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相反

  「雲珟好像並不想你去。」坐在馬車內,完顏千染看著容傾道。

  容傾點頭,「這一點兒倒是跟姨母一樣。」

  或許是因上次去廟堂祈福出事的緣故,讓湛大王爺對容傾去佛堂什麼的很是有些排斥。

  而完顏千染聽到容傾要跟著去,那一絲嫌她多餘的眼神,看的清楚。

  「既然看出來了,為何還要跟著一起去?」

  「因為想趁著不泡藥浴出去轉轉呀!」

  一開始泡藥浴就別想著出來了,沒那力氣了。

  窩在府里一個月,每天聞著藥味兒也很是考驗耐性呀!

  趁著春天還剩點兒尾巴,夏天的炎熱還未到,再出來得瑟一下看看這沿路的風景。

  完顏千染聽了,淡淡道,「這樣也好。」

  容傾聽言,揚眉,這態度變得倒是挺快的。

  「去了看看靜心咒,消除些凡塵慾念也挺好。」

  凡塵『慾念』。

  這絕對的意有所指了。

  擱一般人早就羞的抬不起頭了。奈何容傾是個厚臉皮的,聽到完顏千染這話,一點兒羞,更不惱,態度良好,麻溜應道,「姨母說的是。我一定好好看,看了回去念給王爺聽,讓他好好消除一下。」

  完顏千染:……

  「嘿嘿……」

  一個無言,一個裝憨。

  看著容傾臉上的笑臉兒,完顏千染默默移開視線。

  湛王,容傾,兩個晚輩兒房裡的事,她自持醫者的身份,說一句,那算是盡醫者的本分。可是……

  那一晚上的動盪,到底是容傾先勾引了雲珟呢?還是雲珟沒控制不住自己的慾念先動了容傾呢?他們兩個該念靜心咒的是誰呢?

  完顏千染作為長輩,若是要去跟容傾辯個子丑演卯出來嗎?那,可就太可笑了。所以……

  容傾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只要湛王爺沒意義就好。

  凜五無聲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主子,王妃又上房揭瓦了。

  湛王府

  「阿嚏,阿嚏……」

  湛王一連幾個噴嚏,凜一聽到,抬頭,「主子可是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不舒服。」湛王按按鼻子,有些心不在焉。小東西不知道走到了哪裡了?

  夫妻兩個這也算是在相互念叨吧!只是,所言的內容卻是大相逕庭。

  容傾讓湛王『男兒本性』外露了一把。只可惜,湛王沒長千里耳。不然,絕不會在容傾傳播他色名時,還在這裡痴漢狀的掛念了。

  果然,有的時候真是距離才能產生美呀!

  「主子!」

  聞聲,湛王抬眸。

  暗衛從外走進來,風塵僕僕,看著湛王面色肅穆,「主子,三皇子那裡出狀況了……」

  聞言,湛王挑眉,「什麼情況?」

  暗衛細稟。

  凜一聽著,垂首。非常人,非正常人,這大概就是三皇子最大的特點。

  三皇子每次做出的事兒,總是那麼讓人措手不及,出於意料。

  青雲寺

  「今天上香的人好像不是很多呀!」看著分外幽靜的寺院,容傾道。

  完顏千染聽了,看著院前煙霧繚繞的香火,淡淡道,「我們來之前應該挺多的。」

  容傾聽言,神色微動,看一眼凜五,隨著瞭然。

  被清場了!

  不得不說,容傾頂著湛王妃的名頭,可骨子裡卻還是平頭百姓一個。那高大上的范兒,除了在正規場合才想起擺擺譜兒。其他時候沒那覺悟。

  我自高貴不凡,爾等還不快快開路,退散。這高逼格,容傾還真沒那底氣。當然了,站在湛王身邊除外。

  看著他,時刻都讓你覺得,這世上沒什麼是不可以的。我就這范兒,天下唯我獨尊。

  「我先去上香了。」完顏千染說完,由身邊嬤嬤輕扶著往佛堂走去。

  容傾本欲同去,卻見凜五搖頭示意。

  容傾看此,腳步頓住,待完顏千染走遠,看向凜五。

  凜五看著容傾,道,「今天是染夫人女兒的忌日。」

  容傾聽言,眉頭微皺,忌日?

