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帝星黯淡,欽天監支招。

  御書房,燈火通明,書房外當值伺候的人都有些緊張,大家都知道今晚皇上生氣了,就連頗得聖寵的芝才人都被拖出去處置了,他們這些下人豈不更是性命隨時不保。只有大太監魏公公應對自如的安排著御書房內外的事情。皇上做了噩夢,甚至叫來了欽天監,那肯定是很嚴重的,而這一嚴重,肯定會有人倒霉。芝才人是第一個,但絕對不是唯一的一個。

  欽天監監正溫奇為官多年,頗得皇上信任,拋開國家大事之外,每次皇上遇到什麼不好的事情,或者做了什麼不好的夢,甚至有些頭疼腦熱身子匱乏的時候,他都會找溫奇來看一看,直到溫奇說天象正常,皇上無礙他才放心。皇上雖然經常召見溫奇,可是沒有哪一次像這次這樣心急,深更半夜直接派手下把人從被窩裡拎出來。

  溫奇從侍衛長進來傳皇上口諭讓他進宮開始就沒有問一句皇上的情況。侍衛長在外面駕車,深夜裡的馬蹄聲顯得尤為清脆。而車裡很安靜,只有他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他將朝服穿好,重新束了頭髮。

  溫奇揭開車簾看了看璀璨的夜空,群星閃耀,尤以帝星最為耀眼。只是他知道,這份耀眼已經到了末路。離帝星不遠的地方,有一顆被薄雲掩住的星,在旁邊一顆小星的照耀下,微微露出一星光芒。這樣的星象是最近才出現的,這世間懂星象的不止他一個,他也不知道皇上對此事知曉多少。

  同樣的夜空,同樣的星象,京城裡還有人,也在看著。

  玄希仰躺在屋頂,旁邊坐著林忠。二人一人手上拿了一壇酒,卻都沒有往嘴裡送。他們的視線都落在那廣袤無垠的天空,只是一個在看星,一個在看象。

  「可看出其意?」玄希先開了口。

  林忠抬起手上的酒罈,往嘴裡倒了一口,搖了搖頭,「看出來如何,看不出又如何,該來的總會來,道長,這些年我忍夠了。」

  玄希長嘆一聲,是啊,人生有多少個十五年可以揮霍,十五年的孤獨隱忍,能填滿那片東海。上一次見林忠,他還是個翩翩少年,如今,已經有了白髮。

  忍夠了,這是林忠的心聲,也是他玄希老道的。

  他,也忍夠了。

  「嗯。」沒有多餘的話,回答林忠的,只是玄希一個嗯字。可是林忠知道,這一個字,重達萬斤。此一生,他都報不完的大恩。

  溫奇的心裡並不想表面看上去的那麼平靜。皇上這一次一定是夢到了攸關性命或者權利的事情,否則不會這麼急。既然如此,再加上最近天象有異,他的心裡壓力也很大。事實是一方面,話要怎麼說,夢要如何解是另外一回事。今夜他福禍不定,生死未知,說不擔心是騙人的。世界上最難琢磨的人就是皇上,而他,卻要天天琢磨。

  皇上在御書房裡不安的走動著,一圈又一圈。他盼著溫奇快點來,告訴他夢的意思,但又怕溫奇來,因為那個夢實在是太真實,太恐怖了。他現在一閉上眼睛,京能看見自己的身子血淋淋的躺在地上,而頭已經滾出去好遠。斷口處的鮮血還在往外噴,汩汩的往外流,染紅了地面。他的旁邊站了一群人,確切的說是一群鬼。別的鬼怪他叫不上名字,但是黑白無常他能識得出。

  黑白無常的長相和裝扮跟人間傳言的差不多,白無常謝必安身材高瘦,臉上堆著笑,頭戴一頂白色長帽,上有一見生財四個字。黑無常范無救則正好相反,他身形有些短胖,看上去不像白無常那樣和氣,而是一臉兇相。頭戴一頂黑色長帽,上有天下太平四個字。

  雖然裝扮上與傳言相吻合,可是他們手上的東西卻不一樣。人間的傳言講的是二位陰神手執腳鐐手銬,緝拿鬼魂。可是皇上看到的站在他身邊的黑白無常卻是一個手裡拿著袋子,另一個手裡拿著板斧。

  白無常雙手撐著袋口,正含笑著朝滾走了的頭顱走去。而黑無常則站在原地,臉上的兇相更甚,手裡的板斧閃著寒光,鮮紅的血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

  那血滴每落下一滴,皇上的心就被重重的砸了一下,砸的他嘴裡腥甜,胸腔里的血仿佛要湧出來一樣。

  他連忙停下焦急的腳步,慢慢的踱到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深深的吸了幾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跳。

  溫奇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皇上閉著眼睛靠坐在椅子上,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慘白慘白的,整個腦袋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濕噠噠的。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被夢嚇出這麼多汗,溫奇此時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只覺得心裡發緊,現在的他就如同走在懸崖邊,一腳生,一腳死。一旦有些許失誤,必然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皇上緩緩睜開眼睛,坐直身子,眼睛裡的疲累一掃而光,若不是額頭上的汗還在,都會讓人覺得剛剛坐在椅子上那個人不是他。

