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多餘

  湛王府

  鍾離隱看著容傾,神色溫和,笑意淺淺,「傾兒,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遠道而來算是客。只是……傾兒?這種略顯親密的稱呼,鍾離隱不應該叫。他該叫她湛王妃才合適。

  不過,容傾聽了,淡淡一笑,卻沒糾正什麼,只道,「是好久不見了。」

  關於稱呼,過去糾正過。看來,某人繼續無視著。

  許久不見,某人厚臉皮依然。

  山崖之上遇險,毫不猶豫伸手把她拉下。害的她小命差點嗚呼之後,看著她歉疚全無,依舊親和有加,這就是鍾離隱。

  過去事,不再提。

  眼前男人,溫潤如玉的外在,鋼鐵冰窟一樣的內心。

  「仁王爺,請坐!」

  「好!」

  相比容傾的客套,鍾離隱顯得過於自在。

  鍾離隱坐下,小麻雀把茶水送上。

  「身體如何,可還好?」鍾離隱分外自然的關心道。

  「挺好!」

  「看起來是不錯。」

  白皙透亮,粉嫩紅潤,唇紅齒白,眸色黑亮,一嬌娃娃。

  又一次把人從生死邊緣拉回,還養成這樣。

  雲珟有多費心費力,無需多言,多問。容傾的好氣色已說明了所有。

  「聽說仁王爺要成親了,在此先道一聲恭喜了!」

  鍾離隱聽了,微微一笑,「我要成親的事,可是湛王告訴你的?」

  「嗯!」

  鍾離隱淺笑,輕慢道,「他真是有心。這是生怕錯漏了你給出的恭喜吧?」

  一句話,只聽表面意好似沒什麼。可若深究……

  容傾看了他一眼,未接話,轉而道,「今年剛到的茶葉,仁王爺嘗嘗味道如何?」

  鍾離隱聽言,也未再揪著某個話題不放。因為容傾的恭喜,他未感愉悅。

  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嗯,味道極好。」說完,放下茶杯,伸手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容傾,「一件小玩意兒不成敬意,送給湛王。」

  容傾聽了,伸手接過,看著鍾離隱自然問,「可以打開看看嗎?」

  客人送的禮物,當面打開,這好像不怎麼禮貌。可是……誰讓送禮的人是鍾離隱呢!

  鍾離隱勾唇,好脾氣道,「沒什麼不可以。」

  鍾離隱話落,盒子隨著打開,當裡面禮物映入眼帘,容傾眉頭微挑。

  小麻雀神色不定。

  精緻,華美,璀璨,一個別致到極致的耳墜。

  這禮物是送給湛王的?若信,一邊的貓兒都會笑。

  小麻雀看著那耳墜,一個感覺,再次確定,仁王爺果然不是好東西。

  這禮物,容傾收了,王爺回來肯定黑臉兒。且傳出去,也有損容傾名聲。

  反之,若是不收,湛王爺也同樣不會高興。有男人明目張胆的送自己媳婦兒東西,有那個男人會欣喜的?只是……

  湛王包容些,對容傾哼兩聲,而後逮著鍾離隱修理一頓,就此收尾算是好。可萬一王爺又小心眼發作。那,縱然清楚容傾對鍾離隱完全沒什麼,容傾也會有好幾天不得湛王好臉。

  鍾離隱如此作為,分別就是從中作禍,讓人家夫妻不睦。

  真不是好東西。看王爺和小姐過的安穩,仁王是眼睛疼?還是怎麼的?

  收不收,都是錯!

  容傾看著,伸手拿出,端看,而後看向鍾離隱,淡淡道,「仁王爺現在也兼做龜公了?」

  容傾話出,小麻雀隨著低頭,青安不覺扯了扯嘴角。

  你說送給湛王的,那就是送給湛王的,絕對不去自作多情的拒之,或收之。

  龜公?鍾離隱嘴角歪了歪,隨著一笑,「傾兒還是這麼會說話。」

  犀利的沒邊兒了。就如她說湛王那一句技術差,驚艷了耳朵。

  「是皓月的哪位夫人或小姐讓你帶來給我相公的?」

  「這個……」鍾離隱剛開口,話未說出,既被打斷。

  「王妃,王爺受傷了。」齊瑄匆忙走進來,看到容傾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容傾聽言,臉色微變,隨手放下手耳墜,起身往外走去,「人在哪裡?」

  「在府門口……」

  齊瑄話未落,容傾已向大門處跑出。

  鍾離隱站起,看著容傾提著裙擺奔跑的身影,眸色深遠,隱晦不明。

  受傷了?還真是巧!

