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王府
容傾離開,瞬感府內靜了許多,也空落了許多。
看著站在小亭子中,對著池塘撒魚食的湛王。凜五不由道,「要不要跟主子說,這魚兒剛剛已經餵過了。」再餵下去,這魚怕是都要翻肚了。
凜一淡淡道,「餵過了,也可以再餵一次。」說完,又幾不可聞又加一句,「不然,他做什麼!」這一句,聲音極低。然,凜五還是聽到了。
聽到,忍不住咧了咧,無聲笑。凜一那話說得實在放肆大膽。但,卻足夠犀利,靜僻。
這滿池塘的魚,王妃在府時,主子哪裡會想起餵它們。也只有王妃不在時,主子才會想起,哦!府里還有一池塘的魚呀!可以喂喂了。
還有,以前王妃離府,總是彆扭著,主子餵魚心裡滿是火氣。而這次,卻是跟以往都不同,王妃離府不是因為彆扭,而是專門為主子祈福去了。如此……湛王這心情定然也跟以往不同,裝著的必然不是火氣。那麼又會是什麼呢?
「凜一,你說,主子這個時候在想什麼呢?」
凜一轉頭,看著他,不答反問,「你說呢?」
凜五肅穆道,「肯定在想重要的事。」
凜一聽了,嚴肅糾正,「那不能以事論,要以人論。」
「你說的是!」
想的,不是重要的事兒,而是人!
這樣議論主子實不應該呀!明知,卻是收不住。因為,王妃膩著主子時,他明明分外受用卻又自持矜貴的樣子。實在是……幼稚的大男人,賤賤的傲嬌。
縱然是湛王也一樣,一旦牽上兒女情,也是平常男人一個。
「凜護衛!」
聞聲,轉頭,看著走來的丫頭,凜五神色微斂,「可是雲佳有什麼情況?」
「她要求見王妃,說有話跟王妃說。」被派去看護雲佳的丫頭,恭敬道。
凜五聽言,眉頭微皺,有話跟王妃說麼?轉頭,往小亭子處看去,思索少頃,抬腳走過去。
「主子!」
「嗯!」
「雲佳似有話跟王妃說。」
湛王聽了,沒說話,撒下手中魚食。淨過手,抬腳往雲佳院中走去。
凜五跟在身後,走著,忽而神來一句,「主子,您去見雲佳的事兒,要不要瞞著王妃呀?」
這話出,湛王瞬時頓住腳步,轉身,看著他,臉上表情難言說,語氣清淡悠長,「為何要瞞著她,說來聽聽!」
剛才那話問完,凜五即刻就後悔了,現在聽湛王這麼說,神色一正,屏退心中所想,違心改口,「屬下主要是怕王妃會擔心。」
「怕她擔心什麼?」
「自然是主子的身體呀!」
湛王冷哼。極好!有個慣會忽悠,放肆的王妃尤顯不夠。現在連身邊的屬下也跟著忽悠上了。這壞習慣學的夠快的。
冷哼入耳,凜五低頭。
擔心他身體?確定不是擔心她給他臉色看?一念出,湛王臉色明顯的不好看了。原來,在他們眼裡,他已是那懼內的存在了?這該死的結論是從哪裡得來的?可是……
在凜五神經緊繃,已做好受罰的時。湛王卻意外的什麼都沒說,轉身走了。
看此,凜五神色不定。
凜一低低道,「但凡扯王妃,很多事也許該反向思考了。」說完,急速跟上。
凜五站在原地,看著凜一的背影,猛然一個激靈。他怎麼感覺,凜一現在越來越深不可測了呢?
懼內嗎?於湛王來說,是不可能的。
就如他不去後院,不是因為懼怕容傾。而是因為他不知在何時起,已沒了那份興致。而且……他喜歡看她純粹歡喜的樣子!
後院,不想去,何必為難自己,又何必看她蔫蔫不喜!
這個世上,怕他的人已經太多。真的不需要再多容傾一個。縱著她,喜歡看她對他放肆的樣子。
***
「阿嚏,阿嚏……」
船上,容傾兩個打噴嚏,吸引一眾目光。青安上前,遂問,「王妃,可是冷嗎?」
容傾揉揉鼻子,「有點兒。」
「天氣是有些涼,趕緊扶你主子去艙內吧!」太后慈和道。
太后發話,自當尊從。再說,身體不適,也不宜在太后面前待著,萬一過了病氣那就是大不敬。
容傾順勢起身,「臣媳失禮了,先行告退。」
「嗯,去吧!」
「是!」
容傾在一眾人的視線中,輕步離開。
容傾離去,熱鬧繼續。百官家眷圍著太后,說著各種逗趣的話討太后歡心。
「王妃,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走近艙內,青安看著容傾,不放心道。
容傾擺手,「沒事兒,我挺好。剛才就是鼻子有些痒痒。」說著,頓了頓道,「說不定是誰在家念叨我了。」說完,轉眸看向青安。
碰觸到容傾的視線,青安肅穆道,「可要屬下派人去查探一下。」
青安話出,容傾麵皮僵了一下,而後失笑,「青安,你真可愛!」
「呃……」這誇讚,青安聽著感到奇怪。可愛?這話從何說起呀?
