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何以稱宗做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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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何以稱宗做祖

  裴今歌挑眉問道:「不堅持?」

  「改天再堅持也是堅持。」

  顧濯的語氣很是坦誠,找不出半點堅持,可謂從善如流。

  裴今歌看著他,忍不住讚嘆了一聲,感慨說道:「我以前對你的認知著實太過於片面了些。」

  顧濯說道:「想要徹底認識一個人本就是難事。」

  裴今歌不置可否,話鋒驟轉。

  「我不曾見過你說的佛光,也不確定你話里那隻鬼是否真實存在著,你理應清楚我答應與你共謀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她看著顧濯說道:「我需要你更多的誠意。」

  這似乎才是她的真實目的。

  顧濯沒有回答,轉身往外走去。

  裴今歌隨之而行。

  夜風不息,林間松枝生亂。

  星光得以落下,為兩人披肩。

  「我之前一直沒有問你……」

  顧濯忽然說道:「為何你對道主的興趣如此濃厚?」

  裴今歌看了他一眼,說道:「這是必須回答的問題?」

  顧濯搖頭說道:「我只是好奇罷了。」

  「沒什麼不能說的。」

  裴今歌平靜說道:「自我年幼踏上修行路以來,耳中聽到過最多的名字就是道主,為此好奇再是正常不過。」

  如果把如今的修行者大致劃分為三代,那麼道主與白皇帝以及長公主無疑就是前代,接下來就是以她與人間驕陽與劍道南宗為代表的中生代,再到如今的年輕一輩。

  這劃分雖然過分籠統,但大致的確如此。

  顧濯說道:「但你現在已經是站在世間最高處的大人物,應當祛魅。」

  裴今歌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覺得這句話很奇怪,說道:「相反,我站得越高越是欽佩。」

  顧濯聞言微怔,不解問道:「為什麼?」

  「還能是為什麼?」

  裴今歌只覺得這問題無聊且愚蠢,直接說道:「正是因為我站得足夠高了,我才知道往前的每一步都是那麼的艱難,而道主在羽化之上的登仙境中往前邁出了不僅一步。」

  「若道主當年功成,最終走通了那條未知的修行路,世間修行者將會看到一片嶄新的天地,而那條道路的盡頭或許是永生,又或許是飛升。」

  她理所當然說道:「如此壯舉與功績,就連開山立派這四個字也不足以概括,唯有稱宗做祖才能形容,但凡有心大道之人,如何能不欽佩道主?」

  顧濯不這麼想,認真說道:「我覺得這只是一位修行者該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該做,不代表就能做到,而他幾乎就要做到了,這自然是了不起的。」

  裴今歌的聲音同樣認真。

  其實她還有一句話不曾說出來——如果道主百年前真的成功開闢了那一方天地,百千年後的修行者也許就該稱呼他為道祖了。

  當年禪宗之所以站在大秦這一邊,隱隱也與這有幾分關係。

  顧濯問道:「你相信他最終能夠做到?」

  裴今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在百年前的那天,她曾親眼目睹過道主在世之時的絕代風采,自那以後她始終相信著,從未懷疑。

  然而故人都已成死人。

  話至此處,兩人已然走出那片松樹林。

  在走出松林之時,裴今歌隱去身影,不為人知。

  琅琊山上不復平靜,顧濯和那三位密諜司暗諜的戰鬥,把那看似安寧的夜色徹底打破,引來火光。

  然而秀湖真人這時還在那幢木樓里,這時候拿著燈籠站出來的人,不過都是照顧他日常起居生活的童子罷了。

  以及不久前拜入琅琊山的李若雲。

  這位在夏祭中因顧濯而遭受巨大挫折的李家子弟,不曾意志消沉自暴自棄,與當初神都時候沒有太大的區別,可見道心之堅定,或是偏執。

  此時面對顧濯,他毫不猶豫地站在眾人身前,面容堅毅,神情沉靜。

  就在他即將開口之時,秀湖真人的聲音卻響了起來,帶著掩之不住的疲憊。

  「這位是我的客人。」

  「若雲,過來我這一趟。」

  「其餘人都回去吧。」

  聽到這三句話,石坪上的那些童子頓時鬆了口氣,身體不再暗自緊張到發抖,連忙行禮,各自散去。

  李若雲卻停在原地,看著顧濯那張從未見過的臉孔,眉頭緊皺。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老師的這位客人有種奇怪的熟悉感覺,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直到秀湖真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些許催促的意味,他才是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默自把這件事情給記了下來,行禮道歉離開。