  想著,抬腳跟了過去。

  ***

  一襲白衣,滿身風華,靜坐門檻,悠然閒適,神色淡然,表情清淡,若非衣擺處那點點血紅,若非齊瑄清楚言他受傷了,容傾都以為他是在看景。

  因門口處風景獨好。所以,隨性的坐在了門檻上。

  看到跑著過來的容傾,湛王清淡的表情染上點點柔和,不覺扯了扯嘴角。只是……在看到尾隨容傾而來的鐘離隱時,微揚的嘴角瞬時垂下。

  湛王表情瞬息的變化,落入容傾眼中,眉頭瞬時皺起。把這變化,理解為湛王身體很是不適的反應。而落入鍾離隱眼中,就完全不同了。

  許久不見,這雲珟這廝越發小心眼了。不過,能膈應到湛王,鍾離隱分外滿意,大元沒白來,容傾的難聽話沒白聽。

  容傾上前,在湛王跟前蹲下,「傷到了哪裡?」說著,伸手,把他染了血的衣擺拉起。隨著兩個清晰的齒印映入眼帘,齒印周圍膚色一片青黑,紅腫,容傾看此,眼眸微縮。

  「一個沒注意,被咬了一口。」湛王說的那個簡練,清淡。

  被毒蛇咬了一口,他說的跟吃飯噎著了一樣無所謂。

  容傾聽言,俯身,為湛王吸毒的動作出。湛王隨著伸手,未等他攔,容傾忽而頓住,眉頭皺起。

  容傾為何停下?是不願意嗎?

  容傾若是不願,湛大王爺會是什麼心情呢?齊瑄想著,轉眸看向湛王……

  卻見湛王看著容傾,眸色柔和依然,未有一絲褪色,不曾消散。

  動作停下,轉而問,「吃過藥了嗎?」

  「藥吃了。不過,藥效看起來不是太好。」若是毒清了,這會兒他就是在府里,而非在這裡坐著了。

  「凜五呢?」

  「去配藥了。」

  對容傾的詢問,湛王可謂是有問必答,絕對的好心性。

  鍾離隱看著湛王,眸色溫和,意味深長。

  鍾離隱的視線,湛王察覺到了,自然的直覺無視了。只是……

  被無視,鍾離隱太習慣,微微一笑,隨著轉眸,看向容傾,視線定格。

  幾乎在他看向容傾的剎那,剛才還無視他的某個男人,瞬時看向他。

  那一抹寒光,鍾離隱察覺到,卻自然的無視了。雙手抱胸,看著容傾,目不轉睛。

  湛王看此,眼睛微眯。

  兩個男人無聲的暗涌,那幼稚的鬥氣。容傾完全感覺不到。此時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湛王的傷口上,腿上那逐漸蔓延的青黑,讓她心裡發沉。

  「青安,去拿匕首,酒,還有棉布過來。」

  「是!」

  青安領命,飛速執行。

  容傾伸手扯掉頭上髮帶綁在他腿上,阻止毒液的蔓延。

  「冷嗎?」

  「還好!」

  湛王回答了,容傾卻似沒聽到,伸手碰觸他外露的肌膚。感覺到抹溫熱,略心安。而湛王感到的……卻是她比他身體更涼的小手,帶著點點顫意。還有……

  容傾那清淡如水的眼眸中,赫然染上的那一絲擔心……落入湛王眼中。胸口處,那因她而起,已熟悉的悸動再次湧上心頭。

  「不會有事兒,不用擔心。」

  湛王聽言,心口微縮。

  不會有事,不用擔心!

  這話他已是第二次聽到。

  第一次是在他遇襲,受傷,她擋在他跟前,對著他說的就是這樣一句話。

  第一次聽到,有心動,有新奇。有生以來,那是他第一次聽到安慰。

  而這一次聽到,心動依然,亦染點點心疼。她是在安慰他嗎?也是在安慰自己吧!

