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破境事
顧濯忽然問道:「你覺得你的天賦怎樣?」
「這還要問的嗎?當然是極好的。」
陳遲不假思索,眉飛色舞說道:「要不然我憑什麼能混得這麼好,最簡單的一個例子,我要是真的不值一提,當初在陽州城裡萬家早就讓我滾了,怎麼可能還打算分我一杯羹?」
顧濯繼續問道:「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陳遲不說話了。
這句話讓他怎麼接?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顧濯,眼眸裡頭的情緒很是複雜,或者……該用幽幽這兩個字來形容?
「天下無雙,世不二出,百年以來夏祭第一人,往後百年想來也很難有人與你並肩……總之,你是我見過修行天賦最好的那個人。」
顧濯搖頭說道:「錯了。」
陳遲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問道:「錯在哪裡?」
顧濯平靜說道:「千年以降,無人與我並肩。」
陳遲完全無法接受這句話,心想那些活在古老歲月中的人物也就不提了,難道你還能比道主更加了不起嗎?
時間才是檢驗一個人是否真正具有天賦的唯一標準。
「我覺得……」
他的表情是一臉的便秘,猶豫再三後,眼神忽而明亮,話鋒隨之一轉:「所以你提這個是要做什麼?」
顧濯心想這話問的也太白痴了,翻了個白眼,說道:「我的意思是,不管是誰的修行出問題,都不可能是我的修行出問題。」
陳遲愣了一下,心想這個邏輯好有道理,但怎感覺又稍微有點兒不妥呢?
不等他想明白這其中的不妥,又聽到了一句話,帶著幾分關懷。
「我之所以和你說這些,是不想你毫無意義地擔心,順便也是替我帶一句話給林挽衣,讓她不要胡思亂想。」
「……行吧,但我要強調一個事情。」
「請講。」
「我真的不是郵差。」
聽到這句話,顧濯拍了拍陳遲的肩膀,說道:「辛苦了。」
陳遲嘆了口氣,轉而說道:「既然你的修行沒出問題,為什麼直到現在還停留在洞真?」
「坦白而言,我是覺得你有些操之過急的。」
他看著顧濯認真說道:「主要你是在今年春天入的洞真,如今秋末就要破境,這時間怎麼看都太短了些,我怕你根基不穩。」
顧濯想了想,問道:「洞真的本意是什麼?」
「洞悉天地真。」
陳遲皺起眉頭,不解問道:「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這理應是每一位修行者都知道的事情。
「沒什麼。」
顧濯看了他一眼,解釋說道:「我看你擔心我根基不穩,便以為洞真有了新的意思,既然沒有,那就行了。」
陳遲再次沉默,心想這是何等程度的自信?
半晌過後,他深深地嘆息了一聲,說道:「算了,我不和你聊了。」
顧濯有些意外,說道:「我還以為你要再問我一遍為什麼不破境呢。」
陳遲說道:「老實說是想問的。」
「那為什麼不問了?」
「主要是不想再聽到某些讓自己難過的話了。」
「我現在忽然覺得你也很了不起。」
「啊?為什麼?」
「不是誰都能像你一樣有自知之明的。」
「……雖然是讚美,但我總覺得被你傷到了。」
……
……
談話還算愉快,主要原因當然是陳遲的闊達。
顧濯目送這位朋友離去,約定好下次見面的時候請上一頓火鍋,然後繼續專注當下。
不破境的原因沒那麼複雜,十分簡單。
當修行者踏入養神這個階段後,神魂將會迎來一次彷如新生般的蛻變,與自身修行的功法相互印證,相輔相成。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就是一個不可逆反的過程。
如今顧濯修行的是星霜劫,這門來自於白南明所創造的功法。
星霜劫仍在初創階段,功法本身尚未真正完善,與萬物霜天劫這等經過無數次修繕的功法不同,存在著相當程度的修改空間。
簡而言之,星霜劫可以成為一門獨屬於他的功法。
這也是顧濯為何一直不著急破境的緣故。
更為關鍵的是,他那位開山大弟子留下的元始魔典,與星霜劫隱有幾分相通之處。
只不過星霜劫旨在與歲月為敵,轉白髮為青絲,挽留人間美好。
元始魔典卻是逆其道而行之,讓生命在極短時間內綻放出璀璨光彩,如流星,似煙花。
否則陸明誠何至於衰老成那般模樣?
