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林湛外號

  林湛頂著一張人皮面具一樣的臉,任人怎麼說,就算被師兄弟嘲笑,也死活不去洗掉。

  他還指望今晚靠這個,跟兒子媳婦兒睡在一塊嘞,這些光棍怎麼會懂。

  到了晚上,他霸在屋內不出去,青柳心中好笑,到底還是讓他留下,玉兒則去了隔壁房歇下。

  給兩個孩子餵完食,將他們放在床上,林湛一手一個地逗著。

  青柳坐在一旁縫一件衣服。

  來山上才一日,林湛已經扯破兩身衣裳了。

  青柳知道他雖然嘴上總嫌棄師弟們,可能在師門與他們過招玩耍,心裡是很快活的。

  她聽薛氏楊嫂子提過從前的事,林湛出事前,那十幾年的歲月,在師門的日子竟比在家裡還長,他與師父和師兄弟們,早有了不下於親人的感情。

  去年他回來,若不是家裡給他娶了親,恐怕也是要時常待在山上。畢竟他一身的本事,又好動愛玩,也就只有在這裡才能淋漓盡致地和人打一場,過過癮。

  小孩子覺多,兩個娃娃又跟林湛玩了一陣,消耗了精力,很快就睡了。

  雖是夏日,可山上夜裡還是清涼,林湛將兒子們小小的身子擺弄好,扯過毯子蓋上。

  青柳抿著線,抬頭看見這一幕,嘴角便往上彎起。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粗枝大葉的男人也有了這樣細心的一面。

  林湛轉過身,就見媳婦兒看著他笑,橘黃的燭光照著她半邊臉頰,顯得她更加柔和溫暖。

  他走過去,也不另外搬張椅子,直接將青柳抱起,自己坐在她的位子,讓她坐腿上。

  他向來如此,青柳也習慣了,只挪了挪,讓自己坐得舒服些,又低頭縫起了衣服。

  林湛探頭看了一眼,見桌上還有一件沒逢,有點懊悔,道:「媳婦兒,我下次一定小心些,再不讓他們把衣服扯壞了。」

  青柳道:「沒事,你們過招,難免有拉扯的時候,我針線雖不算好,可縫衣服卻很拿手哩。」

  畢竟從小家裡窮,身上的衣服都是補了又補的,有時候膝蓋手肘上甚至打了四五個補丁,為了讓衣服儘量整潔體面些,她縫補的手藝就這樣練出來了,現在林湛這兩身衣服,等她補好了,別人肯定看不出補丁在哪裡。

  林湛聽了更是心疼,越發下了決心,之後再與師弟們打架,一定好好愛惜衣服,再不讓媳婦兒受累了。

  誰再敢扯壞他的衣服,他就把他剝光了,讓他沒衣服穿!

  青柳手上動作沒停,一邊和他說話。

  「我今天去看了虎頭師弟和嫣然,他們的孩子叫小虎,長得可精神漂亮了。」

  林湛一聽就嘲笑道:「這名字肯定是虎頭取的,他從小不愛讀書,肚子裡沒半點墨水。」

  青柳好奇道:「虎頭師弟到底叫什麼名字?」

  她一開始以為虎頭就叫虎頭,後來發現山上的人似乎都不叫別人的正經姓名,只叫諢號,才曉得虎頭有另外的名字。

  林湛撓撓頭,皺眉想了想,「他那個姓特別少見,叫什麼來著……對了,是虢,他大名叫虢小三。」

  青柳憋不住笑出聲,「虎頭師弟看著挺威風,沒想到叫這個名。」

  林湛道:「所以他一聽別人叫他真名,就不樂意,就暗裡使壞,後來大家就改叫他虎頭了。」

  他說著也有些感慨,山上這麼多師兄弟,都是不甘不願被別人取了諢號,只有虎頭是他自己上趕著要求的。其實大伙兒都覺得,他真名比諢號更有意思哩。

  青柳含笑看著他:「那你呢?你叫什麼?」

  「呃……」林湛沒想到火燒到自己身上,一時語塞,顧左右而言他,「怎麼說起這個了,這個沒意思,媳婦兒,咱們說點別的吧。」

  青柳慢悠悠道:「你不說,我明天就去問小師弟了。」

  林湛瞪著眼,半晌後嘆了口氣,道:「好吧,我說,我那個就叫、就叫……」

  他說了兩個字,幾乎含在嘴裡,根本聽不清。

  青柳追問:「是什麼?」

  林湛有氣無力道:「他們叫我老二。」

  「咦?」青柳愣了一下,歪頭想了想,道:「為什麼這麼叫?因為你在師兄弟中年紀排行第二嗎?」

  她記得竇尋似乎說過,山上除了師父和黑臉師兄,就林湛年紀最大。

  林湛噎了一下,眼珠子一轉,忙道:「是是,就因為這個。」

  青柳便道:「我還以為多稀奇,這麼看起來,你的諢號在師兄弟裡面算最正經的了。」

  林湛趕緊點頭附和,暗裡抹了把汗。

  師兄弟叫他老二,肯定不是這么正經的原因,而是小時候他們比過,他的老二最大……

  那時候他還挺得意,稍大一些,懂得多了,就算臉皮再厚,也承受不住這謔稱了。於是他把所有師兄弟都揍了一頓,強迫他們忘掉這段記憶,以後也不許再提。

  剛才媳婦兒提問,他後背都冒汗了,他可不想在媳婦兒面前提起自己小時候和別人比弟弟大小,讓媳婦兒聽到別的男人老二,就算他們的比自己小也不行!