  「因牌位不能帶入湛王府。既,從古都來到大元,她便把牌位供奉在了這裡。」

  容傾聽了,垂眸。既是女兒忌日,那麼肯定很有很多話想說。她一同過去確實不合適。只是……

  完顏千染雖已滿頭華發,可人看起來年紀卻並不大。

  「她女兒多大沒的?」

  「剛出生既身亡!」

  聞言,容傾心口微縮。剛出生既身亡,這是一種什麼經歷?

  紅顏未老頭先白的原因,是這個嗎?

  「阿彌陀佛!」僧人走上前,看著容傾恭敬道,「王妃娘娘,廂房已經準備好了。」

  凜五頷首,「勞煩小師傅了。」

  「不敢!」

  僧人稟報過後,輕步退下。

  廂房已準備好了,容傾要不要歇息,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王妃!」一護衛走過來,稟報導,「完顏夢和完顏靜來了。」

  容傾聽了,靜默。倒是夠巧的。不過……

  「姨母女兒的牌位在這裡,完顏夢她們也是知道的吧!」

  凜五點頭,「定然是知曉的。」畢竟是一同入大元的。

  若知曉來此。那麼,她們來此是來祭拜的嗎?

  如此,在這裡碰上,並不是巧合。而是,她們有心的表現了。

  「青竹。」

  「奴婢在!」

  「你去問一下染夫人,看她是否願意見她們。」

  「是!」

  青竹領命,快步往佛堂走去。

  山腳下

  「鄭夫人,鄭小姐,林小姐,真是好巧呀,竟然在這裡遇到了。」完顏靜看著眼前幾人,輕笑道。

  林小姐——林明玉。

  鄭夫人——林明玉的舅母(也是她未來的婆婆)。

  鄭小姐——鄭若兒(林明玉的表妹,也是她未來的小姑子)。

  三人看到完顏夢,完顏靜,眼底神色各異,想法各異。但,臉上卻並未顯露太多,均是一笑,鄭夫人開口道,「完顏小姐,你們也來上香嗎?」

  「我們來祭拜!」

  「祭拜?」聽言,鄭夫人略感意外。在大元她們要祭拜誰?

  「嗯,來祭拜我們小堂妹。」

  堂妹?她們的堂妹是哪個?鄭夫人一時想不到。

  對於完顏一族,鄭夫人所知有限。不過,不知也沒多問。

  古都被收復,完顏一氏在大元身份敏感,跟她們不要走得太近,保持一定距離才是得當。鄭信曾這樣囑咐她的。繼而,面對鄭氏姐妹,鄭夫人也是客套有餘,熱切不足。

  「原來是這樣呀!」

  鄭夫人那不冷不熱的態度,完顏姐妹看在眼裡,臉上不露分毫,輕笑,「鄭夫人你們呢?是來上香的嗎?」

  「嗯,來上香!」

  「那可能要等一會兒了。」

  鄭夫人聽言,不明,「為什麼?」

  「湛王妃也來上香了。所以,今天寺院應該不會接待太多香客。」完顏夢一言,為鄭夫人解開了疑惑。

  人多,雜亂,容易出事兒。這一點兒很容易理解。

  「湛王妃也來了?」鄭若兒輕問,語氣莫名。

  「因為是堂妹的忌日。所以,王妃應是陪著姑母一起過來的。」

  完顏靜這麼一說,鄭夫人幾人瞬時明白了所有。

  原來她們口中所說的堂妹,是完顏纖染那個白髮女的女兒呀!

