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啪,啪,啪
林挽衣微微一怔,心想這話聽著為何如此奇怪?
她猶豫片刻後,在積著淺雪的石階上停步,微仰起頭隔著十餘丈遙遙望向那個熟悉的身影,眼裡多出了幾分疑惑。
因為她是真的沒聽懂這句話,卻又覺得這句話和自己有很深的關係,很想要問一個為什麼。
顧濯看懂了她的眼神,心想唯獨這事是真沒辦法與你說啊。
——你娘與天命教的前教主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這般想著,他轉身往林挽衣走去,可惜臉上泛起的笑容依舊帶著苦澀。
林挽衣就站在那裡,靜靜等著。
不多時,兩人再次相遇。
「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可以騙你嗎?」
「你覺得呢?」
「那就還是改天再說。」
林挽衣蹙起眉頭,一臉奇怪地看著他,但最終還是沒有問。
顧濯轉而問道:「一起過去?」
「好……」
林挽衣看著他,還是沒有辦法不擔心,認真說道:「要是有什麼我能幫忙的事情,你一定要告訴我。」
顧濯說道:「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心裡想的最好還是不要走到那一步。
這件事比他預想中的還要更加複雜。
那位即將成為皇后的娘娘不可能就是那隻鬼,原因很簡單,當初陸明誠在那場談話里用的是老友二字。
以最簡單的年齡進行判斷,皇后完全對不上這兩個字,沒有資格成為陸明誠的老友,這便說明那隻鬼另有其人。
如今才是最為糟糕的那種情況,比顧濯和裴今歌當初推斷的還要更為糟糕。
現在看來,夏祭之事大概率並非一人促成,而是皇后娘娘與那隻鬼聯手而為的結果。
否則何至於讓裴今歌親自折返神都暗中調查卻一無所獲?
「你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林挽衣的聲音很輕,就像輕拂荷花的晚風,溫柔得讓人憐惜。
顧濯嘆息說道:「是啊,煩得不行。」
林挽衣抿了抿唇,望向尚且漫長的山路,忽然說道:「其實放棄也是一種勇氣,有些話要是自己不方便說,不妨讓人代為轉達……比如我。」
顧濯想了想,說道:「是的。」
林挽衣偏過頭,看著他的側臉,正準備把話說下去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一個不再憔悴苦澀的笑容。
「但……」
顧濯輕笑出聲,說道:「至少今天是不用放棄的。」
林挽衣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一刻懸著的心安了下來,也不怪追問他先前那些話的意思,微笑說道:「那我們現在就分開吧。」
顧濯有些不解,問道:「為什麼?」
林挽衣莞爾一笑,聲音很是輕快:「因為站太近了,反而不容易把你看清楚啊~」
像這樣風光的時候還是讓你自己一個人獨享吧。
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意思卻已清楚。
她往前快快地走了幾個台階,然後悠悠轉身回頭望向顧濯。
裙袂隨風雪翩然起舞。
林挽衣道了聲再見。
「待會兒見。」
顧濯看著少女遠去的背影,心想要是你能一直這樣那該多好?
……
……
不知何時,天地間的雪勢越發之大。
身處山頂的人們如若不是修行者,這時很有可能已經染了風寒,畢竟沒有誰穿著厚衣裳。
無病無災不代表就能心生愉快,就像再如何美好的景色,終究要有相應的心情才能發現其中的美。
某刻,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
那是林挽衣的到來被人們發現的緣故。
不過很快,這陣騷動便已開始消失,因為發生了一件事情。
山道上,有人朝著此間走來。
人們的目光自上而下,如浪潮般紛紛聚集在他的身上,帶著極為強烈的審視與顯而易見的不滿。
聲音隨之而響起,不絕於耳。
「總算是捨得來了。」
「聽說今年夏祭的時候他也是最後一個來的?」
「夏祭倒也罷了,巡天司給了他第一,今天又是憑什麼讓我們等他這麼久?」
「呵呵,明知故問。」
「別的不好說,這人裝腔作勢的水平真不是一般的高,難怪能在夏祭里做出那種事情。」
殿前的議論聲越來越多,不過因為有所克制的緣故,還算不上吵鬧。
直到某刻,有人在錯愕中發現了一件事情。
——顧濯似乎還停留在洞真,未能破境。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個事實,於是殿前瞬間就嘈雜了起來。
謝應憐不曾回頭後望,因為悲傷。
她嘆了口氣,心想你為了不嫁給我,還真是頗費心思了。
王默漠不關心。
是的,今年夏天他旁觀顧濯奪魁的時候,曾在後者與余笙那一戰中自認當年不如。
然而那是當年,不是今年。
無論顧濯破境與否,對他都沒有任何威脅可言。
……
……
不知為何,殿前的聲音在某一刻突然靜了。
與站在殿內的諸宗派師長沒有關係,是因為很多人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既然顧濯沒有破境,那他為什麼還要來得這麼高調,真就成習慣了?
