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皮蠱的消息,對雲缺來說是一份契機。
七品武者的修煉根本,是將肉身打熬到接近完美,才有機會踏入下一個大境界。
血肉的強大,不僅要依靠靈氣與靈藥,更需要武者不斷去調動血肉來加以強化。
而調動血肉的最佳方式,便是切磋打架。
只有在戰鬥中不斷調動血肉之力,不斷受傷,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打熬肉身。
受傷之後的恢復過程,是武者之軀必須經受的熬煉,類似淬鍊刀劍,需要不斷以鐵錘擊打,將劍坯最弱的部分夯實到完美,才能打造出真正鋒利的武器。
天下武夫,從來沒有不打架的,或許境界低微的時候可以自行修煉武道一途,一旦超過八品,若從不與人切磋,很難再進一步。
修武一途,說白了,就是淬鍊刀劍過程的展現。
雲缺深知這個道理。
剝皮蠱的功效聽起來駭人,只要穹音沒說謊,便一定有效。
剝皮蠱會讓肉身緩慢的流失血肉,相當於持續受創,只要本體恢復的速度夠快,即可源源不斷蘊化出新的血肉,用好的話,剝皮蠱幾乎是一種專門為七品武者量身打造的煉體奇物!
剝皮蠱或許不太昂貴,但這種罕為人知的煉體手段,絕非用金錢能買到的。
雲缺當場同意下來。
穹音負責提供剝皮蠱,雲缺將舉薦名額送給穹舞。
交易達成,雙方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雲缺看了看天色,決定出去一趟,今晚就把穹舞接到學宮,免得夜長夢多。
皇城裡最近亂象不斷。
雲缺覺得自己頭頂的烏紗說不準哪天就飛了,趁著官職尚在,把穹家姐妹的事辦完。
現在搜查皇城的是刑部的人,提刑官的身份沒人敢多管,等沒了官職或者禁軍開始搜查,那才麻煩。
得知今晚即可與妹妹團聚,穹音的眼中閃爍起驚喜的光澤。
沒再多說感謝的話語,穹音突然貼近,緊緊抱住雲缺。
美人投懷送抱,當然是一樁美事,任誰都會心裡高興甚至會有點得意。
然而雲缺心如止水。
他能感受到穹音的兩隻手,十分用力的同時,在微微顫抖。
這個關押在天牢三年的女人,其實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堅強,正如穹音所言,她也曾像個公主。
可覆滅的家門,天降的橫禍,讓她不得不將自己變得堅強,變得冷血。
或許只有在信任之人的面前,她才能稍稍透露出自己的本心,展現出柔弱的一面。
雲缺緩緩抬起手,在對方瘦削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很快,穹音恢復正常,俏臉上掛起那份有些陰冷的輕輕笑意,道:
「我去做一件面具遮擋容貌,學宮裡就沒人知道天牢的假死一事了,等穹舞回來,她依然還是舞仙子。」
雲缺點點頭,對穹音的謹慎十分滿意,道:
「有你這個姐姐,是穹舞的福氣。」
「你想要麼,想要的話,我也可以做你姐姐,我年紀本就比你大一些。」穹音道。
「不要!這輩子都不要姐姐!」
雲缺忽然懊惱起來,氣呼呼的朝學宮外走去。
一提姐姐倆字,雲缺就覺得瘮得慌。
如果有可能的話,雲缺很想把那個自作多情的妖魂姐姐給埋了。
穹音望著雲缺遠去的背影,美眸中罕見的閃過一抹溫柔,微笑著低語道:
「像個孩子……」
雲缺已經走遠,但草坪四周嘈雜起來。
穹音現在頂替著穹舞的身份,剛才的投懷送抱,遠處有不少人看到了。
舞仙子的身姿,在百花殿就像黑夜裡的螢火蟲,時刻吸引著眾多目光。
於是草坪周圍炸了鍋。
「不可能!肯定是幻覺!舞仙子怎麼可能對男人投懷送抱!是誰給我施法了!」
「天吶!我看到了什麼?我的舞仙子啊,你怎麼能投入別人的懷抱!啊!我的心碎了呀!」
「我的眼睛肯定出問題了,我要去回春殿看病!」
「我不活了我要去死!都別攔著我!讓我去死!舞仙子是我一生的信念,我要投湖自盡!」
舞仙子投懷送抱的勁爆消息,如同一陣狂風般席捲了整個學宮,一傳十,十傳百,不出一個時辰,連事務堂的學正都聽聞了。
學宮內無數的男學子,今晚買醉者比比皆是,借酒澆愁。
學宮十美,每一個都是眾多男學子心目中的仙子,純潔無瑕,儘管自己得不到,也不想別人占便宜。
尤其演武殿一群武夫,聽聞此事後在演武場裡嗚嗷直叫,發泄著心中憤怒。
