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躺著昏迷不醒的林兮兮一下子坐了起來。動作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連剛剛出手叫「醒」她的玄希都嚇了一跳。這姑娘的反應也忒大了一點。
林兮兮坐起來後,瞪著惺忪的大眼睛,前後左右看了一圈。然後慢慢的站起了身。
初九見狀,趕緊跑過去扶住她。
「小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剛剛你突然暈倒,嚇死奴婢了。小姐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奴婢去請大夫。」
林兮兮一臉迷糊的表情,聽見初九問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搖了搖頭。
初九看著小姐的表情,心裡佩服的五體投地。要不是她剛剛一直跟小姐在一起,她絕對會相信小姐剛剛是真的暈了。
突然她想起了什麼,連忙扯著林兮兮的袖子,壓低聲音在林兮兮耳邊說了一句讓在場的人都能聽到的話,「小姐,皇上來了。」
林兮兮原本睡眼惺忪,一臉蒙圈。一聽到皇上的字眼,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說什麼?皇上來了?哦對,我好像記得剛剛有人喊皇上。」
既然避無可避,那就面對吧。
雖然她不願意。
林兮兮慌裡慌張的看了一圈,初九她認識,玄希她也是見過,管家嘛,化了灰她都能認得出,除了那些侍衛,就剩一個她沒見過的了。
她輕移蓮步,朝著皇上的方向就要跪,一邊跪一邊給了玄希一個你搞什麼鬼的眼神,結果看到玄希抽搐的嘴角。
來到古代,這還是她第一次跪活人,作為一個現代人,還真是彆扭,所以她跪的那叫一個慢動作,動作慢的跟鏡頭回放似的。
「臣女林兮兮拜見皇上,請皇上恕罪。」就在林兮兮嘴裡請著安,兩個膝蓋快要沾到地上的時候,玄希一把把她拉了起來。
拉起來之後還圍著轉了一圈。他一邊打量著林兮兮一邊嘴裡嘖嘖的說,「神奇啊,真是神奇。」
林兮兮皺著眉頭不善的看著玄希,死老道,又有什麼么蛾子。不過鑑於他剛剛成功的解救了自己的膝蓋,她還是很滿意的。心裡悄悄的給他記了一功,心想著若是賞他一壺好酒也是值得的。
她不知道的是,她這一時的知恩圖報的心思,為她日後惹了多少麻煩。老道有事沒事就來找她要酒喝,簡直煩都煩死了。
皇上對於剛剛玄希的舉動根本沒有在意,整天跪他的人多了去了,他要是願意,能讓整個元和的百姓都跪下。所以少林兮兮這一個,他完全沒感覺。甚至都沒意識到這件事有什麼不妥。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在意著玄希嘴裡的那神奇二字。
能讓玄希稱之為神奇的東西,一定不簡單。
皇上嘴上說的輕鬆,實則心裡很是緊張。像玄希這種軟硬不吃的世外高人,還真能做出當場拒絕他的事。
玄希聞聲看了皇上一眼,頗為神秘的說,「老道前幾天夜觀天象,見紫微星似有異象,恐有動盪,所以來京城走一遭,沒想到是大吉之照。」他停頓了一下,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林兮兮的臉。然後又抬頭看看已經泛了晨曦的天,左手捋了捋鬍子,右手五指掐掐點點,嘴裡念念有詞。須臾,他朝皇上一抱拳,「哈哈哈,果然如此,老道恭喜皇上,元和好事將近了。」
皇上緊張了半天,終於聽到了他想聽到的話,心下一松,急切的問到,「哦?道長何出此言?喜從何來?」
玄希捶了捶腿,指了指院子裡的石凳。
「老道能不能坐下說?」
「當然,當然。道長請。」皇上右臂向前,做了個請的姿勢。
