  江落只感覺噁心、信任崩塌。他躲開了夏琴的手,聲音顫抖地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

  江落手中的大洋拋到桌子上,他冷聲道:「滾開。」

  夏琴的雙手停住,她嘆了口氣,「我喜歡您。」

  「但我這個年齡和身份,不會成為你的妻子,」夏琴直起身,「你也不會娶我,因為你不喜歡我。」

  既然如此,夏琴便決定去勾引江落那沒有原則的父親,至少這樣,她可以永遠陪在江落身邊了。

  她笑了笑,道:「當我成為了您的母親,我就可以保護您了。」

  「最重要的是,」她喃喃道,「等你父親死了,江家是我的,你也會是我的。」

  「少爺,你會是我的孩子。我可以帶著你遠走高飛。」

  鏡中世界裡夏琴的回答,和現實世界中夏琴所說的話逐漸合二為一。

  十五歲的江落知道夏琴對自己的母親懷有隱隱的敵意,在每一次江落為了保護母親受傷時,這樣的敵意都會尖銳顯現。

  直到那一天,他才知道這些敵意代表著什麼。

  夏琴嫉妒他的母親,因為江落的母親可以永遠擁有江落。

  十五歲的江落受到了無法言喻的,來自成年人世界的黑暗衝擊。

  江落報了警。

  他是未成年,報警的罪名是保姆強姦未成年未遂。因為這件事,江落的母親蕭煙終於鼓起了生平最大的勇氣和江平成離了婚。

  江落一點兒也不想留在江家,留在這個腐爛得令他反胃的家裡。他和母親離開了江平成,從有錢人的生活變成了普通人家的生活。

  江落以為這是新生活的開始,事實也是如此,只是生活變得更加糟糕了而已。

  他的母親蕭煙在侷促的生活中開始後悔,開始抱怨。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住崩潰地對江落哭喊道:「你為什麼要報警?你不報警的話我就不會和你爸離婚了,我們就不會過這種苦日子了。」

  「我寧願不知道他出了軌……」

  從這一天開始,江落就覺得親情這東西,真是讓人嗤之以鼻。

  ……

  夏琴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但被她關上的房門忽然被人踹開。池尤站在門邊,背對著陽光,面容覆蓋一層陰影,聲音微冷。

  「這位……夫人?」他道,「我和江落該離開了。」

  江落站起身,從夏琴身前走過,他忽然轉頭看向了夏琴。

  目光之中沒有絲毫波瀾,好像夏琴之於他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

  夏琴的表情微僵。

  她想了無數種江落知道真相後的態度,無論是恨也好噁心也罷,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江落會是這樣的表現。

  「忘了說一句,江家是很噁心,」江落聳聳肩,略帶譏誚地道,「無論是江平成,蕭煙,還是你。」

  他回過頭,語氣里甚至有了笑意,「還好,這是最後一次見面。」

  說完,江落走出了門。

  兩個人徑直出了池家。

  早上馬夫將他們送到池家時,池尤曾和馬夫吩咐過等傍晚再來接他們,如今他們提前走了,只能靠雙腿走回去。

  路上,江落問道:「江平成想和你做什麼生意?」

  「商隊生意,」池尤挑唇笑了,「卜九城最近鬧鬼的傳聞沸沸揚揚,他做的賭場生意已經到了關門破產的邊緣。他虧了不少錢,先前池家給江家的錢也都被他拿走填了窟窿,這一次麼,他是想把賭場的庫存運到外地去買賣。池家擅長捉鬼做法事,他想讓我找一個厲害的池家人和他同行。」

  江落挑眉:「厲害的池家人?除了你,池家還有其他厲害的人?」

  池尤稍愣,隨即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厲害?」

  江落反問,「難道你不厲害?」

  池尤沒忍住笑了,眼底的漆黑都好似變得沒有那麼危險,「江少爺這張嘴,真是不給別人占據上風的機會。」

  他們兩個偶爾這麼閒聊幾句,很快走到了鬧市。江落走過一攤餛飩店時,聽到坐在路邊一桌的三個男人正在談論鬧鬼的事。

  「聽說昨晚又死了一個,死的那叫一個慘,大早上就被匆匆送到義莊了。」

  「嘶——死的有多慘?」

  「我說出來你都要害怕……算了算了,一會兒還要吃餛飩,我還是不和你說他的死狀了。」

  江落腳步慢慢停下,看向池尤,認真地道:「我餓了。」

  一分鐘後,兩個人也坐在了路邊。餛飩店老闆熱情地問道:「兩位吃辣嗎?」

  江落點點頭,豪爽道:「多來點!」

  老闆道:「好嘞!」

  餛飩店內狹小,屋裡只有老闆做飯的地兒,桌子都擺在外頭,雖然小,桌椅還老舊,但稱得上乾乾淨淨。池尤垂著眼看著桌子上的道道劃痕,他的坐姿端正,雖然瞧起來和周圍的人不太一樣,但池尤太過從容,並不顯得格格不入。

  甚至還有閒心和江落打趣道:「今天託了江少爺的福,多吃了一碗沒人絮叨的飯。」

  江落有些明白池尤活著時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追隨者了。

  光是看文字,他就喜歡上了池尤這個角色,等真正接觸到池尤時,無論他是活著時的偽善模樣,還時死去後強到可怕的深不可測模樣,都有著極強的個人魅力。

  能讓他的那些追隨者不自覺地喜歡他,崇敬他,直到身心都不由被他操控。

  因為他太能裝了。

  江落雖然知道少年的池尤已經帶上了一幅假面,但不得不佩服。池尤這每一個笑每一句話,他還真分辨不出來哪句是真是假。

  索性直接憑著本性對付,「謝恩吧。」

  池尤又笑了。

  身後,那三個人接著談論道:「那死的人是誰家的人啊?」

  「這你們都不知道?死的是個池家的一個小廝。」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