  「溫愛卿平身吧。」皇上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卻掩飾不住聲音的沙啞。

  「謝皇上。」溫奇謝恩卻不起身。他又磕了個頭,「啟稟皇上,臣罪該萬死。」

  皇上的心漏了半拍,額頭上的汗又多了一層。幸好他現在是坐著,若是剛好站著,估計現在也坐下了,當然,是被溫奇這一聲請罪嚇的。

  「溫愛卿何出此言?愛卿一向能幹,為朕分了不少憂,又何罪之有?」皇上是真的被溫奇嚇到了。本來那個夢都已經讓他亂了分寸,現在他更怕他心裡想的會從溫奇的嘴裡得到證實。

  「皇上,昨夜睡前臣夜觀天象,發現帝星有些異常,但是並不嚴重,就沒有立刻入宮,想著不打擾皇上休息,先找出緣由和破解之法,天亮後再入宮。沒想到臣這一耽擱,竟然弄巧成拙,釀下大禍,反倒擾了皇上休息。」溫奇面有愧色,更多的是後悔和自責。

  皇上聞言鬆了一口氣,復又緊張起來,「是何異常?愛卿快跟朕說說。」

  沒等溫奇答話,皇上又問到,「破解之法可有了?」

  溫奇沒有抬頭,跪在地上把這幾天的異象挑了最明顯的說。

  「什麼?帝星被薄霧遮蓋?」皇上的臉色更加白了幾分。

  「回皇上,是的,這些日子帝星看上去略顯暗淡就是因為這。」溫奇大膽的抬頭觀察了一下皇上的表情和反應,發現皇上對此一無所知,是真的第一次得知帝星光芒被掩一事,這才稍微放了放心。

  他清了清嗓子,一個頭磕在地上,「皇上不必憂心,微臣已經找到薄霧的根源,破解之法也有了眉目,請皇上示下。」

  「當真?」皇上連忙問到。

  「回皇上,微臣不敢胡言。」溫奇低著頭,兩隻眼睛直視著地面,將地面青磚的紋理看的真真切切。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此乃微臣分內之事,微臣只願能為皇上分憂解災,不求賞賜。」溫奇連忙起身表明心志。

  「好,好好好。」皇上一連說了幾個好字,「不枉朕信任你多年,你是個好的。朕一定不會虧待你。」

  「謝皇上。」溫奇再一次跪地謝恩。如果林兮兮在這,一定會撇著嘴。皇上賜座就是為了折騰別人,顯示自己的權利的。這坐完站,站完跪,起來又坐,還得每次謝一回恩,這不是折騰人是什麼?

  溫奇知道皇上此時最想聽什麼,所以他直接開口,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愛卿的意思是這薄霧來自京城?會影響朕的身體?」聽完溫奇的話,皇上立刻找出了重點。

  按照溫奇的說法,覆蓋在帝星上的薄霧原本只有一點,是來自京城裡的一股煞氣。而這一點煞氣本不會影響到真龍護體的皇上,只是最近皇上後宮留宿的過於頻繁,影響了陽氣,煞氣就趁虛而入,是帝星收到影響。

  「回皇上,正是。」溫奇臉上的憂色不減。

  「那朕這段時間不去後宮,是否會有緩解?」皇上此時追悔莫及,都是自己一時貪色,竟然讓煞氣趁機影響了自己的身體,實在是因小失大。

  「回皇上,即使如此也是治標不治本。」溫奇答到。

  「何為治標不治本?」皇上問到。

  「即使皇上陽氣有所恢復,也只是暫緩煞氣的作惡,可是煞氣依舊存在。要想是帝星恢復,必須從本而治,將煞氣除去或者轉移。」溫奇說出已經想好的說辭,等待皇上決策。

  「如何去除?」皇上竟然有些緊張,尤其是當溫奇說可以去除的時候。如果能去除,當然還是去除的好,以絕後患。

  「就是強行將煞氣從皇上的體內驅逐出去,此方法雖然可以斬草除根,可是煞氣已經入了聖體,強行驅除恐怕……」溫奇欲言又止。

  「恐怕什麼?」皇上的心就像是海浪上的一葉扁舟,忽上忽下,風雨飄搖。

  「微臣怕強行驅除會有損聖體安康。」溫奇聲音比剛剛小了一些,生怕皇上會怪罪一般。

  「那轉移呢?轉移會影響到朕麼?能夠全部轉移麼?要如何轉移?轉移到哪裡?」此時的皇上哪裡還會想著去怪罪溫奇,他恨不能撬開溫奇的嘴巴,讓他一下子把所有方法的利弊說清楚,好讓他能夠清楚明了的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

  「轉移……」溫奇頓了一下,像是在思索轉移的方法,又像是有些不確定。「轉移顧名思義就是把皇上體內的煞氣轉移到別的載體上。只是這個載體有些難找。」

  「不管多難找,朕都能找到,溫愛卿儘管說就好。」就算再難找,也難不住他。也許別人找不到,可是他一定能找到,這天下都是他的,還愁找不到一個載體麼?

  「是,皇上。」溫奇應到,「轉移煞氣的載體必須是活人,最好與皇上有血脈關係。而且最好命裡帶煞,體質偏弱。」

  溫奇說的這些特徵,把範圍框在一個小範圍內。其中一條與皇上有血脈關係,就除掉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放眼天下,現在還活著的,敢說與皇上有血脈關係的人,也就只有皇上的子女了。

  皇上眯了眯眼,血脈關係。說起血脈關係,除了他的子女,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冥王爺宮冥!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再加上命裡帶煞,體質偏弱,宮冥就如同是為這股煞氣量身打造的載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