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顧濯師承何人?
與蒼山的平靜日出不同,夜色籠罩下的神都煩囂更上一層樓。
是的,夏祭的確正式結束了,但這對於世間各大宗門來說這不過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才是那些宗門的代表們的真正舞台,他們將要去爭奪夏祭中名次優異的考生,儘可能地說服年輕人們加入自家宗門,為此給出各種條件。
在這個過程當中,大秦即是站在最高處的公證一方,亦是隨時都能下場的一方。
畢竟夏祭的規矩本就由朝廷而定。
只不過這一切並未立刻到來,與這個互相選擇的過程發生在三天後的一場夜宴中無關,因為各大宗門本就會與考生提前進行私下的聯繫,以此確定對方的心意。
真正的原因是顧濯不見了。
「我就不明白了。」
朝天劍闕那位何三忘長老盯著一位巡天司的官員,冷笑不止質問道:「夏祭都已經結束了,顧濯為什麼還沒回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他直接跑去面聖了啊?」
話音方落,其餘劍道大宗的代表緊隨其後,根本找不出半點平日裡爭鋒相對的意味,極其難得的同氣連枝,一併向巡天司施壓。
「我也挺好奇顧濯到底去哪了。」
「應該不會有人見獵心喜到私下提前進行談判,試圖和顧濯達成共識,讓他答應成為自己的徒弟,直接就把夏祭的規矩給壞了吧?」
「放肆!陛下乃在世聖人,賢明之君,豈會容忍此等事情發生?」
「就怕有人從中阻撓作梗了啊~」
「哎,其實顧濯去哪兒我都是可以接受的,我唯一不能忍受的只有像他這樣的劍道天縱奇才被暴殄天物,不知道拜了個什麼亂七八糟的師父。」
「難說,畢竟這世上不自知的庸人可太多了。」
這些平日裡在修行界頗具身份的大人物,此刻毫無往日之優雅風度,直接把那幾位巡天司官員圍了起來,連番質問,陰陽怪氣。
就連裴今歌也被留在了這裡。
唯有在這種時候,諸劍道大宗才會站在同一陣線上。
有資格被派來神都參與夏祭的各宗門代表,無論是長老還是別的什麼人,在行事作風上可能存在一定的問題,但智商上絕不可能有問題。
在眾人發現顧濯沒有立刻回來後,毫不猶豫向巡天司索要解釋,防止有人不講規矩。
之前不講規矩,那是因為大家都能一起不講規矩,現在忽然要講規矩,卻是因為大家都講不了規矩。
更重要的是,在場誰也不是白痴瞎子,余笙分明就是長公主殿下苦心尋覓多年的關門弟子,否則何至於強到那種程度?
今年朝廷有一個余笙就已經夠了,怎能再來一個顧濯?
裴今歌聽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吵鬧聲,看著那些憤怒的宗門代表,心想自己眼光果然極好。
早在初春的望京舊皇宮裡,她便對顧濯動了心思,遞出了橄欖枝,可惜最終未能成事。
就在這時候,一道流光自皇城深處而來,懸停在她的身前。
場間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因為在場眾人都認得出來,這是一道來自於臨近羽化境的大修行者的神識片段,想來應該就是那位太監首領在替皇帝陛下傳信。
裴今歌伸出手,摘下那道流光,感知片刻存在其中的信息。
然後她轉身望向後方眾人,淡然說道:「顧濯現在已經不在蒼山,在神都。」
很明顯,那道流光中蘊藏的信息絕不止於此,但目前這個答案也足以令人滿意了。
諸宗代表沉默對視一眼,決定暫時平息,迅速轉身離開。
不久過後,神都有明亮劍光陡然躍起升空,宛如逆行的流星沒入穹蒼,奔赴人間各地。
那當然不是流星。
是飛劍。
飛劍出鞘想來為的也不是殺敵,而是為自家宗門帶去嶄新的消息,那些消息或許各不相同,但其中必然存在著兩個字。
——顧濯。
……
……
「一夜未過,名動天下。」
皇帝陛下的眼裡久違流露出極為複雜的情緒。
那是意趣、感慨、悵然、唏噓與欣慰以及極輕微的傷感,最終這些盡數化作為一句追憶往昔的話。
「我記得他當年不曾有過這樣的經歷吧?」
娘娘沉默不語。
不是因為她還沉浸在自己說過的那些話里,那些隨之而來的尷尬當中,而是片刻之前有消息傳來。
那是一句十分簡單的話。
——顧濯是他的再世傳人。
話里的那個他看似指向不明,但無論皇帝陛下還是娘娘都很清楚,這個他指的就是道主,那位百年前端坐玄都之上的天下第一人。
娘娘忽然說道:「就算顧濯真是道主的再世傳人,今次夏祭發生的事情仍舊能用離奇二字來形容。」
皇帝陛下笑了笑,說道:「且就先這般看著吧。」
娘娘不再多言,轉而說道:「如果顧濯真是道主的再世傳人,那他對朝廷必然心懷忌憚,或者說是敵意。」
「從望京到神都,他的表現與尋常青春少年有著極為明顯的區別,想來是因為背負太多的緣故,以至於他過早成熟。」
她平靜說道:「顧濯此人可容,但理應謹而慎之。」
皇帝陛下沉默了會兒,忽然笑了起來,打趣說道:「既然你也覺得可容,那我們為他挑選一位合適的老師便好,讓他慢慢放下百年前的舊事,不必再整天活得提心弔膽。」
這句話的意思還有一個意思。
步入第二個千年正值盛世的大秦,與站在人間最高處的皇帝陛下,又怎會容不下一位過往敵人的再世傳人?
