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天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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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天罰

  「你是誰?」

  有人沉聲問道。

  誰都知道,顧濯就是在眾人進入破道觀前,開口行勸阻之事的那個人。

  然而當他真的出現這一刻,在場卻沒有人能認出他的來歷,知曉他究竟是誰。

  顧濯也沒有回答的意思。

  在那些疑慮夾雜著審視的目光中,他動作很自然地往道觀外走去,仿佛一切與己無關。

  「方便留步嗎?」

  一道聽似溫和卻格外強硬的聲音響起:「我希望您能給我們聊聊這裡發生了什麼。」

  沒有誰認為顧濯會因為這句話留步。

  事實上他也確實沒有停下來,但他卻出乎意料地給出了解釋,或者說自己的看法。

  「以這座道觀為中心,方圓千里是一座道場,準確地說是一座道場的碎片。」

  「那具屍體先於你們進入了這座道場,將此視作為機緣,有所得。」

  「最終他在這裡死去,一無所得。」

  話止於此。

  不知道為什麼,在場所有聽到這番話的人,都下意識相信顧濯所言是真。

  然而每個人也都能聽得出來,這簡單的三句話的背後還隱藏著一個複雜的故事。

  更重要的是,沒有誰能接受在付出巨大心血,好不容易來到這座破落道觀里,最終只聽到了這麼一個無頭無尾毫無好處的故事。

  哪怕其中藏有晨昏鐘的消息也都可以接受。

  然而什麼都沒有。

  這怎麼可能讓人接受?

  「你如何證明自己沒有從中得到好處?」

  那位陰山宗的魔修聲音低沉而壓抑。

  無憂山的殺手微微一笑,說道:「雖然我不是盜賊,但我也清楚賊不走空這個道理。」

  「閣下若是君子,何不行自證之事,免上一場沒必要的殺戮。」

  這句話是來自於南齊密諜司的首領。

  長逾道人也在其中,但他什麼都沒有說,直至此刻仍在怔怔看著那具屍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顧濯置若罔聞,不曾停步,踏入雨中。

  此間眾人皺起眉頭,無聲交換眼神,以此確立起暫時的盟友關係。

  只要顧濯堅持走出那破道觀,那就直接出手。

  破道觀門前站有一人。

  萬守義看著顧濯,認真問道:「是你嗎?」

  顧濯很隨意地嗯了聲。

  萬守義沉默片刻後,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只剩下嘆息。

  嘆息聲盡,他邁步走到一旁去,為顧濯讓開了道路。

  眾人為之錯愕。

  誰也沒想到萬守義竟會做出這般選擇。

  天地氣息劇烈變化。

  有人出手了。

  對顧濯。

  那位陰山宗的魔修。

  ……

  ……

  夜空中。

  裴今歌看著這一幕畫面,右手早已落在刀柄上,準備斬出那一道刀光。

  她作為場間唯二知曉顧濯真實身份的人,當然不可能坐視任何這位長公主的師弟死去,必須要盡一切可能將其救下。

  然而在她出刀之前,已然有人動手。

  盈虛道人。

  余笙看著這一幕畫面,忽然說道:「我有辦法。」

  裴今歌問道:「什麼意思?」

  余笙平靜說道:「讓顧濯離開盈虛道人的唯一辦法。」

  ……

  ……

  老人早已站在道觀門外,把其中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在他看到顧濯和那具屍體,以及三句話的簡單故事過後,他在那瞬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卻有更多的不解隨之而來。

  這些不解唯有顧濯才有資格回答。

  既然如此,那他在此時出手即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陰山宗那位魔修出的是拳。

  老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動一念。

  一念之間,那位境界已至無垢身的魔修,頓時被靜止停留在原地,維持著出拳的姿勢。

  接著,骨頭碎裂的聲音響了起來,從此人的拳頭一路不斷蔓延至手臂。

  砰!

  這位魔修出拳的時候有多快,此時退的就有多快,直接撞破了道觀的牆壁,不知所蹤,不知死活。

  破道觀內諸位強者霍然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畫面,心想這老人到底是什麼境界?

  ……

  ……

  「都散了吧。」

  老人的聲音緩緩響起:「我今夜不想殺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顧濯的身上,片刻不離。

  破道觀內一片死寂。

  片刻過後,有人聲音微顫問道:「請問前輩是?」

  老人沒有回答。

  長逾道人站出來,眼神里滿是炙熱,行禮道:「見過教主。」

  聽到這四個字,破道觀內只剩下一片死寂。

  再也沒人敢多說一個字。

  片刻前曾有過的那些心思,這時早已煙消雲散,不敢再有。

  盈虛道人輕揮衣袖,示意不必多禮。

  然後他對顧濯說道:「我有很多話想要和……你聊聊。」

  顧濯點頭說道:「是該聊聊。」

  這兩句話沒有人能聽到。

  便在這時,一道刀光驚風破雨而至。

  那是裴今歌的刀。

  對大秦而言,顧濯最不能有的下場並非身死,而是落在天命教的手中。

  這才是真正無法接受的事情。

  ……

  ……

  與面對先前那一拳相比,此刻的盈虛道人無疑認真了許多。

  裴今歌距離羽化僅有一線之差,哪怕今夜已然負傷,依舊有資格與他交手。

  老人輕揮衣袖,便有狂風逆卷而上,襲向那道如雪般的刀光。

  頃刻之間,刀光如海浪撞在礁石之上盡碎,碎成千道光。

  破道觀前一片光明。

  裴今歌從這光明中走出。

  她的整個人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鋒芒,無論衣裳,還是眉角眼梢,都流露出不可阻擋的光澤。