有人好奇打聽了一下究竟是誰,能得到舞仙子的青睞,結果得知是雲缺後,演武殿這幫武夫不叫了,改為破口大罵,更有人將沙包貼上雲缺的名字,一頓暴打藉此泄憤。
雲缺以一己之力讓演武殿丟了兩次人,一次賭鬥,一次妖山,這次人家又占了舞仙子的便宜,演武殿的武夫恨不得把雲缺抓過來群毆一頓。
一個曾經被雲缺揍過的演武殿學子別出心裁,藉機提出再設立一個榜。
於是繼靈芸榜後,熱乎乎的惡人榜在演武殿出爐,暫定十個名額,後邊的沒選好,反正榜首肯定是雲缺。
雲缺此行一路順利。
當穹舞重新站在天祈學宮大門口的時候,心中百感交集。
三年前,她們姐們無路可逃,將學宮當做最後的希望,結果進不去,恰好齊靈珠出現,救下一人。
如今穹舞再次體會了一番當年那種絕境逢生的感覺。
只不過這次救她的不是先生,而是雲缺。
穹舞眼圈發紅,一滴清淚順著俏臉滑落。
「我不是做夢吧……」穹舞喃喃自語。
「咬一咬手指頭就知道是不是做夢了。」雲缺道。
穹舞此刻心神紛亂,果真咬了一下,結果蹙眉落寞道:
「不疼,原來是夢。」
「咬你自己的!」
雲缺沒好氣的把手抽回來,嫌棄的在衣襟上擦了擦指尖的口水。
「對不起!我拿錯了。」
穹舞咬了下自己的手指,淡淡的痛楚令她開心的笑了起來。
重回學宮,穹舞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周圍的景色雖然早已熟悉,但此刻看來格外懷念,哪怕路邊的小草都仿佛比外面的雜草好看百倍。
兩人趕往事務堂。
路上,雲缺提醒道:
「你應該知道先生的舉薦名額有多珍貴,我耗費了極大代價才弄來,算你個友情價,三萬五千兩,加上悟道丹,你總共欠我七萬兩白銀,以後記得還。」
「用不用寫字據?」穹舞下意識的道,她都習慣給雲缺寫欠條了。
「不用了,我信得過你,但你最好別告訴別人,尤其你姐姐,你欠我錢這件事,別和她說。」雲缺道。
「為什麼?我們姐妹一起賺錢,肯定能更快還你。」穹舞不解道。
「你姐姐為了你在天牢受盡了苦,剛有幾天好日子,你也不想讓她和你一起背債吧,你已經長大了,不該總活在姐姐的羽翼之下,自己欠的債,要自己還,你說對吧。」雲缺苦口婆心的道。
穹舞想了想,很認同的點頭道:「你說得對,這筆錢我會自己還清!」
「這才聽話嘛。」雲缺放心的道。
「聽話?」穹舞狐疑道。
「哦是聽勸,聽人勸吃飽飯嘛。」雲缺呵呵笑道。
管你聽話還是聽勸,只要你不和穹音說,我就能收兩份錢。
論起做買賣,雲缺很佩服房石,但論起做買賣誰的心更黑,那房石在雲缺面前就小巫見大巫了。
先生令牌的份量,在學宮內極重,事務堂很快辦好了穹舞的入學手續。
由於穹舞現在頂替穹音的身份,她得到了刻著穹音二字的身份令牌。
當回到百花殿南樓,穹舞看到載著白狐面具的姐姐之後,眼淚再也止不住,扎進姐姐懷裡痛哭流涕。
姐妹重逢,雲缺沒去打擾,獨自返回西樓鑽研他的煉屍術。
煉屍負易始終留在西樓。
這東西現在只會爬,帶出去只能惹來嘲笑,雲缺可不想丟臉。
修煉一番後,沒多大進展,還是站不起來。
爬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負易啊負易,你活著的時候不是挺精明麼,怎麼死了之後只會爬了,站起來走兩步!」
雲缺這邊正罵煉屍呢,木安找了過來。
「雲師弟,那具屍體呢?」木安道。
「屍體……」
雲缺心說屍體剛進南樓,隨後扯謊道:「不巧啊木師兄,那具屍體被侍郎大人看到後扣了下來,說是犯官之女罪大惡極,不用扔亂葬崗,直接剁碎餵狗,所以運不出來了。」
「啊?餵狗了!那怎麼辦呀,墨老還等著呢。」木安道。
「這樣,等明天我回刑部看看有沒有死人,多弄兩具屍體回來。」雲缺不以為然的道。
「那好吧。」
木安垂頭喪氣的出去了,他知道自己又得挨墨老一頓臭罵。
果不其然,
告知沒找到屍體後,墨老大發雷霆,讓木安連夜去找,找不到屍體別回來。
於是木安倒了霉,在城裡轉悠大半宿,除了被刑部的人盤查過好幾次之外,一具屍體也沒找到。
天亮後,木安愁眉苦臉的回到西樓,看到大門外站著個少女。
身姿筆直,長長的秀髮好似黑色的瀑布,一身青色衣裙猶如此刻的天光,看背影都知道肯定是位美人。
走到門口,木安終於看到了對方的容貌,頓時吃驚道:
「靈、靈芸郡主!」
牧青瑤面帶微笑,客氣的道:「這位師兄,我找雲缺,他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