看青安疑惑不解的樣子,容傾搖頭,跟一個絕對嚴肅認真的人,說話一定要嚴謹,真是完全說不得笑話,更是調侃不得呀!
「那個念叨我的人,十有*是你家主子。就算不是,這種事兒也不需要查的。」
連被人念叨都要查一下,確定一下是誰。那,她可真是有病了。
青安聽言,頷首,「屬下知道了!」
「這一路你也累了,坐下歇會兒吧!」
「是!」
青平在外守著,青安選擇一個守護最佳的位置坐下,靜靜守著容傾。
容傾坐在窗邊,看著外面那完全不同於京城的景色。浮華減淡,綠意甚濃。
湛王府
乍然看到湛王,雲佳臉色瞬時一變,臉上驚懼完全顯露,隨著跪下,「晚……晚輩叩見皇……皇叔!」
「起來!」
「是!」雲佳戰戰兢兢站起,湛王在軟椅上坐下,看著她,清清淡淡道,「有話就說吧!」
「是,是……」應是,手絞著帕子,拘謹緊張的不知從何說起。
女人慌亂無措,柔柔弱弱,淚眼婆娑的樣子,最是容易引起男人憐惜。可是……
湛王看著卻感,耽誤事。
「啞巴了!」
三個字輕輕緩緩,然落在雲佳耳中,卻是一個激靈,膝蓋一軟,又跪了下來。
第一次見湛王,就是他屠殺安王府百餘護衛的樣子。那樣風輕雲淡,就如現在。
這個男人,不是在你看到他怒時,他才會殺人。
「皇……皇叔恕罪!」
「為何來湛王府可知?」
湛王問話出,雲佳整個人都透著一種緊繃,趕緊道,「知……知道!」
湛王聽言,看著她,幽幽沉沉道,「想跟本王的王妃說什麼?」
清楚自己是解藥,明白自己的價值,想跟容九談什麼條件嗎?若是……哼!
「回……回皇叔,晚輩想跟王妃說:請王妃在皇叔身上的毒解了之後,可以准許我離開。」
「離開麼?」湛王神色莫測。
「是!晚輩不敢居功,只求皇叔在事後,可以給我一個安身立命之處。」雲佳抬頭看著湛王,眸色清亮,真切。
湛王看著她,淡淡道,「若是你可解毒。事後,你會如願。」
雲佳聽言,臉上表情瞬時舒緩下來,叩首,「謝皇叔。」
湛王起身,往外走去。越過雲佳之時,衣擺下一沉。
凜一神色微動,上前一步。湛王垂眸,看著拉著他衣擺的小手,眸色不明。
碰觸到湛王視線,雲佳不由瑟縮,即刻把手鬆開,緊聲道,「皇叔,可否准許我回安王府一趟?我想回去看看父親。」
湛王聽了,轉眸,「凜五!」
「屬下在!」
「安排一下時間,而後送她回安王府。」
凜五聞言,眼底划過一抹異色,隨著隱沒,「屬下遵命。」
湛王離開,雲佳坐在地上靜靜發呆。
走出雲佳院子,湛王問,「那兩個人情況如何?」
凜五回稟,「沒問題。」
「那就開始吧!」
「是!」
「婢妾見過王爺。」
一道倉皇的聲音入耳,湛王隨口應,腳步不停,大步離開。
腳步聲遠去,任姨娘起身,抬頭,看著那高大的背影,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兒。
「緋兒,男人吶!沒有不喜女色的。湛王他也是男人,他也一樣。這床底之間的事,不要害羞,只要你做得好,你的寵愛就不會少。縱然是湛王以後娶了王妃,你的寵愛照樣不會丟。」
「正妻跟妾室不一樣。正妻要端莊,要賢淑。床底之間媚寵的事兒不能做,不然就是放蕩。但,妾室卻可以。」
「正妻那是為了男人操持中饋的。而妾室就是伺候男人的。伺候的他舒服了,他什麼都不會缺你的。」
「特別湛王那人,對世間規矩最是不屑。寵妾滅妻,別的男人或許還有顧忌。可他絕對不會。他想寵誰就寵誰……」
「所以,你千萬不要認為自己只是妾室,就什麼都不是。你可不要輕看了自己……」
想起她來湛王府的前一晚,母親跟她交代的話。任緋淡淡一笑,滿滿的嘲弄。
她任府確實是這樣,她父親把寵妾滅妻做了一個極致。
她母親頂著正妻的名頭,每日裡里外外的操持著府里所有的事。而,府里的妾室呢?每日閒閒無事,只負責把自己裝扮的美美的,留著力氣伺候男主子就行了。
妾室那是真的比正妻都舒服。
從小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任緋對於那母親的那套說辭,幾乎完全不懷疑。可是現在……
看看那些為爭寵死去的,還有那被驅離的妾室。哪一個不是嬌顏美色,然,那又如何呢?觸犯了王妃,沒有一個被饒過的。
都是男人,卻不見得都一樣。以色事人,終是卑賤。
湛王府不是任府!想以色壓過王妃地位,太可笑!