  破道觀內的諸位強者,只是稍微看上一眼,道心便隱隱生出了一抹難以癒合的裂縫。

  眾人驚懼而避,再也不敢直視。

  就在這時,裴今歌再次出刀。

  這一刀斬向顧濯。

  ……

  ……

  盈虛道人皺起眉頭。

  他看得很清楚,這一刀不是佯攻,而是認真的。

  如果他不出手回護,那顧濯必將當場身死,沒有第二種可能。

  「果真心狠手辣。」

  老人面無表情,右手並指迎向那道刀鋒。

  裴今歌不退不避不讓,徑直斬落。

  砰!

  如金石相遇般的聲音響起。

  過往百年間近乎縱橫無對的刀鋒,竟被盈虛道人憑空夾住,再也無法落下。

  此時此刻,兩人的距離已經變得極其接近。

  裴今歌棄刀。

  她的眼神依舊平靜,氣息卻驟然一變,不再守寧。

  一道撲鼻而來的血腥味瞬間瀰漫籠罩此間。

  縱使今夜秋雨再盛三分,狂風再上層樓,亦掩蓋不下這氣息。

  那是自屍山血海堆砌而來的純粹殺戮之意。

  這也是裴今歌為何地位能夠超然,不與眾人同的根本原因。

  ——道場。

  就在裴今歌散發出這道氣息後,場間的畫面驟然靜止了剎那,旋即以她為中心迎來了肉眼可見的變化,不斷向外開拓。

  就像是整個世界正在隨著她的意志而發生改變。

  有屍首自大地浮現而出,濃烈刺鼻的紅霧無由而起。

  有鮮血凝聚成河,於大地之上洶湧流淌。

  一輪紅月高懸於夜空。

  這毫無疑問就是裴今歌最為強大的手段。

  唯有身在道場中,她才真正擁有與盈虛道人一戰的可能。

  哪怕強橫如盈虛道人也罷,面對身處道場中的裴今歌也會覺得棘手,無法輕易戰勝。

  正常情況下,面對這種手段盈虛道人最好也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便是喚出自己的道場與之相抵,形成最為純粹的碾壓之勢。

  以裴今歌的境界,根本沒有與他進行抗衡的可能。

  然而他想要瞞天過海,這就是不能做的選擇,於是他的選擇只剩下一個。

  老人望向裴今歌,眼神變得無限空曠寂寥。

  一道難以形容的高妙氣息隨之而現。

  破道觀內的諸多強者們,這時候都已經在抓緊離開,與之前那群尋常修行者沒有任何區別,不願也不敢摻和進這場戰鬥當中。

  然而即便如此,他們在這一刻還是忍不住回頭,這是向道之心帶來的本能。

  那本已遮蔽方圓近百丈的血月道場,竟在那道高妙氣息出現的剎那,直接退回到裴今歌的身旁,再也無法往外哪怕一尺。

  「壺中天地?」

  裴今歌的聲音有些疲憊。

  「是的。」

  盈虛道人看著她,面無表情說道:「你該死了。」

  話是真話。

  當裴今歌無力維持道場的那一刻,壺中天地將會直接將其煉化成為天地元氣,不留半點塵埃。

  如果不是強橫到這種程度,這門神通又憑什麼世人被譽為玄都前三,當世最上乘?

  裴今歌搖了搖頭,望向顧濯,忽然微笑。

  這個笑容很是清麗。

  不見半點驚恐意。

  顧濯看懂了。

  下一刻,一道為他所熟悉的寒意降臨此間。

  那是蒼山的風雪。

  盈虛道人神情驟變,眉頭緊鎖。

  老人霍然抬起頭,望向站在上方瀑布邊緣的余笙,終於明白自己從她身上看到的那些異樣從何而來。

  沒有哪怕片刻的猶豫,他不再抱有任何掩藏手段的僥倖之心,毫不猶豫提起自己的境界與氣息。

  這都是值得的。

  然而下一刻,盈虛道人發現自己做錯了。

  一道極其危險的感覺自道心生出。

  為無窮陰雲與秋雨所遮蔽的漆黑人間,在這一刻重回白晝。

  天地間無限光明。

  以雲夢澤深處為中心,方圓百里之內的人們為之愕然抬頭望向天空時,忽有一粒光塵映入每一個人的眼睛裡。

  那一粒光塵稱不上龐大,看上去是極渺小的一個存在,卻有種占據了整個世界的感覺。

  接著。

  光塵墜向人間大地。

  如若天罰般。

  這是尋常人的視角。

  ……

  ……

  當盈虛道人看到那一粒光塵的瞬間,他就知道一切都已無可挽回。

  與尋常人所見不同。

  或者說,當人們用肉眼看見這個畫面的時候,那一粒光塵已經做完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更準確地說,它直接貫穿了老人的胸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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