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1

  林湛青柳走後第二日,嫣然帶著孩子和奶娘一同下山。

  虎頭將她們送到山下小院,一直逗留到天黑才離去,回到山上,發現數日不見的師父回來了,而且又被師祖追著打。

  他戳戳師弟,「師父怎麼了?」

  師弟聳聳肩,「師父說師娘不同意親事,他不成親了,師祖很生氣。」

  虎頭於是也站在一旁看熱鬧,這下好了,他媳婦兒跑了,師父媳婦兒也沒到手,大家還是一起做光棍。

  嚴老頭一邊追打一邊破口大罵,「看看你乾的都是什麼事!從二十歲拖到四十歲,再拖下去到老子這把年紀了!老子褲子都幫你脫了,你說你不上了?!你怎麼不上天?!」

  厲東君一言不發,遊刃有餘地躲著師父的臭鞋底,偶爾讓他打兩下出出氣。

  終於嚴老頭打累了,將已經開了花兒的鞋往地上一甩,嚷道:「愛娶不娶,老子不管了!」

  他背著手氣咻咻離開,看樣子又打算去厲東君師娘墳前喝兩口,把這不孝徒弟的所作所為抖給老伴聽。

  厲東君目送他離開,才慢慢轉過頭,眼睛如狼一般幽幽盯著角落裡一群徒弟——如果不是這群不孝徒弟散布流言,把師父招回來,他能挨揍?能丟人丟到全天下都知道?

  愛看熱鬧是吧,現在熱鬧看完了,輪到他們熱鬧給他看了。

  他捏著拳頭緩緩逼近。

  眾弟子察覺到危機,心驚膽戰地尋找逃離路線,然而剛才為了方便看熱鬧,又不被殃及池魚,幾人特地選了個牆角的位置,現在自己把自己的退路堵死了。

  看著厲東君呲牙靠近,弟子們試圖討饒:「那、那啥……師父,咱們有話好好說唄,君子動口——哎呀!師祖救命!師父殺人啦!」

  厲東君手下毫不留情,在徒弟的慘叫中嗤笑:「君子?老子都光棍了還談君子?」

  大師兄林湛曾說過,師父只有在揍徒弟時才特別勤快,山上一眾弟子再次用滿身青腫驗證了這點。

  ——果然大師兄說的話都是對的呀。

  嚴老頭之前在嫣然面前許諾,只准虎頭三天去看一次媳婦孩子,不過卻沒說不能暗裡偷偷看,於是虎頭第二日起來便往山下奔,熟門熟路摸到小院,趁著周圍沒人,躍上一棵大樹藏好,之後一整天就貓在那裡不動了。

  今日是嫣然帶著孩子獨自生活的第一天,既然答應了青柳要好好過日子,她自然不會再像從前那般放任自己。

  一大早她就醒了,旁邊小虎和奶娘正睡著。

  她坐在床上看了會兒孩子,輕手輕腳起來,去院子裡打了水洗漱,又梳了個最喜歡的髮髻,淡淡地上了薄妝。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一年中,發生了許多事,好幾次她都以為快要撐不過去,也不想再撐,可是現在回頭再來看,她還是她。

  那些事就如夏日午後的疾風驟雨,初時讓草木不堪摧折,可等到第二日再看,花草依舊熱烈生長,風雨卻已經成為往事,並未留下什麼痕跡。

  日子依舊繼續。

  她對著鏡子輕輕一笑,將眉間最後一絲愁緒沖淡。

  床榻上傳來一點動靜,她起身一看,孩子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握著小胖拳頭哦哦啊啊地叫。

  許是看見有人站在床邊,他費勁地轉過腦袋看過來,既不哭也不鬧,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他確實是個惹人喜愛的小娃娃,恐怕再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他,也要覺得心軟,況且她的心,從來不如自己想得那麼硬。

  她越過奶娘,小心將孩子抱出來,將包了一夜的尿布換了,又用柔軟的帕子給他擦了臉。

  剛把孩子收拾好,奶娘也醒了。

  見主人家早就起了,她有些窘迫。

  嫣然知道她夜裡起來餵奶辛苦,自然不會苛責,只淡笑道:「黃嫂子醒了?咱們今日做點好吃的吧。」

  黃嫂子忙起來穿好衣服,「娘子要吃什麼?我這就出去買菜。」

  「不急,早上先熬些粥喝,等會兒再好好想想。」

  「哎哎。」黃嫂子應下,利落地洗漱完去了廚房。

  因之前在山上住了一陣,家裡沒什麼吃的,好在還有一兩樣醬菜,配著粥倒也極好下口。

  兩個大人吃過,又給小虎餵過奶,嫣然從房裡取出一個荷包遞給黃嫂子,「裡頭是些碎銀銅板,嫂子只管拿去用,見了鮮活的雞鴨魚肉,都買一些回來,家裡還缺什麼我也不大知曉,嫂子自己做主買來就好,不必顧忌。」

  她這樣信任,黃嫂子又是窩心又覺得鬆了口氣。

  等黃嫂子提著籃子出門,小虎也睡著了,嫣然拿了本書守在榻邊。

  初秋的微風從窗口送進來,風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桂花香氣,香甜又暖和。

  院子外不時有叫賣的貨郎走過,撥浪鼓咚咚咚咚響了一路。

  偶爾幾個小孩成群結伴,追逐嬉鬧聲逐漸靠近,又慢慢遠去。

  她不由放下手中的書,側耳傾聽窗外的動靜。

  原來生活可以這樣既寧靜又熱鬧,她此前竟從不知道。

  院子裡的樹上有些響動,她探頭去看,原來是一隻大花貓蹲在上頭。

  那貓不知是誰家養的,一副懶洋洋肥嘟嘟的模樣,蹲在枝頭上搖搖欲墜。

  大花貓本巡視領地般慢悠悠地四處張望,忽然不知看到什麼,猛地盯住樹叢一處不動,弓起脊背,身上的毛都豎了起來,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吼聲,那聲音猛然拔尖,就聽它悽厲地叫喚一聲,緊接著就竄走了。

  嫣然有些擔憂,不知它看到了什麼,可別是蛇,那東西滑溜溜粘糊糊的,又不容易防備,若爬進屋裡來傷了孩子怎麼辦?

  她遲疑許久,終於還是起來,到廚房拿了根燒火棍,謹慎地靠近樹下,一面走一面四下張望。

  然而院子裡乾乾淨淨,別說蛇,連條小蟲子都沒有。

  她疑惑地皺皺眉,無意間抬頭看了一眼,卻發現樹枝間垂下來一塊衣角,再往上看,樹上蹲著的那個,不是惹人厭的又是誰?

  她冷下臉,丟下燒火棍,哼了一聲,轉身進屋,把房門關上,卻還覺得不夠,又把窗子也關上。

  榻上小虎仍無憂無慮睡著,嫣然點了點他的鼻頭,惱道:「你長大若學他,我就讓你和貓睡!」

  作者有話要說:遲來的番外,別打我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