「任姨娘,今日若無緊要事,還是待在自己的院子好,別到處亂走。」
聽到聲音,任緋迅速收斂神色,轉頭,看到齊瑄,微微俯身,「婢妾這就回去。」
「嗯!」
齊瑄點頭,任緋疾步離開。自嘲,這就是湛王府妾室的地位,連管家都是她們的主子。
「周正!」
「在!」
「你帶人把雲佳院子圍起來,沒有主子手令,任何人不得進入。」
「是!」
「別的院子也都看守住,別讓她們隨意走動。」
「是!」
周正領命,快速行動。齊瑄站在院中,眉頭緊皺,面色凝重。雲佳的身體真的有用嗎?為何這麼不安呢?
皇宮
「皇上!」
「說!」
「湛王已把古都送來那人,送去了雲佳處。」
皇上聽言,手上奏摺丟下,面色微緊,「已經送去了?」
「是!」
「何時能有結果?」
「凜護衛言:三日之內,必有結果。」
「三日,三日……」皇上輕喃,面上情緒起伏明顯,有些激動,更多緊繃。抬手,揮退龍衛。一個人在御書房內,開始來回走動。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那困了他近二十年的毒,真的能解嗎?
***
船上一日,容傾看看景,吃吃睡睡,不覺就過去了。
「青姑娘,齊雲寺到了,請王妃準備一下,馬上要下船了。」
「好!」
聽到艙門口傳來的聲音,容傾從床上下來,開始整理自己。少時打理好,走出船艙,看到外面已站了不少人。看到她,臉上均揚起笑意,請安,打招呼,個個友好,又恭敬。
容傾輕笑,客氣著一一回應。表面友好,社交必備。
這世上,壞人不少,可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壞人。所以,沒必要讓自己活的跟刺蝟一樣。
太后走出,看到容傾大方,謙遜,平和的跟大家說著話。不覺揚了揚嘴角,她真的很沉穩。她這個年紀,得那個男人護,還能做到不驕不躁也是難得。
「太后!」
一聲太后,大家注意力瞬時被轉移,容傾隨著眾人一起俯身,請安。
「在外沒那麼多規矩,大家無需多禮。」太后這麼說,你可千萬別當真的。不然,會吃虧的。
「是!」大家恭敬應。
「湛王妃身體如何?可有哪裡不適不?」太后看著容傾關心道。
「睡一覺好多了,讓太后擔心了,都是臣媳不是。」容傾微笑,恭順道。
太后聽言,笑了笑,「身體無事就好。不然,珟兒可是該怪哀家了。把他王妃帶出來,竟然沒照顧好。我可是沒法交代了。」
太后話出,一眾人瞬時笑開,容傾默默低頭,做害羞狀。
莊詩雨看著容傾,臉上笑意柔柔。
一團和氣,樂呵著走下船。
碼頭之上,一眾僧人已在那裡等候,看到太后,隨著跪地請安,「貧僧等參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諸位請起!」
「謝太后!」
一個身披袈裟,年逾五十出頭,面相憨厚的僧人走到太后跟前,恭敬,平穩道,「車鸞就在前面,請太會娘娘移步。」
「嗯!」太后扶著桂嬤嬤的手,緩步走著,輕問,「盛和主持呢?可出關了?」
「是!師兄昨日剛出關,現在佛殿等您。」
太后聽言,頷首,沒再多言。
一行人坐上馬車,又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齊雲寺這福地總算是到了。
佛殿莊嚴巍峨,四周煙霧繚繞,青山碧水,藍天白雲,風高氣爽,容傾看著暗腹:靈不靈暫且不說,可這環境,這空氣,是真正很不錯。
緩步走入,佛香淡淡,緩緩入鼻,眾人神色不覺嚴謹了許多。
佛殿聖地不是嬉戲地,嚴肅一些是必須。
容傾看著四周的建築,跟現代所參觀的廟堂完全不一樣。或許是氛圍不一樣吧!在現代,看的是景致。現在可是來拜拜的。被身邊人感染,容傾不覺還真有些緊張了。
拜拜就跟抽籤算命一樣,若全部是好的,笑一笑,真的假的都無所謂。可若是說出什麼凶兆,不吉呀,血光之災等話來。那,心裡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彆扭的慌。
希望那高僧口下留情,千萬別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來呀!搞得人怪忐忑的。
走到正殿前,站定。少時,一個小僧從內走出,看到太后雙手合十,開口,聲音尚帶著稚嫩,「太后娘娘,主持師叔請您進去。」
太后聽言,面色舒緩許多,看著小和尚慈和道,「盛和主持可有說,我能帶幾人進去嗎?」也不自稱哀家了,直接是我了。
「師叔說,最多三個!」
「好!」應,隨著轉頭道,「太子妃,湛王妃,三皇子妃你們隨哀家一併進去吧!」
「是!」
三人隨太后進去,其餘人在殿外等候。心裡多少有些失望,看來盛和主持這次還不打算多見人呀!