  心疼,卻什麼都沒說,抬手擦去她額頭沁出的點點濕意,沉默著。

  她為他擔心,著急的樣子,他喜歡看,心口滿滿的。

  鍾離隱看著,臉上笑意漸漸隱沒。他的作為,好像有些多餘。

  容傾不會那麼容易被誘惑,而雲珟也絕不會輕易把她放開。他除了能膈應一下雲珟,不會有什麼結果。

  結果?這一念出,鍾離隱臉上笑意完全消散。原來,在無意識間他是想得到什麼結果的嗎?呵……

  「王爺,王爺……」

  聲音入耳,鍾離隱自然轉頭……

  面色發白,滿臉緊張,慌亂,跌跌撞撞匆忙向湛王跑來。

  鍾離隱看著挑眉,這緊張擔心真是比容傾更甚,反應更大呀!湛王爺福氣不小呀!

  「王爺,你受傷了……這是被蛇咬了嗎?」看著湛王腿上那片青黑,凌語面色緊繃,隨著俯身……

  然,動作剛出,既被凜一攔下。

  「凜護衛,我只是想為王爺把毒吸出來……」看著凜一,焦灼的解釋。

  凜一面無表情看著凌語,丟出兩個字,「無需!」

  「可是……」

  「王妃!」青安到來打斷了凌語的話,把匕首和酒交給容傾。

  容傾接過,用酒擦過匕首,低頭,不看湛王,淡淡道,「忍著點兒,疼也別出聲,我會分神。」

  「好!」

  鍾離隱呵呵……面對容傾,湛王還真是夠乖巧的。

  只是,他這好脾氣的模樣,比他蠻橫狂妄的樣子更讓人討厭。

  然,鍾離隱的心思,哪個在意?

  抬手,匕首落下,皮肉劃開,污血外溢,紅的發黑。

  容傾動作出,凌語臉色又是一變,「王妃,還是讓奴婢……」剛開口,穴道被封。

  凌語僵住,面色灰白。

  凜一面無表情收回手。

  容傾目不轉睛看著湛王傷口,看血色外溢,瞬間染紅了手,身上亦是。容傾卻似沒看到,橫一道,豎一道,准准落下,劃開一個十字架,丟下匕首,用力擠壓……

  比起凌語來到,毫不遲疑就要用嘴吸。容傾這做法就不夠體貼了。

  一個不懼自己中毒,也要讓湛王免於受苦。

  一個是拿出匕首,在湛王身上留下傷疤,看他受疼,也不願意讓自己冒險用嘴巴來吸。

  兩者,凌語應該更讓人心動才是。眼睛看到的是這樣,可心裡的感受為何卻是截然相反呢?

  直到外溢血色不再是黑色。

  容傾停下,伸手解開發帶,短時疏通血脈,隨著又綁上。

  「王妃!」

  抬頭,看到凜五,「藥呢?」

  「拿來了。」

  「我手上有血,你給他上藥吧!」

  「是!」凜五接手。

  容傾抬頭看向湛王,看他臉色微白,「疼嗎?」

  「嗯!」

  「知道疼就好,以後就長記性了。」

  「又想說什麼?」

  「蛇到腳邊了都沒看到,眼睛當時在忙著看什麼?美人嗎?」

  「混說。」

  容傾聽了,轉眸看向凜一,「凜一,你說。」

  「回王妃,屬下當時目不斜視的往府里走,並未注意其他。主子的話……屬下不清楚。」凜一直板道。

  凜一話出,被湛王橫了一眼。凜一繼續目不斜視,死死的盯著前方。

  容傾輕哼。

  湛王撫額。

  剛上完藥的凜五看湛王這動作,瞬時開口,緊聲道,「主子,可是哪裡不適。」

  「頭暈。」

  「屬下扶你回去。」

  湛王沒動,只是看著容傾,意思不言而喻。

  「要我扶?」

  「不然呢,本王娶你回來做什麼的?」

  「我抱不動你,你身上餘毒未清,還是不要走動的好。」

  「容九……」

  「好吧!」容傾上前,把他胳膊放在自己肩頭,伸手扶住他腰,「走吧!」

  「嗯!」

  容傾扶著湛王,走的緩慢,聲音淡淡,「沒事兒找抽的剛見過。隨著又見一個沒事兒自討苦吃的。」沒事兒就作,這是古代王爺的統一喜好嗎?

