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被押解往京兆府衙時,路上暗衛已迅速向黎承通報,也將消息傳回宮廷。
幾乎在同一個時間,雍德帝請勤公公以最快速度前往京兆府衙,黎承也飛快幾乎同時抵達時。
在衙役引路到花廳而非地牢時,兩人同時對視了半盞茶眸光交會後,都有同樣想法。
為什麼會擔心顏娧吃虧?
花廳里,現任京兆府尹正是協陽城曹同知,去年任期結束,京兆府府尹恰好告老還鄉,攤上了個救災有功的曹通知便搖身一變成了京兆府尹。
而我們曹府尹與衙役們這會正捧著皇帝手諭跪在花廳里,衙役通報他們來訪時,曹府尹跪走迎接,又抱著黎承大腿哭猛哭。
「承郡王救救下官吶!」
「曹府尹這是?」勤公公看得一頭霧水,再看看花廳上桌上碎裂不平整的銀票,似乎也能猜到什麼事兒了。
「不是說發生命案,逮了個現行?」黎承努力甩開曹府尹走入花廳。
兩人除了落了枷後的輕微擦傷,葉修胸口與顏娧後背,各有幾條長長的鞭傷,還有一沓被抽破的銀票攤在花梨木桌上。
看著葉修胸口的邊痕,再看看桌上銀票......
銀票胸墊......出手闊綽啊!
「方才衙役不懂事,有搜了兩位的身......」曹同知閃爍其詞說道,仍捧著手諭跪著。
「這可不是搜身的樣子啊!」勤公公質疑問道。
「抽破衣服見了明黃手諭落了地才停手啊?」黎承問道。
「衙役眼力勁兒還不錯,還曉得停手。」勤公公誇獎著。
「我看這個府尹才換上又得換人了,審也沒審便用刑?」黎承想不透滿京城裡,有誰敢這麼大膽背著府尹動刑?
勤公公看了瑟瑟抖的衙役問道:「誰讓你們去抓人的?」
劉捕頭咬著銀牙不敢做聲,銀子都收進口帶了,能供出人來?
就算供了,妻兒在他人之手,他還能如何?
「是小人心急了。」劉捕頭匍伏在地,緊握著拳頭,不再發一語。
他只能擔了!
顏娧看著緊握雙拳不發一語的劉捕頭,心裡默默嘆息,明知沒打錯人也不敢吭聲,多半又是不得以而為之,摸了摸伸手摸了下後背,火辣的疼啊!
一向有不錯的運氣,也一向討不完的皮肉痛,今天挨這幾鞭子,兩人沒有皮開肉綻也怪異得很,似乎就是個警告。
警告什麼?鋪子都還沒開,不是上好的點,也非阻礙別人生意搶來的店,純粹生意火紅不起來轉手賣了的米糧鋪子,弄個命案讓她別開張了?
說實話,哪個家裡沒死過人?因為忌諱,酒肆就不開張了?
十幾萬兩擱那兒了,哪有可能不開張啊?
曹府尹又抱著黎承大腿不肯放,明知京城水深得很,還惦記京兆尹空缺,如今貪心惹禍,官帽都還沒戴穩,椅子也還沒摀熱呢!
「說說看,人剛斷氣,捕快立刻進了沒開張的店鋪,怎麼著?如今京兆尹開在東市里?」黎承對於這類粗糙手法感到厭惡。
瞄了眼已經在太師椅上晃著小短腿的顏娧,無奈聳肩迎視他,不用說,她也知道是個拿了人命來示警的把戲。
「承郡王,下官知道這下三濫的手段上不了台面,可真的有人這麼整了下官吶!這劉捕快說是乞兒來報信,如今整個東西市翻了個遍也沒見著報信的乞兒,方才也打了濫用私刑的劉捕頭二十打板作為懲戒,求承郡王開恩!」
「這些銀票多少兩銀子?」黎承很清楚乞兒是找不著了,既然也認了罰,依顏娧的性子不會,絕不會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聊事兒上頭。
顏娧偏頭睨了黎承,這是她故意把銀票來源抖出來啊?
葉修立即意會的恭謹回報:「回郡王爺,此乃西堯攝政王世子,交予在下協助船運通商的一百萬兩訂銀。」
這話跪在地上的府尹與在場衙役又抖了幾下,原以為想辦法把破損銀票給處理了便好,如今還扯上西堯攝政王府!
曹府尹回頭怒視了劉捕頭,直想把人給撕了。
「小人受奸佞所惑,罪該萬死,請郡王責罰,請聖上責罰。」劉捕頭又重重磕了頭。
「行了!在你動手鞭打疑犯時,不管什麼理由,都沒資格求饒了。」黎承立於劉捕頭面前冷然說道。
「郡王何意?」勤公公還沒曾見過黎承這副冷然無情,一時無法理解。
黎承絲毫沒留情,一腳踩上劉捕快緊握的拳頭。
劉捕頭痛苦不以仍沒將拳頭放開,黎承施以內力瞬間,聽到了骨碎之聲,劉捕頭疼得抓住了無法再握拳的手腕,鎏金書箋便落在地上。
葉修摸索了下胸口,這才發現地上沾滿鮮血的鎏金書箋,正是顏娧交付給他的。
「承哥哥好手段。」顏娧甜甜的一笑,哪像被用過刑?