  ……

  ……

  走在下山的路上,夜色漸深漸濃。

  白日裡的風景都已被掩埋,烏黑麻漆連成一片,黑得很安靜。

  在這漆黑里,顧濯的聲音與山風一併響起,並不嗚咽。

  聲音里描述的是秀湖真人曾經見到過的畫面,比如那道看似溫暖卻帶著恐怖殺機的佛光,以及那張面孔。

  裴今歌聽得很認真,不時打斷詢問細節。

  一刻鐘後,顧濯把該說的話都已說完。

  然後他望向裴今歌說道:「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裴今歌看了他一眼,沒有計較自己被原話奉還,說道:「我會繼續查下去,因為這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但你不要指望短時間內有重大的進展。」

  顧濯想著那道再是尋常不過的佛光,想著那張無任何特色的慈眉善目面孔,知道裴今歌沒有刻意推辭,而是事情真就如此。

  那隻鬼從最開始就在提防自己被發現,為此做了許多相應的安排,以秀湖真人的遭遇來看,此人的境界只怕不會弱於裴今歌。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境界若是太淺,又怎可能與盈虛道人互為知己?

  就在這時,顧濯想起了一件事,問道:「余笙有對我留下什麼話嗎?」

  裴今歌淡然說道:「只讓我找到你。」

  顧濯說道:「那就好。」

  「什麼意思?」

  裴今歌偏過頭望向他。

  顧濯笑了笑,說道:「因為我暫時不打算返回神都,要在這邊逗留很長一段時間,如果她是讓你把我帶回去,那你多少會有些難做了。」

  裴今歌墨眉微蹙,有種麻煩即將到來的預感,聲音微沉問道:「你要做什麼?」

  顧濯的笑容很是誠懇,就像他此刻說話的語氣。

  「我今天才當上天命教的教主,總不能轉頭就直接離開,全心全意想著當一個甩手掌柜,那只會讓自己被直接架空,而這不符合我的想法。」

  他溫聲說道:「同時也不符合你的利益。」

  裴今歌安靜了會兒,說道:「繼續。」

  顧濯微笑說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裴今歌聽著這句未曾聽過的詩句,墨眉蹙得更深了,說道:「所以?」

  「因為以前的某些原因,我一直不怎麼喜歡和尚,對禪宗之法不怎麼感興趣之餘,多多少少還抱有一定程度的偏見。」

  顧濯頓了頓,說道:「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改變自己的看法,但那隻鬼既然與禪宗有關,如今我恰好又要留在這邊處理天命教的事情,那就順便去拜訪一下好了。」

  這句話他說的有些繞,根本意思其實只有一個——走遍南朝四百八十寺。

  那道佛光的尋常只是一種掩飾,本質上必然是禪宗的不傳之秘,只是他對禪宗之法著實不了解,無法辨認出這是哪間寺廟裡的傳承罷了。

  更何況和尚們在延壽這方面的法門頗有造詣,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最厲害,對他多少也會有一點啟發。

  這輩子事多且煩,還是接踵而至來得不停的那種,但不代表顧濯就會忘了最重要的那一件。

  活著,這才是他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事情。

  還有五年。

  想著這個不變的事實,顧濯的心情變得有些不好,於是更加堅定。

  裴今歌看著他說道:「以什麼身份?」

  天命教教主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

  若是隱姓埋名……那禪宗的和尚們憑什麼理會你,是因為你捨得捐香火錢嗎?

  禪宗的不傳真經哪是錢財能夠換來的?

  「當然是我自己的身份。」

  顧濯理所當然說道:「禪宗總該要給我那個不存在的師父,以及真實存在的師姐幾分薄面。」

  裴今歌聞言微怔,然後發現事實的確如此,無言以對。

  接著,她想到了一個很麻煩的問題,直接問道:「你打算同時以兩個身份行走天下?」

  顧濯笑著嗯了一聲。

  裴今歌笑不出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是把全天下的人都當白痴了嗎?」

  隨著時間推移,世間必然有聰明人捕捉到某些蛛絲馬跡的存在,繼而開始懷疑天命教教主的真實身份。

  這不是區區一件流水身可以遮掩起來的秘密。

  就算不提這件事暴露在天光之下,將會在世間引起一場軒然大波,這也會讓那隻鬼變得更加小心謹慎。

  顧濯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這樣想過。」

  裴今歌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微冷問道:「那你是怎麼想的?」

  「我的想法很簡單。」

  顧濯洒然一笑,然後向她行了一禮,說道:「這事兒就辛苦您了。」

  裴今歌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再一次生出強烈的悔意,但沒有流露出來,似笑非笑問道:「我很好奇你準備怎麼辛苦我?」

  顧濯看著她說道:「在某些必要的時候,替我處理一下天命教的事情。」

  聽著這話,裴今歌真的笑了。

  她覺得這事好生荒唐,惱火問道:「難不成你還想讓我替你去當天命教的教主?」

  顧濯想也不想說道:「是啊。」

  昨天第二章是有寫的,就是上一章,今天也會有第二章,但就不說晚一點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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