  自討苦吃的是誰,湛王不言,沒自己說自己的愛好。但……

  「沒事兒找抽的是哪個?」

  「一龜公。」

  鍾離隱失笑,湛王揚眉,「龜公?」

  「當面不言人是非。我背後告訴你。」說完,隨著轉移話題,「腿上有傷,這幾天就不要外出了。」

  「嗯!」

  「閒著無事,反省一下自己吧!」

  「本王沒什麼可反省的。」

  「那就寫個保證書吧!」

  「保證什麼?」

  「什麼都好!」

  「不會寫。」

  「是嗎?如此,要不我休夫書再寫一次?」

  「容九……」男人聲音沉下。

  容傾轉頭,看著他,嘆氣,「不是想惹你不快,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你聽話。」

  湛王聽言,腳步頓住。

  容傾看向凜五,「背他回去。」

  「是!」

  凜五上前,這次湛王什麼都沒說,由凜五背著往正院走去。

  容傾跟在一側,輕扶著他,淡淡道,「相公要活的長長久久的,我可不想守寡。」

  「守寡?哼,本王死了,你麻溜就會改嫁吧!」

  這話,容傾一點兒不想去否認,正色道,「相公真是了解我,一說就中。所以,不想看我帶著你的家財改嫁,就要多愛惜自己。」

  「又皮癢了是不是?」

  「聽相公訓我這聲音中氣十足,我就放心了。」

  聲音漸漸遠去,鍾離隱眸色深深。

  休書,守寡,改嫁……

  這關心,沒多少柔情似水,反而有些氣人。

  可是,在湛王的眼裡,連她氣人,都讓他喜歡吧!

  就如她損他是龜公一般,如此大不敬的話,聽著……卻是那樣討喜。

  凌語僵坐在地上,看著那遠去的背影,耳邊迴蕩著剛才的對話,眸色起起伏伏,心思不明。

  「仁王爺,王爺身體不適,近日怕是不便招待您了。」齊瑄看著鍾離隱,客氣道。

  鍾離隱點頭,「湛王身體要緊,望他早日康復。」

  「多謝仁王吉言,我會轉稟於主子的。」

  「如此,我就告辭了。」

  「仁王慢走!」

  「嗯!」

  三皇子府

  莊詩雨坐在花園中,賞著眼前花團錦簇的繁花,漫不經心開口,「剛才那兩個丫頭在嘀咕什麼?」

  秋紅聽言,如實道,「在議湛王府的事兒,奴婢已訓過她們了。」

  莊詩雨聽了,隨口道,「湛王府發生什麼事兒了?」

  「聽說,舒姨娘昨日已被趕離湛王府了。」

  聞言,莊詩雨眼帘微動,又被趕走一個?如此,就剩下最後一個了。

  微微一笑,隨著開口,「原因是什麼可聽說了?」

  「據說是擾亂府中安寧。不過,真實原因好像是因為舒月傷了凌姑娘,所以才被趕出去的。」

  「是傷了凌語?」

  「嗯!聽說,還挨了十大板子,傷的不輕,是被抬著送去舒家的。」

  莊詩雨聽了,眼底神色變幻不定。

  香姨娘被趕走,是因為有了外心。

  李憐兒被驅逐,是因為謀害了林婉兒。

  還有一個是一心想為湛王祈福,所以被送去了廟堂。

  另外一個是因母親病弱,被送回娘家讓她盡孝去了。

  而現在舒姨娘,是因為傷害了凌語。

  一個一個看,每一個被趕離都有理由。但,每個理由都跟容傾無關。如此……誰敢說容傾惡毒,不容人?呵呵……

  突然的總結,一個結論:那個男人要作一個人,不把你作死不會罷休。相反的,他若想保護一個人,必把你護的滴水不漏。

  容傾很幸運,是被他保護的那個。

  所以,舒月被趕離,真實的原因,真的是她傷了凌語嗎?怕是不盡然吧!

  也許,那所謂的傷了凌語不過是一個由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