  「完顏小姐可請人上去稟報了嗎?」

  「嗯!」

  「既然如此。娘,那我們就在這裡候著吧!」

  「好……」鄭夫人話未落,一老嬤嬤走過來。

  完顏夢,完顏靜看到人,抬腳上前幾步,「魏嬤嬤。」

  「表小姐。」魏嬤嬤微微俯身,隨著道,「夫人說:兩位小姐有心了。只是,夫人她想單獨跟小姐說說話。」

  拒絕很明顯,並不委婉。

  完顏夢,完顏靜聽了,道,「如此,那我們就不上去叨擾了,還請魏嬤嬤轉告我們的心意,請姑母好好保重,也代我們向湛王妃請安。」

  「老奴會的。」

  完顏靜點頭,隨著跟鄭夫人幾人簡短的客套了兩句,既帶著完顏夢動身離開。

  她們祭拜的上不去,鄭夫人她們這上香的結果怕是也一樣。

  只是,都進不去,完顏姐妹也沒開口說一起走的意思。

  大元高門中人,對完顏一氏抱持的是什麼態度,她們看的清楚,心清目明。鄭夫人也同那些人一樣。如此,隨她如何,她們也不愛熱臉貼那冷屁股。

  京城*湛王府

  「王爺,皇上有要事跟王爺商議,請您入宮一趟。」李公公匆匆來到湛王府,對著湛王恭敬道。

  縱然來時皇上重複提了兩次,讓湛王『即刻』入宮。可李公公面對湛王,卻一次也不敢提及。

  即刻!這發號施令的字眼。皇上對他一奴才說,那是再正常不過。可是,他一奴才卻是不敢對湛王說。特別在湛王臉色看起來並不是太好的時候。

  「凜一!」

  「給本王更衣。」

  「是!」

  聽言,李公公瞬時大大鬆了一口氣。好在是吩咐凜一更衣,不是把他扔出去。

  看來,湛王爺的心情是真的不好。不好到連扔人的興致都沒有了。

  跟湛王打了這麼多年交道。對湛王,李公公還是比一般人了解的多。

  湛王爺對人動手時,心情並非不好。相反,他明明心情不好,卻還如此沉寂時,就清晰意味著,他心情已壞到了一定程度。

  清楚這一點兒,李公公越發小心謹慎了。同時也不由好奇了一下,到底是哪個有惹這位爺不高興了呢?膽兒可真是夠大的。

  青雲寺

  「凜五!」

  「屬下在!」

  「跟我說說染夫人吧!」

  從這些日子湛王對她的態度來看。這位姨母是有所不同的。可是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容傾卻是不能肯定。

  所以,想知道她一些過往,清楚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才能知道該近她一些,還是該遠她一些。

  凜五聽了,道,「屬下本以為在染夫人入府時,王妃就會問。沒想到等到今日王妃才開口。」

  容傾聽了,微微一笑道,「我這算是沉得住氣呢?還是遲鈍呢?」

  「自然是沉得住氣!」

  這話,絕對的拍馬屁,不可全信。

  其實,並非是容傾沉得住氣,只是一種習慣而已。職業所帶來的習慣。法醫,除了專業性的話,其他時候最好都把嘴巴閉上。免得不經意間泄露出什麼,給整個案子帶來副作用。

  所以,遇人,遇事,容傾也總是習慣性的先用眼看,後開口說。

  特別是對人,見到既問,問對人還好,問不對人,先入為主的觀念很容易對一個人產生偏見和誤解。

  不常接觸的還好,若是常接觸的,還是自己先感覺一下,再了解一下比較好!

  「染夫人她是一個……」凜五說著,頓了頓,才道,「善良,重情,卻並不是很聰明的人。」

  容傾聽言,微訝異。

  善良,重情。這字眼從凜五口中吐出可是不易。

  「作為古都的二小姐,染夫人在閨中的日子過的很順遂。」

  「那之後呢?」

  「成親之後,所有的不順和波折好像一下子都來了。」凜五說著,看著容傾問,「染夫人為何有這麼一手好醫術,王妃可知道?」

  「身為古都小姐,她學醫術,自然不是為了謀生。那麼……」

  「也不是喜好。」

  聽言,容傾神色微動。

  「是為了調養身體,為了給她的夫君生一個孩兒。」

  果然是這樣!

