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藥引

  顏娧落坐在君子笑最二樓雅室里,聽說書先生鏗鏘有聲、詞句幽婉的說著張生與鶯鶯。

  一旁的白露聽著聽著,凝起了秀眉不解問道:「姑娘,門第真那麼重要?可以讓世家誥命夫人違背承諾也要悔婚?」

  顏娧只手撐著下頷,望著帷幔外聽得含淚相望的眾人,悠哉說道:

  「江湖兒女自然不太懂得官場文化,官場有時連兒女都是鞏固權勢的棋子,自然婚嫁之事都牽一髮而動全身。」

  裴家算得上江湖兒女?顏娧扯了扯唇線,不願繼續官場打混的退役高官好似恰當些。

  每到一個地方,她總喜歡靜靜落坐在酒肆里聽著說書,也聽著外頭街市人聲鼎沸的日常。

  市集最容易聽得一個地方的人情世故與事態氛圍,這也是為何君子笑地點的選擇,永遠在東西市的交匯處。

  這些日子她時常思慮著,好似為她而造的東西,都特別沒緣份。

  歸武山下的宅子,落成至今也沒住過幾回,後來機乎以北雍城外畫舫為家。

  如意書舍她最愛的那間房,也拿去換銀票了。

  那艘已幾次往返都沒等到她的官船,明日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搭上。

  見著那張拆家建造的千工床,欣喜過後,她想著的確是能不能順利住進那張巧奪天工的房中房?

  思及此,她不禁笑了笑。

  反正在她身邊有再多意外,也被稱作正常了,且靜觀其變吧!

  在帳本上下了後一個硃批,昏頭了幾日終於將今年紅利全都算完,視若敝屣的將帳本交給白露,鬆了口氣說道:「送到漕運行讓江管事處理。」

  「好的。」白露抱著一攏總帳本喜孜孜下樓。

  看著帷幔外白露細心交待著帳本去處,顏娧終於展了舒心淺笑。

  如此一來,返國的路上也能安心了,歸武山除了每年臘日紅利,在開工日當日,還有一次全年度營收分紅,山上有太多需要全年無休看顧的重要資財。

  勞工的小心思,曾經身為勞工的她還不理解?

  四下無人,正想偷偷展個懶腰,遽然一陣寒芒從窗外飛馳而來,長劍飛至,人也跟著破窗而入。

  她迅速下腰,旋身避劍,襦裙下長腿飛舞,飛踢長劍入梁,入木三分。

  西堯敢如此刺殺她的還有誰?她才想著單珩好性子,躲那麼久都不曾現身,如今就來給她送上現世報?

  她才拆了人家窗戶,馬上就有人來拆她窗戶,報應來得真快。

  「小騙子!」單珩失了長劍,迅即抽出短劍,咫尺間刀刀在要害上來回。

  顏娧被罵得失笑,在雅室里迴旋遊走,閃避在她頸項胸臆間徘徊的短劍。

  「還能笑?」單珩提氣再送上一擊,短劍劃破帷幔,她順勢轉至雅室外。

  白露聽得動靜,提氣踩著扶手飛身而至擋在她身前,一見短劍來襲,隨手抽出牆上長劍與之纏鬥。

  長劍在白露手中宛若游龍,劍勢凌厲,單珩已幾次閃避不及,玄色勁裝明顯染上了數片濕濡。

  顏娧看著單珩在蠻橫到狼狽間的轉換不到半盞茶,揚起莫可奈何的淺笑問道:「明知打不贏,你還來?」

  裴家訓練手下都是按著天賦來的,白露平常不顯身手,傻大姐模樣騙著他了?

  雖說她知道白露以劍為主,掌為輔,這也是頭一回見到劍勢凌人的模樣。

  見鋒刷過單珩鬢髮,被自個兒的劍刃壓制在破窗口,仍不情願地怒道:「你們是雙生子?」

  他知道神諭不會有錯!

  這些日子跑了趟北雍,施家的姑娘身邊也有人看著,更篤定了他的想法。

  他借著接近王銘燁幾次忙,讓他順利靠近施顏姒,雖然幾次都在須臾之間便被帶走,也給足了他認清了容貌的時間。

  在看清施家姑娘容貌後,赫然發現,敬安伯府的顏氏女竟是雙生子!!

  旋即知道一開始的目標沒有錯,該要找的人還在西堯!

  「所以?」顏娧蹙起柳眉問,「這個問題值得你來賭這一瞬?」

  念想果真可怕,念著念著就把人念來了!

  馬上自個兒送上門來告知為何會消失那麼久。

  原來真往北雍去了,還得慶幸裴諺真有日夜派人守在顏姒身畔。

  護甲雖重,只要不是在水下,真要動手她還是能行的好不!

  單珩手臂抹去臉上血痕,啐了口血沫,意味深長的綻出淺笑道:「我的目的已經完成了。」

  他,今日只是來送個藥引。

  短刃從劍身到劍柄,全都上了無色無味的藥引,幾番攻擊只是為了引她摧動內息,一旦動了內息便不虛此行。

  白露知道這人,他受了幾番夢回,還能在一絲清醒下擄走她家姑娘。

  單珩無所畏懼的神情,令人實在不悅。白露反手持劍又近了他三分,頸項上已刻劃出淺淺血痕,凝眉問道:「究竟所為何事?」

  「小心!」顏娧察覺單珩在腰間遊走,快速將白露拉回身邊。

  果真,下一瞬他轉動腰間錦帶里的風動魔方雅室消失。

  白露驚奇的看著顏娧,又看看單珩消失的地方,喜悅驚呼道:

  「太好玩了!」

  那開心看得顏娧有些扎心,嘴角抽個不停。

  她非常清楚風動魔方有多好玩,不需要用那驚喜不已的眼神提醒她。

  白露滴溜的眼眸不曉得在轉著什麼,輕輕拉了顏娧雲袖問道:「姑娘?」

  看著不規則破裂的支摘窗,顏娧遲疑著該不該回答白露。

  思及不回話,依照白露不易放棄的性子,定會再問一次。

  她還是輕聲回道:「如何?」

  白露淨白討喜的小臉蛋,輕咬著唇瓣,似乎也在遲疑該不該問,通常不會考慮太久的她仍開口問道:

  「姑娘這麼想去東越,真的只是為了查黎家的事兒?」

  瞧這話問的多有藝術!

  明明自個兒也對風動魔方產生了興致,說得好像只有她被吸引了。

  顏娧走回桌案前收拾著拆家後的狼藉,慢條斯理地回道:「已經不只是黎家的事兒了,這些人蓄意破壞四國平衡,山門不會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