盛和主持那可是絕對的得道高僧,能得他一言,逢凶化吉完全不是問題。只可惜,他卻極少接見人。有時就是太后來,都不一定能得見。這一次還容太后帶幾個人過去,這也算是難得了。
對皇家,對高門,盛和是如此。但,很多時候盛和大師每次雲遊時,對所有百姓卻是來者不拒。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因為是得道高僧嗎?所以才這麼奇怪?
走進殿內,殿中央那坐在蒲團之上的僧人隨之映入眼帘。
年逾六十有餘,白面白須,些許清瘦,精神卻是極佳。
「盛和大師,許久不見了呀!」太后雙手合十,慈和道。
「阿彌陀佛!太后請坐。」
「好!」太后在盛和大師對面的蒲團上跪坐下。
容傾三人看此,也默默的跟著跪坐了下來。
「太后這次想求什麼?」
「我這次是來為皇上和湛王爺求安的!」
盛和大師聽言,點頭,而後沒再多言。轉眸,看向祁清瑩,「施主又要求何?」
「求安!」祁清瑩答的乾脆,卻也含蓄。
盛和大師聽了,同樣沒多說,隨著看向莊詩雨,「施主要求何?」
「求安,看八字!」莊詩雨溫和道。
容傾聽言,眉頭微動,太后已說是為皇上來求安的,那麼求安自是不可少。只是,這看八字,看的又是誰與誰的呢?
容傾隨想一下,隨著屏退。抬頭看向盛和高僧,已準備好回答他的問題。然,卻看到盛和大師看著他,竟是定住不動了。視線碰撞瞬間,盛和眼眸微縮,臉上表情似被什麼震了一下。
盛和如此反應……
容傾凝眉,疑惑不解。
而太后,莊詩雨還有祁清瑩,把盛和大師異樣的反應看在了眼裡。三人各有所思。他這反應是什麼意思?
在幾人疑惑不解間,盛和大師已收回視線,神色恢復如常,平和道,「請三位施主把八字留一下,而後就可離開了。」說完,起身,輕喃一聲阿彌陀佛,而後往後殿走去。
太后看此,起身,「好了,我們回去吧!隨後盛和主持會單獨為你們解說的。」
「是!」三人垂首應。
太后視線落在容傾身上,盛和剛才那反應到底是為何呢?心裡很是不解。
盛和這已看多了生死災禍,看破紅塵的人,就算容傾有死劫,他也不會有甚反應。可剛才……容傾到底有何不同之處,令他那樣吃驚?
心裡不明,面上不顯,走出大殿,柔和道,「你們這一路也累了,都各自去歇息吧!」
「是!」
「桂嬤嬤,扶哀家回廂房。」
「是!」
太后自行離去,其餘人也各自散開,有的去歇息了,有第一次來的難免好奇,在僧人的指點下,就近走動了一下。
「王妃也是第一次來吧!」
聞聲,容傾轉頭,看著人美笑甜的海映雪,點頭,「是第一次來。」
「可要四處看看不?」
「不了,我有些累了。」
「那王妃趕緊去歇息,我就不叨擾了。」
「嗯!」
走入廂房,容傾坐下,眉頭不由皺起,抬手撫上心口。想到盛和剛才的反應,莫名感到不安。
她又不是妖怪,幹嘛……一念出,容傾臉色微變,神色不定。妖怪?!難道說……他看出了什麼?看出她非現世人,而是異世魂的事?
想著,容傾抹汗,這個……不能吧!這又不是玄幻世界。哪……哪裡能看的出這個。呵呵……
如是想,可卻笑不出。無法若無其事的當笑話看。因為,這世上解釋不清的事兒太多。比如,她穿越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