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是不是該給我一點獎勵?

  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以沈昭嬑對他的了解,下一步他該下車,親自把她抱上馬車。

  沈昭嬑只好將手放進齊雍手掌心裡。

  齊雍手臂不由一頓:「手這麼冰。」

  沈昭嬑沒說話,齊雍的手掌很大,掌心裡結了一層厚厚的繭子,將她冰涼的手密密匝匝地包裹著。

  前世今生,仿佛在雙手交疊的一瞬間重合,沈昭嬑心尖微顫,不知怎麼的,心中竟然淌過一絲淡淡的暖意。

  齊雍握緊了她的手。

  少女手如柔荑,握在手裡渾然無物一般,握得力道輕了,擔心會手滑,握得重了,又害怕會弄傷了她,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沈昭嬑等了片刻,忍不住問:「怎麼了?」

  齊雍唔了一聲,握緊一些,用力將她拉了起來,卻不想用力過猛,沈昭嬑腳下一個趔趄,身子一下撲到他的胸前。

  沈昭嬑呀了一聲,正要退開。

  齊雍乾脆攔腰將她抱起。

  「你做什麼?」沈昭嬑驚瞪了雙眼,嗓音發顫,「男女授受不親,你、你快放我下來。」

  齊雍沒說話,目光淡淡地瞥了紅藥一眼,紅藥死死地埋著頭,整個人如墜冰窖,雙腿就像定在地上一般。

  小姐和齊王殿下……

  她不敢想。

  一進了馬車,沈昭嬑就忍不住惱怒:「放我下來。」

  齊雍一低頭,看到她一臉惱怒,白玉一般的面容紅得就快要滴血,彎腰將她放到軟席上。

  腳剛一沾到地上,沈昭嬑就忽一下坐到對面去了,見齊雍跟著坐過來了,她一緊張,後背抵上了車壁,又發現紅藥沒跟著一起上來,一時間有些心慌意亂。

  齊雍拿著大氅的手頓了一下,復又將大氅搭在她的肩膀上。

  沈昭嬑小聲抗議:「我不冷……」

  齊雍倒了一杯熱茶遞過去:「馬車裡沒有炭籠,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沈昭嬑小聲嗯了一聲,伸手接過茶盞,雙手捧著,溫熱的茶水並不燙手,熱意從杯壁透出,冰涼的手漸漸有了暖意。

  她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喝水,一杯水見底了才擱下茶盞,目光看向了齊雍。

  「殿下是故意引我來的……」

  齊雍點頭:「想要避開沈侯在府上單獨見你一面不容易。」他又倒了一杯熱水,遞給沈昭嬑,「暖暖手。」

  回頭在馬車裡準備炭籠、燙婆子,暖手爐,絨毯……以備不時之需。

  沈昭嬑接過茶盞,放到小几上:「你為何……」

  「給你一個感謝我的機會。」齊雍含笑看她。

  沈昭嬑想到之前在宴息處說的話。

  ——殿下日理萬機,甚是勞苦,小女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還要勞您相幫,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您。

  齊雍目光專註:「所以,你要怎麼感謝我?」

  沈昭嬑不由一怔,她只是隨口客氣了一句,齊雍就當真了。

  所以,齊雍引她過來,僅僅只是為了向她討要「獎勵」?

  不,不可能。

  齊雍心思縝密,前世她與齊雍相伴三載,卻從沒看透過他,可她很清楚,齊雍不管做什麼都有自己的目的。

  齊雍輕笑道:「是不是該給我一點獎勵?」

  沈昭嬑一時恍惚,重活一世,她本不願再與齊雍有所交集,可是上天不遂人願,偏讓她重生到駟馬失控,被齊雍救下那時,兩人有了交集,便開始牽扯不斷。

  這時的齊雍風華正茂,飛斜的眉目間,還能看到少年意氣的一面,是那樣的鮮活。

  前世,她認識齊雍時,他已經是當朝攝政王,一雙長眉帶著戾氣,雙眼幽冷,宛如深潭死水,雙唇總是緊抿著,嘴角連一絲笑痕都瞧不見了,隨便往哪裡一站,那裡就會變成修羅場。

  可是現在,齊雍卻眉眼溫柔,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她,唇間含著笑意向她邀功,討要獎勵……

  重生了這麼久,她對齊雍的印象幾乎都停留在前世他成為攝政王之後……

  在面對齊雍時,很多時候她都分不清眼前這個到底是前世與她糾纏至死的攝政王,還是對她有救命之恩的齊王殿下。

  直到這時,她頭一次將齊王殿下與攝政王割裂開來。

  沈昭嬑深吸了一口氣:「殿下,您對鎮北侯府究竟有什麼圖謀?」

  齊雍斂起了笑意,左手卻開始摸捻腕間的香。

  沈昭嬑垂下眼睛,不敢去看對面的齊雍,卻能感受到他幽深的目光將她當頭罩住,仿佛要將她洞悉一般。

  「大周朝內憂外患,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五軍衙門被太后黨滲透得很深,內部分裂嚴重,勛貴們把持軍權,縱容底下的將官侵吞、占種軍屯田畝,令地方衛所產糧嚴重下降,很多地區的軍隊連自己都養不活了,地方衛所對朝廷的不滿日益高漲。」

  前世,地方衛所糧草不足,消極抵抗,成王這才勢如破竹,一路打進了京中。

  「東南沿海一帶,也常有倭寇海匪滋事擾邊,地方清流時常彈劾浙江都司抗倭不力,但因浙江都司是在左軍衙門轄下,左軍衙門是由顯國公府把持,皇上對東南沿海一帶的局勢,也是束手無策。」

  這也是後來東南沿海一帶爆發大規倭亂的根源。

  「遼東帶一帶,因金兀部南移,時常滋擾遼河套一帶,這些年也是戰事頻發。」

  她的外祖父廣威將軍,就是駐守遼河套的將領,前世遼城失守,外祖父一家都戰死在遼河套的戰場上。

  「地方土司也不安定,早些年,雲南和貴州先後爆發了土司內亂,連地方都司都壓制不住,後來都是朝廷派兵才得以鎮壓。」

  前定國公世子唐進堯的父親,齊雍的大舅舅,當年率兵平叛,身中毒箭,戰死在雲南,後追封了忠勇侯。

  這一切的內憂外患,都會在明年相繼爆發。

  禍亂的一切根源都在五軍衙門。

  始於太后和成王。

  沈昭嬑抬起眼睛,看向齊雍:「殿下想要整頓五軍衙門,進一步清除太后黨,觸動了許多勛貴的利益,稍有不慎就會動搖五軍衙門的根基,引發朝局動盪,社稷不穩,所以您需要保皇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