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容傾走到的時候,祥子已在那裡,容家人還未到。確切的說,是讓他們迴避了,把時間錯開了。
頭七,想安靜的跟容逸柏說說話,燒燒紙。不想變成拜見湛王妃的大會場。
看著地上燒過紙錢留下的灰燼,容傾在墳前蹲下,拿出籃子裡的東西,點燃,看著湧起的煙火,看著眼前變得有些模糊的墳墓,抬手,輕輕撫過墓碑上他的名字。
「半個月不見了,你現在怎麼樣?在那邊好不好?有沒有想我?我想你了,很想,卻夢不到,這是為什麼呢?不過,今天應該可以吧!今天是還魂夜,一定要回來看看我!」
「要早些回來。聽說,紙錢在那邊很好用。我給你送了很多,你也不要吝嗇,大方些,給那邊的官員多送點兒禮,讓他們早些准你回家。實在不行,把王爺的孤本也送了,他們肯定喜歡……」
看著隨著紙錢一併化為灰燼的孤本,青安默默垂下眼帘。這本是主子看完的吧!
輕念之後,看著徐徐飄飛的白煙,既是長長的沉默。
人不在了……
跟他說話,變成了自言自語,他再也聽不到了!
他的所有,是她想念的,卻已然跟他無關。
祥子站在一側,看著容傾盯著墓碑長久的沉默,眼中那厚重的思念,比痛哭更讓人感到沉重。
都說痛哭之後,心裡會輕鬆很多。可這種感覺,祥子沒有,容傾亦沒有!
眼淚撫平不了任何東西,時間亦帶不走遺憾。
容逸柏,她所虧欠的,她所想念的,刻入心,一輩子的思念。
***
在墳前靜待良久,回去路上,祥子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小的今日碰到了林小姐。」
容傾聞言,側目,「林明玉?」
「是!那時天還未亮,她應該是第一個來為公子燒紙的人。」
容傾聽了,垂眸,沒說話。
祥子靜默少頃,開口,「還有,三爺昨日已經離京了,王妃知道嗎?」
聞言,容傾微微一怔,「離京了?去了哪裡?」
容傾反應落入眼中,讓祥子確定,看來把容琪調離京城,並非是王妃開了口的結果,而是湛王直接下了手。
惹王妃不愉的,他所不容的。這,應該是好事兒吧!
「三爺去了西北!」
西北!苦寒之地。雖不若容老夫人所想的那樣是鳥不拉屎的地方,但那地方的環境確實很差。因為地質差,風沙大,農作物很難成活。農業不行,工業更不行。去了那地方,等同修行。
知曉,容傾卻什麼都沒說。看來,這些日子她真的忽略了不少事。
走一段,路不同,祥子轉路回了馨園。而容傾……
走下馬車,「走一走,一會兒再回府吧!」
「是!」
皇宮*御書房
「皇上,湛王爺來了!」
「不見!」
皇上話落,湛王身影已出現在眼前。顯然,皇上那句不見,於湛王來說,等同放屁!
帝王權威何在?算了!跟他計較,只會氣著自己。
「來作甚?」
皇上問的直接,湛王答的乾脆。
「以後沒事兒,別宣容九入宮。」說完,微頓,「有事,也不許宣她。」
皇上聽言,忍不住瞪眼,「雲珟,你這是在跟朕發號施令嗎?」
湛王坐下,淡淡一笑,「怎是發號施令呢?明明是在跟皇兄商量。」
「是嗎?那麼,若是朕不同意呢!」
「那就沒什麼好商量的了。」
不就是找茬嗎?誰不會!他最會。
皇上聽言,丟下手裡的奏摺,冷冷道,「怎麼?難不成你還要對朕動手不成?」
湛王揚了揚嘴角,把玩兒著手邊的杯子,不疾不徐道,「皇兄想多了。助太子登基的念頭我可是一點沒有!」
「混帳!」罵聲卻意外的沒有火氣。
沒助太子登基的念頭。自然的也沒動他這個皇上的意思。這話聽著,讓人有些氣悶。
湛王看著皇上,嘴角那淺淡的笑意褪去,不咸不淡道,「皇兄只管好這大元王朝的政事,還有這宮中的雜事兒就行了。我府內的事兒,就不勞你費心了。」
「不過是傳她入宮問幾句話而已,你在不高興什麼?」
「她來皇宮,會讓我想起不少讓人不愉快的事兒。」
「比如說?」皇上這明顯是故意的,明知故問。
因莊詩妍的算計,差點使得容傾命喪宮中。還有,三皇子云榛那意外的一個碰觸。想起,總是令湛王不愉。
湛王斜了皇上一眼,不溫不火道,「皇上做好讓莊家覆滅的準備了?若是,我倒是不介意動口說說,讓皇兄愉悅一下。」
湛王話出,皇上冷哼!