玄希也不客氣,先皇上一步走過去坐了,然後相當主人范的對初九說,「小丫頭還不趕快倒水來。」
「是,奴婢這就去倒水。」初九麻溜應了一聲,小跑著去屋裡拿水。
她想起上次她倒水給暗風暗龍兩兄弟喝的情景,很自覺的忽略了她那些寶貝茶葉。只端了兩個杯子和一壺清水來。
玄希剛要開口跟皇上說這天象的事情,就看到初九速度極快的從屋裡出來,端了茶壺和茶杯。
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崩潰。
端的是什麼玩意,哪朝哪代的老古董了。
他嗤了一聲,「大膽的小丫頭,竟然拿這樣的東西出來,也不怕污了聖目,皇上怪罪。」
杯子還是之前的杯子,茶壺還是原來的茶壺,寒酸的不得了。
初九原本心裡就很是忐忑,聽玄希這樣一說,一下子慌了,連忙跪下請罪。
「皇上恕罪,這是我們唯一的一套茶具,奴婢實在拿不出一套新的了。」她剛剛進去,悄悄的藏起了前段時間小姐剛讓她買回來的一套官窯茶具,把這一套被小姐扔了又被她悄悄撿回來的老古董拿了出來。
聽到初九回話,林兮兮樂了,這孩子越來越上道了,不枉她之前天天耳提面命,苦口婆心的提點,孺子可教啊。
這一手窮哭的極好。
而且不但哭的一手好窮,而且還捅得一手好刀子。
「管家叔叔,求你借我一套茶具可好?小姐這套實在是太破了,沒法招待皇上和道長。」
若是之前,她可是不能叫管家叔叔的,將軍府的人誰不知道,在這個院裡管家比主人還主人。
管家沒想到原本只是簡單的倒個水,竟然牽扯到了他。
將軍府的主子連一套像樣的茶具都沒有,還得管他一個小小的管家借。這事好說不好聽,況且皇上和玄希道長還都在這。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聽出來初九這話有多誅心,可偏偏初九說的情真,求的意切,完全沒有表現出告狀上眼藥的意思。
管家差點尿了褲子,這還得了。連忙跪下請罪。「皇上恕罪,大小姐屋裡原本是有不少家具的,其中還有皇上當年御賜給將軍的。只是這些年小姐性情不好,時常摔東西,奴才怕小姐不小心摔了御賜之物,犯下大錯,就讓賤內把大小姐屋裡的東西都拿到小庫房裡收了起來。奴才這就去取。」
管家也不是個省油的,一句話把欺主惡奴的形象瞬間變成為主子著想的好管家的光輝形象,林兮兮相當佩服林白這個不要臉的理由。
「嗯,想的還挺周到,速速取來。」皇上順著林白的話,誇讚了他一句。
沒有指責,沒有怪罪,反倒得了誇獎。這讓林白的腳步輕快了不少,飛快的下去安排。
林兮兮看著林白的背影,這個林管家,果然是老皇帝的人。周到?他哪隻眼睛看到了周到?
不爽的不止林兮兮和小初九,管家林白也是一臉怒容,被初九氣的七竅生煙,看來這個小丫頭是老壽星吃砒霜,活的有點不耐煩了。敢這麼明目張胆的坑他,這筆帳他記下了。
不管心裡怎麼生氣,腳上卻是速度極快,他一路急奔,連汗都來不及擦一下,親自跑到他的私庫里,找出了當年御賜的一套。又拿了他剛得的上好茶葉,一路小跑的往北院返。返回之前他還不忘命人趕快去一品齋買酒。
他可是聽得真真切切,從那個玄希道長出現到現在,他可是不止一次念叨著要喝酒。一品齋有一種極貴極好的酒,據說是一個釀酒大師的方子,一般不輕易賣,可是有皇上這面大旗,他們敢不賣才怪。若是道長喝的高興,在皇上面前多說些皇上愛聽的好話,皇上不會不追究他的過錯,還會封他的功勞。皇上對那個玄希的重視他可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上好的茶具和香茗端了上來,皇上卻連看都沒看一眼,他根本就沒心思喝茶,只是巴巴的等著玄希開口。
玄希慢條斯理的倒了一杯茶,端到鼻子下邊聞了一下,然後就把茶杯放到桌子上,並且往旁邊推了推。
林白看的直冒汗。這是嫌棄的意思麼?
