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堤岸
顏娧看著岸邊逐漸縮小的人影,心裡有种放下的安適。
終於有一次別人目送她離開了!
金絲楠木特有清雅幽香四散在清冷晨光,細雪飄零襯著晨曦朝陽。
沒想到今日會是少見的太陽雪伴隨她返家歸途。
長空中柳絮片片,真如翦水作飛花。
堤岸邊人影不再,她不自覺攏緊了斗篷,望著逐漸消逝的京城。
獨自出門,獨自返家,這樣也挺好!
安頓好艙室的白露雙手合十不停小鼓掌,揚著歡愉淺笑道:「恭喜姑娘終於上船了!」
還以為這艘船得多來回幾次才能接上她家姑娘呢!
顏娧嘴角不自主的抽了抽,扎心得可以啊!
心裡想的話被說出來,建立好的安適瞬間瓦解潰堤。
「同喜!同喜!」顏娧煞有其事地也恭賀著白露。
白露自知嘴快,悄悄吐了舌頭,嘿嘿笑了兩聲,靜靜退到顏娧身後。
倏地,有匹快馬沿著臨水河岸堤防直追而來,熟悉的嚎啕哭喊聲漸漸由遠而近,嘶聲力竭通常都是哭爹喊娘吧!
那娃偏不!與眾不同地喊著:「小嬸嬸!你還我小叔父啊!」
這聲哭喊使得顏娧瞪大了雙眼,直視著由向凌帶著飛馳而來的娃兒,惹得堤岸上三兩行人紛紛停下腳步指指點點。
承昀不是大清早又進宮去了?
她出乎意料得唇齒打結般問白露道:「昀、昀、昀哥在船上?」
「嗯!」白露堂而皇之的點頭道,「江管事說,姑爺一大早安置好行囊,便在姑娘的船艙里睡下了。」
顏娧驚愕問道:「什麼叫在我的船艙里睡下了?」
清晨他在耳畔說的明明是他先進宮了,怎麼會船艙睡下??
白露被責問而緊張得兩指東飄西指,蹙起秀眉道:「姑爺說樑上的東西,姑娘不安心交由他人送,讓他親自送啊!」
顏娧扶著發疼的額際,回望了堤岸上還喊著她的承熙。
「小嬸嬸不要丟下我!你不能把我的出彩生活跟有錢有勢帶走啊!」承熙抹著大把大把眼淚看著哭真格,嘴裡說著說著出格的。
顏娧:......
她是不是該進船艙躲一躲?
不過想掩著臉佯裝沒聽到躲近船艙,便聽到向凌爽以內息傳來爽朗嗓音。
「世子妃接著!這是王爺交待給您的!」
顏娧一愣,接什麼?交待什麼?
那一瞬,什麼目瞪口呆,什麼啞口無言,都無法表達她內心的詫異了。
她眼睜睜看著承熙凌空飛起,飛躍堤防柳樹、十尺江岸往船上飛來。
她遇上的都是什麼樣的奇耙?
能這樣把一個六歲孩子,西堯的一國之君,這麼輕鬆愉快地凌空拋出?
再怎麼困惑,看到孩子過了拋物線最高點,要開始往下掉時。
什麼問題都不重要了,她再不接小孩便要撈小孩了!
只得提氣輕點甲板騰空接下飛躍江岸的孩子。
「在下告辭。」
向凌任務完成,踩著輕鬆愉快的小馬步,哼唱著小曲兒,悠哉的離去。
兩主僕相覷了眼,兩臉無奈的看著緊抱在顏娧懷中的孩子。
顏娧從胳肢窩一把抓起孩子,懸在半空問道:「你跟著我們回家做甚?」
這一瞬她突然理解,為何當初裴諺要將她掛在牆上。
這個高度,甚好!
承熙揚起十足可愛淺笑道:「我想看看小嬸嬸怎麼賺錢,皇伯父准了。」
顏娧:......
怎麼沒人問問她准了沒?
這娃兒一路哭假的,抹眼淚也是假的!
「你是皇帝,等嬸嬸賺錢上貢即可。」她沒管他手腳躍動想蹭近,將人抓得更遠些,只稍一放手便得撈小孩。
承熙晶亮小眼綻放光芒,雙手交握成拳,誠摯說道:「小嬸嬸不是說,得來不易才懂得珍惜?送來的,跟自個兒掙的比起來,當然要學著掙看看。」
顏娧嘴角抽了抽,她算不算拿了石頭砸自個兒腳?
被自個兒的話噎得說不出話來,是什麼感覺?
迎照在太陽雪裡的晶瑩娃兒,那雙眼放光的萌樣怎麼感覺忒熟悉?
這不是她自小用在別人身上的招?連這也要來報應?
好不容易歸武山裡的熊孩子們都大了,又來個需要奶的?
顏娧凝著柳眉苦笑道:「我山上護衛怕護不好你。」
白露在旁輕拉著顏娧衣袖,飽受傷害的眼神,悵然道說道:「姑娘這麼說,山上的人都要難過了,看個小孩又怎麼了?當初姑娘也是小豆丁啊!」
承熙篤定的頷首道:「皇伯父說,小叔父和小嬸嬸便是最好的護衛!跟著你們他能放心。」
顏娧有種腹背受敵的錯覺,承熙的萌攻,白露的苦攻,艙里還有個超級大魔王......
能喊返航嗎?
思維一閃,她忽地勾起勾起嬸母笑,怎麼忘了?
之前承昀提及的,這小娃兒的能力!
正好帶回家給黎穎玩玩啊!
承熙驀然一顫,小嬸嬸眉眼間的笑意來得太突然,嚇得差點想逃了。
小眉宇蹙了下,怕什麼?既然都來了,還能把他扔飛了不成?
顏娧見他的眼神轉換也不禁笑了出來,這是誰嚇到誰?
她眉毛彎成溫柔弧度玩笑問道:「跟著我要端茶倒水、洗衣迭被,你也願意?」
娃兒聞言,眼角眉梢帶里全是笑意,這是小嬸嬸肯了啊!
「行啊!」承熙回答得極為爽快。
同他在風堯軍營里的生活差不了哪兒去,怕什麼?
在軍營里容易嗎?哭死娃兒了都......
說不準跟著小嬸嬸還能過上好日子呢!
顏娧蹙起柳眉看了娃兒一身行當,即便冬日再冷也似乎過於厚實了些。
放下娃兒,認真看了褙子底下的衣物。
一、二......九、十,數得她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狐疑問道:「你準備沒包袱,把全部家當穿身上了?」
穿成一顆球狀也不簡單了,跟她回北雍是真臨時起意?
「收拾行囊太麻煩,穿上身快點,我怕趕不上船了。」承熙眨了小眼自負說道,「沒師父帶我來,這不是真趕不上船了?」
方才那個空拋真的太過癮了!
顏娧真真服承姓一家了,總能時不時的給她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