黎承回眸給了顏娧一記苦笑,轉身面對劉捕頭時,又換上了冷然。
從懷中取出錦帕,屈膝拾起染了斑斑血漬的書箋,動作輕柔緩緩拭淨,如冰的嗓音問道:「還不願說?」
還沒見過此等血腥場面的曹府尹跌坐在一旁瑟瑟抖著,沒能理解黎承問什麼,慌張惶恐回應道:「下官不知郡王何意啊!」
「得了!曹府尹莫擾郡王問案。」勤公公一個提氣,拎崽子般曹府尹給拎到太師椅上扔下。
這小動作看得顏娧兩眼崇拜放光,原來勤公公也有功夫傍身吶!
劉捕頭疼得冷汗直冒,挺著骨碎痛楚仍不發一語。
這一切來得太快,來不及將書箋遞給府外等候之人,本以為能緊握在手裡不被發現。
此刻看來只是笑話!
黎承再次問道:「取書箋何用?」
劉捕頭突然跪伏在黎承面前哭求道:「求郡王救救小人一雙兒女!」
倏地,院牆上蒙面身著黎草色短打的男子身影,朝劉捕頭拋射三枚銀針後,便轉身飛快離去。
顏娧不著痕跡的搧動紈扇改了銀針方向橫躺入衣,也攔下原想追上去的葉修與勤公公,悠哉說道:「葉叔,勤公公,我們看緊他就好。」
黎承對著伏趴在地的劉捕頭細聲說道:「你可千萬別動啊!銀針入體誰也救不了,現在就當中毒已死啊!」
這丫頭才復原沒多久,這扇功進步不少,力道拿捏一分不差,三針銀針全躺下了!
葉修將桌上破碎銀票清點後,交給還不知道發生何事的曹府尹,相托道:「勞煩府尹大人將銀票兌好了!葉某會在東街尾的君子笑恭候。」
話畢,葉修將曹府尹半推拉的送出花廳。
「如今你交不出書箋,兒女也不知會如何了。」黎承負手而立語氣黯然。
劉捕頭不敢作聲,落下無聲男兒淚,今日寅時前沒有將書箋交出,也的確趕不上了。
「小人不知取書箋何用,只知義安侯以小人兒女威逼,如若寅時前沒繳回書箋,小人的兒女就講命喪黃泉。」
顏娧愣了下,好熟悉的名字啊!
勤公公見顏娧想不起關聯,提醒道:「原先要賜婚與承郡王的便是義安侯府。」
顏娧扶著辣得發疼的後背,一臉哀戚道:「喔~~這些人就不能給我幾天安生日子啊?」
「天生招黑也沒辦法。」黎承中肯得讓顏娧無言。
顏娧真心黑得無言以對。
黎承又取出書箋端詳著,輕輕溢出了一聲嘆息道:「你可知,這書箋於本王多重要?寅時已過,本王更不會講書箋交於你。」
「小人清楚,小人不敢奢求,小人福薄。」劉捕頭淚灑當場。
黎承從懷中取出了五百兩銀票遞給劉捕頭,平淡說道:「為活著的人努力活下去,本王相信你能妥善照顧。」
這還是顏娧第一次聽見黎承自稱本王......
等等!顏娧抬眼看了默默握著書箋不放的黎承。
勤公公也到了劉捕頭身邊,取出錦帕與小玉瓶,以錦帕拾起銀針放入玉瓶旋緊,問道:「姑娘使得一手好扇功,毒針想置入扇里玩玩不?」
「別!公公別玩笑我了,這一不小心扎了自個兒,就真扎心了!」雖然她什麼都想玩玩,在沒有解毒天份的條件下,這個作死她不擔!
勤公公笑了笑,將玉瓶收入懷中笑道:「既然姑娘平安,咱家也得回宮稟告了!」
「娘娘那邊,再勞煩公公安撫,小的安排好酒肆事務,便回宮相伴。」顏娧恭謹福身。
「咱家知道了!」勤公公頷首後便轉身離去。
他怎會不清楚她不想讓宮裡的人擔心?
從知道這個女娃開始,也沒幾時看她無病無災,真正的天生招黑啊!
確定勤公公走後,顏娧才走近握著書箋若有所思的黎承身邊,輕輕拍了他後背。
黎承這才回過神叮囑劉捕頭起身,沉聲道:「不管今天什麼緣由做下這件事,帶著這些銀子與家人速速離京,別再回來京城。」
「小人清楚,小人告退。」劉捕頭起身拭去了淚水,退去官服僅著短褐摀傷匆匆離去。
黎承瞄了她鬼靈的雙眼遲遲不發表意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丫頭這鎏金書箋從何而來?可否告知一二?」
顏娧不可置信的回望,還真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