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你算什麼東西?
「濯啊,我有個事情還是想不明白,得要問一問你。」
「嗯?」
五都山上,顧濯站在懸崖邊上,遠眺暮色映照下如火燃燒的海面。
海風凜冽而至,伴著夜色將至前的輕微寒意,吹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
這一切都不曾影響到他心中那道聲音的清晰程度。
「裴今歌為什麼願意和你合作?」
「因為我給出了她無法拒絕的理由。」
「什麼理由?」
「於公,她作為巡天司司主有必要去查出那隻鬼是誰,於私,她對盈虛在為道主做些什麼事情抱有極大的好奇。」
顧濯解釋說道:「因此,哪怕她知道這其中定然存在極大的問題,比如整件事情很有可能是白皇帝一手操縱,比如那隻鬼其實是在奉旨泄密,比如我在這件事上另有私心……她還是會點頭同意。」
天地有聲,滿是好奇。
「所以這件事真是白皇帝一手操縱,讓那隻鬼故意泄密給盈虛那老頭的嗎?」
「不知道。」
顧濯沉默片刻,接著說道:「我更加偏向於白皇帝只是在順水推舟,縱容事態往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而非藏在幕後操縱一切,因為他必須要顧及到余笙的想法,行事不會去盡。」
有風惱火罵道:「我就知道這些當皇帝的人都心黑!」
顧濯笑了笑,說道:「習慣就好。」
話至此處,他的身心已然有些疲憊,只是想著接下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而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便無法心安理得地閉上眼睛休息。
此去琅琊山,為的自然是與秀湖真人見上一面。
這人不僅與十七年前那場天災有關,更在今年夏天進入神都,與天命教中人會面而不曾被巡天司發現,其後更是試圖鎖定蒼山的位置……
像這些事情,當時看起來不覺得有太大的問題,只以為是他把自己隱藏的足夠好。
然而當巡天司在今日展現出來雷霆手段,於異國他鄉之中把天命教的弟子殺到無從掩藏的程度,那秀湖真人的經歷便全是問題了。
在裴今歌不可能留手的情況下,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在替秀湖真人掩飾行蹤,讓他倖免於難。
那人無疑就是那隻鬼。
「我又有問題了,阿濯。」
「嗯?」
顧濯收起思緒,溫聲回應。
「以你現在的境界……是不是不應該往這種事情里摻和太深?」
「按道理來說,是的。」
「那你為什麼還要往風波里走?」
「生命不會因為我的意志而放棄追逐時間流逝,旁人不會因為我想要過平靜的日子就忽略我的存在,我本就在風波里,何以置身事外?」
「真是可惡,我替你給那風兩巴掌!」
「……那還是不要了。」
接下來那道聲音沒有再次響起,但不是因為暮色消散於天空,而是裴今歌終於到了。
是的,顧濯之所以站在這懸崖邊上,沒有立刻動身前往琅琊山就是在等她。
「沒有抱歉。」
裴今歌走到他的身邊,理所當然說道:「我之所以遲到這麼久,是為了處理你留下的那些痕跡。」
顧濯微笑說道:「謝了。」
這些天來,他不管是與長逾道人見面,還是與天命教那幾位長老進行談話,都以流水身這件法器遮掩了自己的真實容顏。
須知他的畫像隨著夏祭奪魁,早已傳遍了整個人間,為世人所眼熟。
隋錢穀和安寧道姑絕非避世之人,又怎可能沒看過他的畫像?
若他不以流水身改變容貌身形,不要說這兩位魔教長老,就連長逾道人都不見得會繼續支持他。
歸根結底,天命教教主這個位置絕非一個洞真境的晚輩能坐上去的。
「不要以為有流水身就能萬無一失。」
裴今歌看著顧濯的眼睛,說道:「這終究只是一件九階的法器,不可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尤其是無憂山那群殺手。」
顧濯笑著說道:「我知道的。」
裴今歌轉而說道:「是琅琊山對嗎?」
顧濯點了點頭。
裴今歌平靜說道:「那就走吧。」
說完這句話,她伸出右手,遞給顧濯。
顧濯握住她的手。
有風驟起。
崖上人影不見。
一道細長的線條出現海面,直接通往夜色籠罩的盡頭處,看著就像是大船航行時留下的痕跡。
……
……
「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今天有太多人對我說這句話了,聽著還真有點兒膩味,但你還是問吧。」
「以你現在的境界,你是怎麼做到與我玩起躲貓貓的?」
「抱歉,這是秘密。」
「那換個問題,你不惜讓自己置身於險境當中,仍然堅持從盈虛道人手中要來天命教,所求何物?」
「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虛偽。」
「我與你有著同樣的好奇。」
「撒謊。」
「既然你都不願相信,那就換下一個問題吧。」
「查出來那隻鬼是誰後你準備怎麼做?」
「當然是把事情全都交給你。」
「……然後你呢?」
「功成身退。」
「沒了?」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很願意在必要的時候成為你的證人。」
「為何我覺得你現在有些無恥?」
「原來這也算是一種無恥嗎?」
「要不然呢?」
「我以為這是極具勇氣之舉。」
……
……
這場談話算不上愉快,責任當然是雙方都有。
然而直到裴今歌牽著顧濯的手,以近乎絕世的境界乘風破浪而行,趕在夜色濃時去到琅琊山腳下,兩人依舊沒有沉默。
走在平緩山道上,夜幕籠罩下的琅琊山別無風景可言,曾經不得已牽著的手早已徹底分開。
裴今歌仰起頭,望向山上的零碎燈火,面無表情說道:「我確實不知道秀湖與天命教有染。」
來時路上,顧濯便與她道出了秀湖的真實身份。
「不到逼不得已的情況,還請你不要出手。」
「我本就是這般念想。」
裴今歌神情淡然。
往後兩人一路無言,直至山道將盡時,互望一眼,然後分開。
顧濯行至平地,視線依循著燈火的指引,落在一座看上去尋常至極的二層小樓上。
這時的他已經催動流水身,換了容貌。
不等他走到那幢木樓前,一道帶著淡然笑意的聲音便已響起,隨風而至。
「你算什麼東西?」
……
……
顧濯推門而入。
小樓內燈火微弱,光線昏暗。
顧濯望向坐在蒲團上的秀湖真人。
與夏天時候沒有太多區別,這位名聲極佳的散修依舊風度極佳,每一根頭髮都被打理的整整齊齊。
他找了一個蒲團坐下,隨意說道:「這句話是罵人的意思嗎?」
秀湖真人笑了起來,搖頭說道:「閣下深夜來訪,必然是有所求,我這裡有的無非就是酒與卦,先說那麼一句總不會錯的離譜。」
顧濯糾正道:「你不應該稱呼我為閣下。」
秀湖真人眯起了眼睛,看著他問道:「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顧濯沒有立刻回答,伸出右手。
掌心之上懸著一座塔。
三生塔。
這就是天命教教主的信物。
秀湖真人笑容驟止,就連呼吸都停滯了瞬間。
接著,他的眼神發生極其複雜的變化,是不可置信與難以理解。
直至半晌過後,這些情緒才是盡數收斂起來。
「見過……」
秀湖真人站起身,低頭行禮,說道:「教主大人。」
顧濯說道:「我今夜來這裡為的確實不是酒。」
秀湖真人抬頭,望向不遠處的陌生男子,感知著三生塔那真實不虛的氣息,神情凝重問道:「那您想算什麼?」
顧濯看著他,簡單地說了一個字。
「你。」
昨天寫的太嗨,今天立刻就卡文卡的欲生欲死,晚點還會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