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受覺得頭頂一陣奇癢,恨不得抓破頭皮,又不好在金鑾殿當著群臣的面撓頭。
加上首輔與靈芸郡主一去不歸,殷子受變得暴躁不安。
周史伯與牧青瑤,對殷子受來說都是重要的人物,一個幫他掌管天下,一個幫他建立名望,缺一不可。
如果兩人在八山城出事,殷子受如同自斷臂膀,損失慘重。
老太監無舌湊到皇帝耳邊低聲道:「陛下,不能再等了。」
皇帝隨之做出了決定,寒聲道:
「金吾衛指揮使何在!」
白厭上前一步,躬身道:「臣在。」
「朕命你率領金吾衛十萬大軍,強攻八山城!司天監協助策應,朕要蘇鴻山的人頭!」殷子受下了聖旨。
群臣鴉雀無聲。
既然皇帝決定出兵,誰勸也沒用了。
首輔與靈芸郡主的份量太重,若兩人出了事,大晉將傷筋動骨。
殷子受心裡暴躁不安,但看得還算清楚,知道八山城一事疑點重重,為了保險起見,動用了司天監。
朝會結束,白厭立即點兵,準備出征。
大軍出征,意味著戰火燃起,無論蘇鴻山有什麼目的,八山城都將被踏為平地。
司天監這邊也在商議著出征的人選。
一眾少監匯聚一堂。
「此次八山城之行非同小可,蘇鴻山本身為五品武者,戰鬥經驗豐富,守軍大致有十萬人上下,一旦開戰,後果難料,我們司天監以偵破詭案為主,自建立以來,尚未面對過兩軍交鋒的局面。」
花不謝環顧眾人,聲音凝重的道:「師尊閉關,我暫代調遣,哪位少監有信心接手此事。」
幾位少監誰也沒言語。
談不上害怕,而是這種事司天監從來沒經歷過。
五司各司其職,捕風司打探情報,驍戰司處理妖物案件,陰陽司管理鬼魅事件,修葺司維護法陣,尋靈司專門尋找各種靈材。
五司當中,沒一個與戰爭有關的。
見沒人開口,花不謝也有些為難,不僅別人沒經驗,她這位監正四弟子一樣沒經驗。
沉默的氣氛中,有人開口道:
「斬妖司願走一趟八山城。」
眾人紛紛側目,望向說話的雲缺。
雲缺不吭聲的時候,人們都忘了司天監新成立了一司。
花不謝皺眉道:「斬妖司,招夠了人手麼?」
「有兩個,正幹活呢,陛下說協助策應,又沒讓我們攻城略地,我自己就夠了。」雲缺說罷起身準備出發。
不管別人去不去八山城,他肯定是要去的。
牧青瑤生死不明,雲缺哪能坐得住。
花不謝點頭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司天監只出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擺明了敷衍皇帝,無論結果如何難逃責罰,花不謝決定一起出發。
「還是我去吧,四師姐留下看家。」司徒盼晴捧著一小袋零嘴,吃得正歡。
花不謝猶豫了一下,道:
「也好,師妹此行一定小心,在八山城裡看到吃的千萬別貪嘴。」
一聽這話,雲缺不幹了。
從花不謝的叮囑語氣都能聽得出來,司徒盼晴這丫頭走到哪吃到哪,簡直一飯桶。
「還是花大人去吧,司徒大人整天吃不飽,沒什麼力氣,真要兩軍開戰,我可保不住她。」雲缺道。
「誰要你保!我厲害著呢!」司徒盼晴撇著小嘴道。
花不謝看了眼雲缺,只說了簡單一句話:
「五師妹的修為,在我之上。」
雲缺聽完很是詫異。
花不謝是六品儒修,這麼說,司徒盼晴是五品高手?
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貪吃的小丫頭,雲缺實在看不出對方有什麼高手風範。
扔到街上,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貪吃女孩,誰能想到這位居然有五品修為。
定下人選後,兩人立即動身,與金吾衛匯合。
禁軍本就駐紮在皇城,調動起來十分迅速,不出一個時辰已經開拔出城。
城門口,雲缺見到了白厭。
打過招呼後,白厭的神色有些不對,尤其看向司徒盼晴的時候,眼神里含著一種無奈之色。
不用問,雲缺從白厭的表情里看得出來,司徒盼晴這傢伙肯定不太靠譜。
反正司天監里就沒幾個靠譜的,雲缺已經見怪不怪了。
遠處趕來一群官兵。
以陳洲驊為首,全是刑部的人。
到了近前,陳洲驊凝重的道:
「雲大人剛到司天監,肯定沒多少人手可用,我們刑部的兄弟任你調遣!」
跟在陳洲驊旁邊的吳鷹道:「咱們刑部雖然最近散亂了些,戰力還在,不比禁軍差多少,雲大人一句話,兄弟們願意隨你出征!」
「對!只要雲大人下令,咱們刑部就去八山城拼命!」
「刑部的人沒有孬種!」
一眾刑部令史高聲呼喝,這些人全都背著刀劍而來,準備好了廝殺。
雲缺有些感慨。
刑部的都是武夫,而武夫的感情往往最為純粹。
朝著陳洲驊吳鷹等人拱了拱手,雲缺道:
「謝過諸位前來相助,這次有禁軍出征,人手足夠,不勞煩諸位了,大家的心意我領了。」
陳洲驊只好作罷,道:
「雲大人務必小心,蘇鴻山的戰力可是出了名的,對上他很危險。」