要知道連歸一境都可以苟延殘喘上三百年。
當顧濯意識到星霜劫與元始魔典的同與不同之時,心中當即有所明悟。
如何讓這兩門功法相輔相成,融為一體,互為表里,這或許就是他這輩子應該走的那條修行路。
這才是他為何著手破境後,又遲遲沒有破境,始終停留在洞真的真正緣故。
近些天來,他從大秦朝廷取來的那些丹藥,其實是在彌補自己為求達到目的不斷做出嘗試,不得不遭受兩種功法之間的劇烈衝突所帶來的虧損,以及傷勢。
如此自我折磨,非但沒有讓他為之氣餒,
顧濯甚至越發期待,當自己成功解決這個問題踏入養神境後,神魂將會迎來一種怎樣的蛻變。
……
……
夜色下,青霄月坐在某座殿宇的屋檐之上。
與往常不同,他的目光沒有再落在顧濯的身上,而是微仰起頭注視著遠方。
那裡有著一道即將消逝的劍光。
而他的身後來了一個人。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如果我說我在保護他你信嗎?」
「為什麼不信?」
「因為連我自己都不信這個理由。」
青霄月咳嗽了一聲,帶著難得的笑意,望向站在一旁的裴今歌。
「其實是娘娘考慮到我傷勢未愈,卻又是閒不下來的性情,想著自己準備把女兒嫁給他,便乾脆讓我代她認真看看,看看顧濯在各種事情上的抉擇與表現,免得林挽衣走她當年的老路。」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很自然地隱去了那個真正的原因——娘娘想知道顧濯為何忽然之間與禪宗過不去。
裴今歌說道:「原來是這樣嗎?」
青霄月微笑說道:「不然還能是哪樣?」
「那你呢?」
他說道:「你為什麼要來與他見面?」
裴今歌沒好氣說道:「朝中有人認為顧濯在借陛下的承諾行中飽私囊之事,為自己謀取不該有的好處,神都那邊已經吵了個不可開交,我只能過來看上一眼。」
青霄月斂去笑意,緩聲說道:「這應該是有人在借顧濯向娘娘發難。」
大秦坐擁天下,諸國莫不為臣,是真正的富有四海。
哪怕顧濯再奢侈浪費上百倍也好,都不可能讓朝廷的財政有半點傷筋動骨,因為他要破的不是羽化境。
更何況如今一應支出都來自於皇帝陛下的內庫。
朝堂上的袞袞諸公為此大吵大鬧,無異於富貴人家為一籠包子討價還價,只能是別有意圖。
「誰不知道呢?」
裴今歌的語氣很無所謂。
這些年來,她親眼見證過無數次朝堂之上的鬥爭,早已對此感到厭倦。
而她的身份也有資格讓她超然於外,只要皇帝陛下相信她的忠誠,那誰也動搖不了她的位置。
她話鋒驟然一轉,問道:「你還要再繼續看下去嗎?」
青霄月明白她的意思,轉身離開,說道:「待你回來我們閒聊一二。」
……
……
推門而入,裴今歌望向顧濯的背影。
下一刻,她直接說道:「青霄月在盯著你,你不要告訴我,近些天你和天命教的人有過聯繫。」
顧濯聽著這話有些意外,心想你這次怎麼不和我說直接結束合作了,搖頭說道:「沒有。」
然後他說道:「不過我等你很久了。」
裴今歌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聽到了秀湖真人被密諜司軟禁的消息。
她為此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慈航寺給出的彩頭你知道了嗎?」
「重築道體。」
「這個彩頭實在太大,完全不正常,禪宗在此背後定然有所圖謀。」
「沒事。」
「為什麼沒事?」
裴今歌墨眉微蹙。
顧濯理所當然說道:「因為這彩頭會落到我的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