還是說他無所謂丟臉,更不怕被嘲弄,認為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譏笑他?
又或者是說,這是他在藉此來告訴所有人,不管我怎麼做,你們還是拿我沒有任何辦法?
殿前幾乎沒有人這麼想,因為顧濯現在的名氣真的很大,而過去的他從未有過相似的囂張跋扈。
那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難不成是要步步生蓮,當場破境?
……
……
無數視線中。
顧濯來到殿前,走到苦舟僧的身前,說道:「見過大師。」
苦舟僧朝著他笑了笑,說道:「你來的剛剛好,法會差不多開始了。」
話音落下,場間眾人險些譁然,心想這話未免也太不要臉了些。
時間都過多久了,這也能叫做剛剛好的嗎?
難不成和尚的臉皮都這麼厚的嗎?
如果不是身在慈航寺,想來此刻早已有人出聲。
顧濯笑了笑,自嘲說道:「那看來我自作多情了。」
苦舟僧好奇說道:「何出此言?」
顧濯誠實說道:「我聽聞法會遲遲沒有開始,是因為大家都在等我。」
此言一出,場間驟寂。
人們眼裡滿是詫異與驚恐地看著他,心想這是能拿到檯面上說的嗎?
就連站在殿內的各宗派師長們,這時候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覺得這句話好生沒有道理。
苦舟僧神色不變,搖頭說道:「當然不是。」
「這就好。」
顧濯似是鬆了口氣,如釋重負。
眾人心想你要是真的信了,那到底是無恥,還是白痴?
下一刻,一句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話響了起來。
「那我走了。」
顧濯向苦舟僧微笑著點頭致意,然後毫不拖泥帶水地轉過身,循著來時的路,前行。
場間一片譁然。
沒有人能理解顧濯到底在做什麼,就像沒有幾個人能繼續按捺住自己的情緒,在這一刻繼續沉默下去。
因為顧濯現在在做的事情,就是在……不給慈航寺顏面。
更直接地說,很多人都覺得自己聽到了啪的一聲,格外響亮。
慈航寺為你不惜把法會拖到現在才開始,還當著所有人的面被你強迫承認這一切與你無關,然後你現在轉身就走?
就連當世第二人禪宗第一人今天都坐在這裡等你,而你連他的面子都敢不給的嗎?
王默真的沉默了。
謝應憐睜大了眼睛,心想原來你才是真的腦子有病那個人。
無垢僧低下頭,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心想我就知道肯定會出事。
白南明想的最簡單。
——原來這才是你讓我不遠千里而來的目的。
……
……
「你這就要走了嗎?」
風雪中響起一道帶著些許憾意的聲音。
人們聽到這句話,視線再一次聚集到顧濯的身上。
與先前不同,這一次再也沒有誰超然於外了,無論謝應憐還是王默這樣的曾經夏祭頭名,還是站在殿內超然於眾的諸宗派師長們。
所有人都在等待顧濯的回答。
下一刻,有人在錯愕中驚醒過來,望向聲音起處。
那是一尊巨大的佛像,佛像前坐著一位年輕的僧人,僧名道休。
這句話是他說的。
顧濯沒有回頭,說道:「是啊。」
道休便也不起身,聲音里多出了幾分笑意,很是溫和,循循善誘。
「不稍微聽一聽嗎?」
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句話指的是不久後他將親自宣道,為此間修行者指點迷津。
很多人也正是不解在這個地方,心想慈航寺正是為你顧濯才擺出這樣的架勢,而你又尚未破境,稍後道休大師定然會特意為你撥雲見日,為什麼你要現在轉身就走。
這樣做得罪禪宗不止,還讓自己的破境更為遙遙無期,完全是害人害己的事情,意義到底何在?
顧濯搖頭說道:「沒必要了。」
話是真話,真心話。
道休唇角泛起一抹笑容,不再多言。
慈航寺僧人們的目光早已集中在顧濯的身上,而此時他即將離開殿前的平台,重新回到那條山道上。
那些目光里的情緒終於不再是平靜與淡然,換做慍怒。
先前發生的一切都可以當作是晚輩的無心之言,這句卻是不行的,因為這關係到道休大師。
一瞬之間,滿天風雪驟冷驟急數分。
有人忽然問道:「為什麼沒有必要?」
顧濯不曾停下腳步,很難得也很隨意地說了一段話。
「我猜現在有很多人在想,我如此囂張且無所謂地說沒有必要,是不是因為我隨時都能破境,只是故意不往前踏出那一步,就等人問出這麼一句話,然後順理成章在眾目睽睽之下破境。」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和道休一樣,都是笑著的。
那人問道:「那是這樣嗎?」
顧濯舉起手,開始鼓掌,贊道:「你還真猜對了。」
話音方落,他那一步恰好落在山道之上,渾身氣息隨之而變。
漫天風雪隨之一滯。
昨天直接昏過去惹,對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