雲缺道:「放心,我主要是去勸降,動手的話有白厭將軍,司天監只砍妖,很少砍人。」
陳洲驊道:「有用得著的地方,儘管開口!」
吳鷹笑道:「雲大人的威望,在刑部可是數一數二的,今後無論雲大人做了什麼官兒,咱們刑部的兄弟隨叫隨到!」
雲缺謝過眾人後,隨著禁軍出發。
從天祈皇城到八山城的路程不算遠,黃昏時分已然抵達。
十萬金吾衛陳兵城外,殺氣騰騰。
雲梯飛爪,攻城器械一樣不少。
隨軍而行的,還有百門火炮。
在大晉,軍方的殺器除了單兵使用的重弩之外,更具殺傷力的要數火炮了。
一門火炮的威力,足以轟殺一名七品武者,若沒有防禦手段,六品武夫也不敢硬抗。
火炮是真正的兵家重器,如果數量足夠多的情況下,足以滅殺大批修士。
但火炮有個弊端。
臃腫沉重,運輸不便,大多情況下被安置在城頭用來防禦。
八山城的城頭,就有火炮,所以白厭此次出征,特意帶了一百門,以防萬一。
大雪仍在下。
沒有半點停息的跡象。
出了天祈城還是紅白相間,到了八山城腳下,便成了完全的紅雪。
天地間一片殷紅,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
望著不遠處的巨城,雲缺漸漸鎖起眉峰。
太靜了。
八山城的城頭黑漆漆一片,沒有半點聲音,好像這座城已經死了,屹立在死域之中。
這不正常。
如果蘇鴻山反叛,必定會在城頭布置重兵,防備皇帝出兵征討。
「白將軍,有何看法。」雲缺道。
「城池乃兵家必爭之地,占據一座城,即可占據地利,若兵將數量相當,攻城一方永遠處於下風。」
白厭聲音低沉的說完,望向空蕩蕩的城頭,道:「城頭不置一兵一卒,絕不正常,其中必定有詐。」
隨著白厭的聲音,對面傳來嘎吱吱的機括響動。
八山城的城門,緩緩開啟。
白厭的目光瞬間凝重下來,眼眸里寒光閃爍,死死盯著洞開的城門。
城門後沒有人。
城門自行開啟,昏暗的街頭空蕩蕩,只有紅雪不斷飄落。
空城!
司徒盼晴吃光了零嘴兒,眨著大眼睛道:「我聽過戲,有一幕叫空城計,咱們是不是也遇到空城計了?」
白厭緩緩搖頭,道:
「空城之計,其根本是用來嚇退外敵,而不失去城池,達到兵不血刃又能以少勝多的效果,乃兵道奇謀,但八山城不可能用得上空城計,城裡數十萬百姓,十餘萬守軍,數量清清楚楚。」
「那就是請君入甕了。」雲缺望著城門道:「人家這是請我們進去呢。」
白厭沉吟了稍許,沉聲道出二字:
「詭局……」
身為金吾衛指揮使,白厭的儒將之稱並非空穴來風,他之前是邊軍一名校尉,一步步以出色的戰績爬到將軍之位,是名副其實的身經百戰。
但如今的局面,白厭只能以詭局稱之。
沒有殊死抵抗,也沒有兩軍大戰,只有一座空蕩蕩的紅雪之城,擺在眾人面前。
白厭隨之下令。
派遣五百名金吾衛,分成十隊,每隊五十人,進城後分散搜索,查清敵人的蹤跡。
不弄清楚八山城的現狀,白厭不會輕易率領十萬禁軍進城,有可能被人來個關門打狗。
蘇鴻山別看是個武夫,但人家可是將軍,排兵布陣樣樣精通。
白厭此行,從未小覷過蘇鴻山半分,所以他十分謹慎。
雲缺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等著禁軍小隊帶回消息。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白厭穩重的神色,隨著時間流逝漸漸陰沉下來。
十隊禁軍臨行前,白厭已經下了軍令,無論在城中有沒有線索,半個時辰之內必須派人回來送信。
現在時間已到,卻沒人出來。
「進去的人,應該回不來了,這座城,有古怪。」
雲缺緊鎖雙眉。
他想起昨晚埋姜熵屍體之時,在城外看到八山城方向出現的巨大光環。
將這個線索道出後,白厭沒說話呢,司徒盼晴顯得很感興趣的追問。
「什麼樣的光環?有沒有符文存在?」
雲缺道:「太遠了,看不清,光環一閃即逝,很快消失,我當時以為有人放煙花,沒太在意。」
「應該是法陣運轉時的氣機外溢,八山城裡被人布下了大陣。」司徒盼晴判斷道。
白厭疑惑道:
「蘇鴻山身為武夫,不可能會布陣,他手下也沒有陣道高手存在。」
雲缺盯著城門後空蕩蕩的街頭,沉聲道:
「也許不是蘇鴻山,搞鬼的另有其人……」
白厭也覺得事態愈發詭異,點頭贊同雲缺的猜測。
司徒盼晴等得不耐煩,掐動出一個法訣道:
「我來瞧瞧,到底是誰在八山城裝神弄鬼!天眼術」
隨著司徒盼晴的施法,在城牆上方的高空處,一片光影閃爍,浮現出一顆碩大的眼球。
碩大的眼球緩緩轉動,望向城內,與司徒盼晴眼睛裡的眼球轉動得一般無二。
雲缺看著頭頂的眼球,覺得十分新奇。
有這麼大的眼珠子,想要看什麼就能一覽無餘啊。
碩大的眼球剛出現不久,還沒等司徒盼晴看清城內情況,她忽然大叫了一聲。
「啊!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