  「看了很多醫書,吃了無數的藥,最後自己都成為了一個醫術堪比太醫的大夫。不過,後來她也總算是如願了,終於有了孩子。」

  「後來呢?」

  「後來,女兒剛出生,既被她相公生生給掐死了。」

  容傾:……

  後背涼意陡生,眼眸緊縮。

  「為什麼?」

  凜五淡淡道,「在染夫人苦心研究醫術,辛苦調養身體的日子。她相公後院多了個毒蠍子,面如桃花,心如砒霜,卻又深得他的喜愛。那女人在染夫人懷有身孕時,既生了謀害之心。而在孩子出生之前,聯合一些江湖術士,在外散播謠言。說,古都二小姐的夫婿雖為男兒,卻是陽虛,此生難有子嗣。」

  容傾聽著,眸色發沉,「那個男人相信了?」

  「他懷疑過。可是,當不止一個人這麼說。當他後院的女人,除了染夫人之外,沒有一個懷孩子的時。當他確實開始有心無力時。再加上那不斷吹入耳中的耳邊風,他最終還是相信了。」

  「所以,他在孩子呱呱落地,在染夫人剛聽到孩子啼哭,真切感受到做母親的喜悅時。決然動手,把那剛出生的嬰孩給掐死在了襁褓之中。」

  「可是,他不知道,他後院的女人之所以不會懷孕是因為被人下了藥。而他會感覺有心無力,皆是因為縱慾過度所致。」

  容傾聽了,良久無言。

  陽虛,有心無力,雄風不振,男人最在意的。身體如此,再加上那些傳言,心情可等焦躁可想而知。所以,在看到孩子時,最終失控,他掐死了自己的女兒。

  「那男人呢?怎麼死的?」

  「被五馬分屍而死,跟那個惡毒的女人一起。」

  「而綁在他們脖子上,扯斷他頭顱的那一根繩兒的一端,系在染夫人所騎的馬上。」

  容傾聽言,心口緊縮。

  這樣的結果,不覺得解氣,只感到……心裡發酸,眼睛發脹。

  「抱著剛來到世上就又離開的孩子,看著四分五裂的丈夫。染夫人一夜之間白了頭。」

  「若非要跟那無辜枉死的孩子超度,讓她靈魂得安息,求一個來世安穩,無憂無慮。她怕是不會活到現在。」

  人都有苦盡甘來的時候。可是染夫人這一輩子,這餘生,卻是再無甘甜。

  「我曾善待所有人。以為為善就一定得善報。可是,最後我錯了。」

  聞聲,容傾轉頭,完顏千染身影映入眼帘。

  看著她,容傾張口無言,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樣的過往,任何的言語安慰,對她都是無用。

  完顏千染緩步走到容傾跟前,看著她,淡淡道,「知道給我府中後院女人下藥的是誰嗎?」

  完顏千染問話出,凜五麵皮微緊,嘴巴動了動,想說些什麼。最終卻又沉默了。

  容傾搖頭,「不知道!」

  「是我的姐姐。也就是雲珟的母親,你的婆母!」

  聞言,容傾眼帘微動。

  完顏千染神色淡淡,「她說,那是為了我好。因為我太善良,又心太軟。若是後院的女人有了孩子,對我不是好事兒。你說,她這是護著我嗎?」

  容傾沒說話。

  完顏千染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又道,「她是否是真心的,我直到現在仍分辨不出。不過,是真心的也好,是別有居心的也罷。對於我來說早已無所謂了。可對珟兒則不然……」

  「姨母的意思是……」

  「我的姐姐是一個跟我完全相反的人。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兒就好。」完顏千染說完,轉身離開。

  容傾聽了,凝眉。

  完顏千染走出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頭,看著容傾道,「珟兒是跟我那個夫君完全相反的人。我珍惜了不該珍惜的人。而你,別辜負你該珍惜的人。」說完,離開。

  魏嬤嬤擦去眼角溢出的水色,迴轉,看著容傾道,「王妃,夫人想在這裡待兩日。所以,您一會兒就先回去吧!別讓王爺擔心。」

  「好……」

  ***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容傾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景色,卻沒了來時的那份心境。

  人真是要懂得惜福,不要貪求太多,身在福中不知福。

  「凜……凜護衛……」

  熟悉的聲音,帶著大喘氣的調兒傳入耳中。

  容傾轉頭,看到疾步跑來的人,神色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