莊家是要除。不過,這卻不是瞬時就能完成的事。莊家三代,均為大元朝臣,汲汲經營這麼多年,盤根錯節,實力不容小覷。在未有絕對的把握之前,輕易不可動,需要一個徐徐圖之的過程。否者,結果極有可能是兩敗俱傷。
而身為帝王,他不做任何無把握之事。
皇上的沉默在湛王意料之中。因為皇上跟他不同,除了莊家,他就算會有所損,可他王爺的身份不會變。可皇上就不一樣了,一個弄不好這皇位就會易主。因為盯著這個位置的人太多,祈望漁翁得利的更多。
所以,皇上輕易不敢賭。
其實,皇上不敢賭的重要一個因素,是湛王。被湛王作了這麼多年,皇上實在沒法完全相信他。若是在關鍵時候,湛王給他來個大撒手。那,真是會被他給作死。
而皇上的心思,湛王猜的到。可是,他就是不做任何保證。再說了,他就是保證了,皇上就會完全相信嗎?呵呵……
不屑管他那些雜事,湛王淡淡道,「容九什麼也不知道,你無需探究。倒是安王……皇兄若是有時間不若派人去問問他。那不該知道的事兒,他是如何知曉的?」
「這個不用你說,朕也知道。」說完,問,「那雲佳……」
「皇兄若惦念,我即刻把人送入宮來。」
「別跟朕岔題,你知道我的問的是什麼。」
「想知道結果,你自己去睡!」
皇上瞪眼!
湛王不溫不火道,「她還沒美到讓本王起心,*的地步。」
「雲珟,朕也沒讓你喜歡她。讓你碰她主要是……」
皇上話未說完,既被湛王打斷,「雲榛最近如何了?」
湛王的排斥清晰可見。皇上無聲吐出一口濁氣,順著轉移話題,也不敢逼他太緊,否者反而壞事兒。
「怎麼想起問他了?」
「忽然就有些惦記了。」
惦記?被他惦記准沒好事兒。
「邊關最近有些不穩,他說:要立個功回來讓朕看看。」
湛王聽言,扯了扯嘴角,沒再多說,起身走了出去。
看著湛王的背影,皇上眉頭皺起,這貨又想幹什麼。
***
一書肆
「青書!」
聽到聲音,殿內夥計抬頭,看到眼前人,忙上前笑著招呼開來,「哎呦,是話梅姐姐和紫衣姐姐呀!快快請進,今兒個怎麼來這麼早呀?」
「今日要買的東西比較多,所以就早些來了。」話梅脆聲應,說完,隨口問一句,「怎麼就你一個人在店裡呀!你們掌柜的呢?」
「掌柜的大早就帶著書香,書墨去帶貨去了。」
「是嗎?那你一人忙的過來嗎?」
「還行,他們很快就回來。這會兒也沒什麼客人。」
「哦!那我們公子和小姐常用的筆墨紙硯,你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小的包括每次用的數量都記著呢!」
「那就好!就按照以前的,你趕緊去準備一下吧。」
「好嘞!二位姐姐稍坐,小的這就去準備。」說完,疾步往後倉走去。
疾步走著,總感:他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可是什麼呢?猛然就是想不起來。
撓頭,皺眉,心裡莫名不踏實的繼續忙活。
店內,話梅,紫衣兩人靜坐,等候,閒閒無事,自然的閒聊起來,「話梅姐,剛才在首飾鋪你也聽到了吧!」
「嗯!聽到了。」
「你說,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呀?」
「這誰說的了呢!不過……」話梅喝一口茶,潤了潤嗓子道,「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這件事傳到湛王妃耳朵里,林家恐怕都不會得好。」
紫衣點頭,「是呀!容公子可是湛王妃最親近之人。若是讓湛王妃知道,容公子之所以會暴斃,都是林明玉暗中詛咒,命硬克夫的結果。那……」紫衣說著不覺顫了一下。
那一日,湛王屠殺百人,血洗長街的那一幕,她也看到了。那血腥殘忍的畫面,直到現在想起,仍是觸目心驚,心驚膽戰呀!