  好在媳婦兒心思單純呀,都沒往那方面想。

  青柳滿足了好奇心,就不再問了。

  正好一件衣服補好,她咬斷線頭,將衣服提起來看了看,覺得還算滿意,便又拿起另一件。

  林湛忙說:「媳婦兒,別補了,丟了吧。」

  青柳嗔道:「哪有你這樣的,這件衣服是今年剛做的,還是新的呢,才破了一個口子,你就要丟了?你是不是覺得穿著打補丁的衣服丟人?」

  林湛趕緊搖搖頭,丟不丟人他從來沒想過,失憶那會兒他還穿著破布條呢,他就是不想媳婦兒這麼累。

  青柳聽了,笑道:「我今天一整天,就做了這一點點事情,哪裡就累了?你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林湛見勸不動,抱著她蹭了蹭,將頭埋在她後頸間,「媳婦兒,你真好。」

  青柳抿著嘴笑,心裡跟吃了蜜一樣甜。

  她想起今日下山的事,又道:「阿湛,我今日看嫣然和師弟二人似乎相處得不太愉快,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夫妻感情只會越來越僵,到時候對誰都不好。嫣然那裡我會慢慢勸她,你若見了虎頭,也跟他說一說吧,請他平日多留心嫣然的想法,想做什麼事也問問她的意見,夫妻兩個把話都說開,誰也不瞞誰,才不會有矛盾。」

  林湛點點頭,埋著臉含糊地應了一聲。

  青柳見他聽進去了,就不再多說,免得他又不高興自己老提別人,轉而說起其他的,「我們今天還去柳姨攤子上吃麵了。」

  林湛將臉抬起,問:「柳姨是誰?」

  「就是鎮上那家麵攤的老闆娘,她與師父是舊識哩。」

  「哦?」林湛有興趣了,「原來是師父的相好。」

  青柳輕輕拍了他一下,「什麼相好不相好,柳姨清清白白的人,就你們師兄弟老說些混話,非把她跟師父扯在一塊。」

  林湛撓了撓被她拍到的地方,委屈道:「都是他們說的,我連她人都沒見過。」

  青柳道:「那就更不該說了。」

  她回想今日與柳飄絮的對話,見她提起厲東君時大大方方毫無閃躲,就覺得他二人確實沒什麼。

  況且兩人是舊識,二十年前就有幾面之緣,如果真有曖昧,怎麼會等到現在?

  她將這番猜測說給林湛聽,林湛不贊同道:「媳婦兒,那是你不了解師父,若他真的跟柳姨沒什麼,絕不會隔幾天就去她攤子上坐坐。」

  青柳難得不服,道:「你倒是了解師父,你跟我說說,他若有想法,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是只吃麵,沒用別的行動?」

  林湛不假思索:「因為他懶。」

  青柳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是什麼意思?」

  林湛信誓旦旦,「師父是真的懶,這麼久了,他幹的最勤快的一件事,就是揍我們,其他時候你沒看見,我小時候洗得最多的就是師父的臭襪子了!他能把整個柜子不管春夏秋冬的衣服都穿一遍,髒衣服全攢著,等沒衣服穿了再讓我們去洗!你知道他為什麼收這麼多徒弟嗎?就是為了讓我們輪流給他洗衣服!教我們練武只是順帶的!」

  青柳目瞪口呆。

  她今天從兩個人嘴裡,聽到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厲東君,簡直不知道該信誰的。

  林湛又道:「你知道他為什麼五天去一次麵攤嗎?」

  「為什麼?照你說的他跟柳姨有什麼,那這麼做難道是怕太殷勤,唐突了柳姨?」

  林湛道:「錯!因為他懶得下山!五天一次已經是我見過他最勤快的時候了,他這麼勤快,怎麼可能對柳姨沒想法!」

  青柳……她不知該說什麼了。

  林湛今日把他師父的老底抖了,索性就抖個徹底,又道:「我聽內山的師叔說,當年之所以輪到師父去京都當肉票,是因為他懶得抽籤!而且後來師祖本來打算給他說親,畢竟他在京都似乎挺受歡迎的,結果師父說,如果有人願意幫他把所有事情辦妥,只剩個洞房讓他來,他就成親。師祖氣得半死,再也不理他了。」

  青柳尷尬地笑了笑,如果林湛說的是真的,明天她都不知該那什麼表情面對厲東君了。

  上午才聽人說,他是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神勇大將軍大英雄,晚上就被告知,這大將軍是個懶得洗襪子,懶得成親的大懶漢,這轉折太快,她有點暈。

  林湛一股腦把話倒完,頓時覺得神清氣爽,看看天色實在不早了,就去磨他媳婦兒,「咱們睡吧,很晚了。」

  青柳也補不下去了,便把東西收拾起來。

  剛才林湛特地把兩個兒子挪到裡頭去睡,他今晚準備跟媳婦兒擠在外面,嘿嘿。

  青柳走到床邊,見兩個孩子躺的位置,就知這人在想什麼,心裡雖有幾分無奈微窘,卻不準備拒絕他。

  自兩個孩子出生,兩人親近的時候就少了許多,這段日子又都在趕路,這人忍了半個多月,恐怕早就忍不住了。

  林湛正暗裡注意她,見媳婦兒沒說什麼,頓時竊喜,三兩下扒了衣服就靠過來,抱著她摸摸蹭蹭。

  青柳被他蹭得也有些意動,轉過身正要承受他的吻,卻清清楚楚看見他塗滿了易容膏的僵硬的臉皮,頓時一僵,神情有些微妙。

  林湛不明所以,撅著嘴要來親她。

  青柳內心掙扎許久,只得道:「阿湛,你去把蠟燭熄了吧。」

  不然,對著這樣一張臉,她下不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