要是他真連這般氣度都沒有,早在百年前道門就該徹底傾覆,人世間再無一座道觀。
「後人可痴前人意,但不必承前人之恩怨情仇,更何況前人身上背著那份因果之重,就連如今的我也不見得能接下來,煙消雲散是最好的選擇。」
皇帝陛下感慨說道:「畢竟顧濯終究只是他的再世傳人,不是他。」
娘娘見他心意已定,不再多言勸阻。
……
……
夜風清涼如水,遠處青樓燈火通明,笙歌不休。
顧濯坐在一輛馬車裡,沒有去看窗外的風景,閉目養神,心如止水。
林挽衣卻不如此。
她看著坐在對面的余笙,好生無語,心想你怎麼能跟過來的呢?
夏祭結束後,她第一時間尋找顧濯的身影,為的自然是兌現九天前的承諾,把那個自己的那個秘密付諸於口。
結果先是顧濯莫名其妙地不知所蹤,好不容易她才把人給找到了,又終於坐在同一輛馬車上,眼見今夜神都明亮如晝,映得昏暗的車廂內氣氛恰好,一切都是那麼的完美,偏又來了個人。
這如何能不煩?
余笙看出了她的不滿,溫聲解釋道:「顧濯覺得我應該多和年……同輩中人相處。」
林挽衣認真說道:「今天已經很晚了。」
余笙說道:「但你們現在不是要去吃夜宵嗎?」
林挽衣不說話了。
但她也沒有望向顧濯,以此進行施壓,因為那是很沒有道理的事情。
當然,更重要的是湊這場熱鬧的不只有餘笙一個人。
那天在白馬湖畔相聚的另外三人都來了,還有長洲書院的那些少年少女們。
如果不是有人及時叫停,很有可能絕大多數參加今年夏祭的考生,都會想著過來湊一湊這場熱鬧。
沒過多久,馬車停在一處食府門前。
三人下了馬車,跟著早已等候許久的知客上樓,進入包廂。
今夜吃的還是火鍋,但不只是火鍋,還有這家食府最好的席面。
據說是那位已經休息的大廚,在得知客人是顧濯之後,連忙趕過來下的廚。
滿桌菜餚,酒是當初林挽衣帶走的那一壺梨花雪。
——少女那夜回家後淺嘗了兩杯,便不勝酒力直接醉倒,直至翌日清晨才是堪堪醒來,往後數日為準備迎接夏祭的到來,自然不敢再喝,這才留到了今天。
無垢僧有酒不能飲自然心癢,於是話便多了。
「你都不知道,我認識那群長輩剛才圍著我吹捧你的那個畫面,真不是一般的誇張,我就這樣和你說吧,你當時要是走過來和他們說一句,其實我是佛祖轉世,指不定他們都能信以為真。」
小和尚的眼神格外火熱,神情真摯讚美道:「所以你不當和尚真是一件造福全天下的好事!」
「為什麼?」
余笙聽著這句話,難得有些好奇。
道門天女說道:「因為顧濯要是當了和尚,真成了小和尚話里說的轉世佛祖,那全天下人的輩分都得直接低上一層。」
「對,就是這個道理~」
無垢僧望向顧濯,誠懇說道:「不過我怎麼看你都不像是那種喜歡裝嫩的老不要臉。」
顧濯不想接話。
林挽衣看著小和尚冷笑三聲。
如果顧濯其實是一個裝嫩的老不死,那正準備做出那件事的她又算什麼?
這她當然不高興。
她毫不介意生硬問題,直接換了個話頭:「現在夏祭已經結束了,你們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麼?」
這是一個很好很適合夜談的話題。
每一位參加夏祭的考生,今夜都會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為自己的未來做決定。
然而話音落下,包廂卻忽然安靜了下來。
眾人的目光盡數匯聚到顧濯的身上,眼眸里的情緒都是好奇。
小和尚當仁不讓替在場所有人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準備去哪個宗門?」
下一章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大概是明天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