安王那可是湛王的皇兄,湛王都能下此狠手。而林家於湛王可什麼都不是。
如此,這事兒若是傳到湛王妃耳中。湛王妃一生怒,一傷心落淚。那,湛王恐怕會整個端了林家也不一定。
想想,渾身冒寒氣,湛王的暴戾,沒幾個不畏怕的。可是,對於湛王妃,卻是不由得打心裡羨艷的緊。
雖沒了一個好哥哥,可是她有湛王的寵愛呀!這才是最重要的。有湛王護著,寵著,她這一輩子還不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京中的女人,不,這世上的女人,怕是不會再有人比她日子過的舒心了。
想著,紫衣長嘆一口氣,「同為女人,可每個人的福分還這真是各不相同呀!」說完,聲音微低下,「不過,也幸好當初跟容公子訂親的不是我們小姐。不然,容逸柏突然早死,這一攤爛事,說不得就會落在我們身上。」
主子倒霉了,下人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好了,別說了!這些個事兒,耳朵聽聽就好,嘴上少說。免得惹出什麼事端來。」
「怕什麼,這裡只有我們兩個又沒別人。」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沒了主子管束著,自然是要說個痛快,「我還聽說,在容逸柏下葬之後,容家那邊曾傳出話來。說,怕容逸柏在地下孤單,要林明玉捧著牌位嫁呢!」
「真的假的?」
「不好說!若是真的那就太嚇人……」話未說完,眼眸陡然瞪大,臉色瞬變。
紫衣突然的變臉,陡然的驚恐,落入話梅眼中,眉心一跳,轉頭,順著看去……
「王……王妃!」
乍然看到容傾,話梅心跳差點停滯,驚呼一聲,隨著噗通跪下,腦子空白,「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容傾看了她們一眼,什麼都沒說,抬腳走了出去。
青安對著暗中的護衛打了手勢,隨著跟上,護著容傾離開。
看著容傾離開的背影,看看癱坐在地上的兩個丫頭,青書抱著一沓宣紙,眼睛發直,終於想起他剛才忘記的是什麼了。
湛王妃在這裡,他忘記提醒她們了。
這下……闖禍了!
湛王府
「王爺回來了嗎?」
「回王妃,還沒!」
容傾聽了,沒直接回正院,緩步在府中無目的的隨意走著。
春天來襲,萬物復甦,府中景致逐漸展露,春色意濃。容傾看著,眼神卻完全不聚焦。
「王妃,您回來了。」
聞聲,轉頭,看著站在桃樹下,俏生生的舒姨娘。容傾靜默少頃,抬腳上前,「舒姨娘,在忙什麼?」
「婢妾看天氣有所好轉,剛把暖房裡的花兒搬出來,見見陽光。」
「挺好!」有的忙也不錯。
「王妃最近看起來瘦了不少。」
容傾聽了,不覺摸摸臉頰。
舒姨娘隨著道,「王妃要看花開嗎?」
容傾搖頭!
「這次不用等,馬上就可以看到。這一片桃花同時綻放的畫面,很好看!」
容傾聞言,仰頭,看著桃樹上那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用等嗎?」看樣子,不像是馬上會開呀。
「嗯!不過,要勞煩王妃身邊的婢女幫個忙。」舒姨娘說著,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瓶子遞給青安,「對著桃花,從上而下的撒下就可。」
青安聽了,伸手接過,打開先是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確定沒問題。飛身而起,當瓶內粉末撒下,落在花苞上,猶如魔術般。剛剛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徐徐綻放……
一朵兩朵,八朵十朵,越來越多,一朵接著一朵,一棵樹接著一棵樹,層層疊疊,徐徐而來,一片粉紅,點點芬芳,驚艷的不止眼睛。
容傾看著,不由有些入神。
舒姨娘站在一側,視線卻不在那一片景致上,而是在容傾身上。眉宇間透著一抹柔和。
湛王回來,看的就是這一幕,心裡瞬時不舒服起來。
哄媳婦兒,他是不怎麼擅長。可是不管怎麼樣,都輪不到他的妾氏來做吧!
容九跟他妾室一起,和和睦睦的畫面,看著幾分礙眼。
「王爺!」
「嗯!」
聽到聲音,轉頭看到湛王身影,舒姨娘屈膝,俯身請安,「王爺!」
湛王垂眸,看著她,清清淡淡道,「府中花草你照料的不錯。」
舒姨娘聞言,眼帘微動,平穩道,「謝王爺誇讚,婢妾不敢居功。」
湛王聽了,收回視線,掃了一眼桃花,轉眸看向容傾,「好看嗎?」
「嗯!好看。」
「比起那黃白之物如何?」
「都很難得。」
極好!他送的禮物,跟一個妾室送的沒什麼差別。欣慰的想,他也沒輸。只是……這小女人是越來越不會說話了。
湛王不再言。
凜五看了舒姨娘一眼。
舒姨娘低頭,看著完全擋在眼前,把一人隔離在她視線之外的高大身影,輕步離開了。
「聽說,你今日把爺的孤本給燒了?」
「我把書上的內容都給你抄下來了。」
「你的字能看?」
「我抄的很認真。」
「最後一次,以後再動爺的孤本,就讓你好看。」
「好!」
聽著背後傳來的聲音,舒姨娘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湛王還是那麼霸道,可卻沒了對他人的強硬。那警告,有些膩人。
三皇府
「小姐,海家怕是要出事兒了。」
莊詩雨聽言,放下手裡的書,抬眸,「發生了什麼事?」
「今日海家的兩個丫頭上街置辦東西,在書肆把京城中現傳的風風雨雨的容逸柏暴斃,林明玉詛咒,克夫的流言,還有容家要林明玉帶抱著牌位嫁入容家等,說了一個遍。沒曾想,湛王妃那個時候剛好在書廝內,就這麼親耳聽了一個真切。」
莊詩雨揚眉,「倒是夠巧的。」
「可不是!」
「不過,只是那些的話,應該不會太嚴重。」畢竟,最近說那話的可不止她們二人。若都是一一計較的話。那,京城還不得血流成河了。
秋紅低聲道,「若只是那些話也就罷了。要命的是,那兩個丫頭說:幸好當初海映雪沒跟容逸柏定親,說容逸柏短命什麼的。這話……一般人聽著怕是都有幾分逆耳。更何況是湛王妃了。」
莊詩雨聽了,沉默了下來。少時開口,「這件事兒到此為止,在府內不可再言。特別是海側妃哪裡,不可讓她聽到一個字。」
「是,奴婢明白!」
海側妃肚子裡懷的可是三皇子的第一個子嗣,定不能出事。
「現在這件事兒,在外可是已經傳開了?」
「是!因為兩個生生是嚇癱了,在那人來人往的街頭,自然是掩不住的。」
聞言,莊詩雨悠悠道,「如此,林家怕是要有所動靜了。」就是不知,容九對此又將會是什麼樣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