幸好玄希道長沒有說什麼。這讓林白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林兮兮看著玄希老道故意賣關子,皇上又急的不得了的樣子,突然想到一個詞: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那玄希老道絕對是個磨人的老妖精了。
咳咳,林兮兮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狠狠的咳了幾聲。
林兮兮咳得臉有些紅,玄希看著分外扎眼。看她那表情他就知道,指定沒想什麼好事。
玄希也不再賣關子,指著林兮兮的臉對著皇上說,「皇上你看,這個臭丫頭印堂已漸清明,烏雲有消散之照,剛剛那一倒,不偏不倚,剛好磕到了後腦的穴位,摔走了瘋病之氣。日後,應該不會再犯瘋病了。」
皇上依言抬頭看了看林兮兮,模樣倒是不錯,只是頭髮有些亂七八糟,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而且估計是那會犯病在院子裡跑太久,前額的頭髮被汗打濕後黏在一起,實在有些不堪入目。他是絲毫也看不出哪裡清明了。
而且,她瘋不瘋跟他有什麼關係?又關元和什麼事?
「近日紫微星光芒漸盛,老道之前不確定這有什麼影響。今日皇上一來,她就去了多年痼疾,看來這光芒實乃大喜之照。以老道看來,近日皇上必得喜事,元和定會有大喜之事。」
玄希撫著鬍子,說的挺玄乎。
林兮兮翻了個白眼,倆人研究她研究了這么半天,就得出點這破結論?什麼瘋病,簡直胡扯。況且就算她病好了,關紫微星什麼事,關皇上什麼事。看這老頭一副神棍的樣子,原來只是胡鄒八扯,浪得虛名。也不知道這皇上喝了什麼迷魂湯,竟然還這樣禮遇他。
這麼大的白眼,玄希就是想假裝看不到都難。幸好皇上還沉浸在好事將近的美夢裡,沒有注意到。
這個臭丫頭,還不是為了幫她?這麼牽強的理由,連他自己都不信,簡直是砸他太白金星轉世的招牌。
他回了林兮兮一個更大的白眼,直接像一道天雷一樣,把林兮兮雷了個外焦里嫩。
「還請道長明示。」皇上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近日能有什麼大好事能降臨到元和。
國內太平,今年又沒有什麼天災,沒有什麼他要操心的事情。
難道是北關的戰事會有轉機?可是這些年都沒有什麼大的進展,難不成這個傻子一清醒,就能打勝仗?這也太難以置信了。
「此乃天機,不宜過早泄露。皇上靜待佳音就好。」凡是他不想說的,一句天機不可泄露就是最好用的擋箭牌。
「哈哈哈,如此,朕就等著好消息了。」皇上哈哈大笑,真不知道最近會有什麼大驚喜等著他。
林兮兮無語望天,這麼智障的事情,竟然真的有人信。那她就等著好了,看看她這個傻子能帶來什麼好運。
「對了皇上,為了聖體著想,皇上還是儘快離開此地,回宮的好。」玄希端著茶杯,喝了一小口。
「這是為何?朕還想與道長多聊一會的。」皇上的語氣比之前輕鬆了不少,一聽玄希說要他儘快離開,又緊張起來。
「這個院子又破又亂,有不少礙眼的東西。雖然皇上真龍之身,紫氣護體,還是不宜衝撞。為保喜兆平穩,皇上還是儘快回宮的好。」玄希煞有介事的揮了揮袖子,就好像他周圍真的有什麼一樣。
在場除了他和林兮兮之外的每個人,立刻就覺得後背涼颼颼的。就好像被無數雙眼睛看著。
林白抹了一把額頭,心裡想著,難怪最近老是覺得力不從心,莫不是這段時間接連來了兩次北院的緣故?看來他回去要告訴他夫人和女兒,這裡還是少來的好。反正那個東西這麼多年都沒找到,也不急於一時。要是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就得不償失了。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愛惜自己的身體。皇上對別人可以心狠手辣,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一涉及到自己的身體,他還是寧信其有的,尤其這話還是玄希道長說的。更加讓他深信不疑。
林兮兮看著滿院的人就這樣被玄希三言兩語給忽悠走了,瞬間覺得自己之前裝神弄鬼裝瘋賣傻的行為簡直low爆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她要提高實力,充實資本,爭取早日不用裝神弄鬼,也不用裝瘋賣傻,連老道這種胡編亂造都不用,直接用實力說話。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陽謀,權謀,大奸大惡都是紙老虎。
看來她的鋪子要儘快開業了。開業了才有銀子,有了銀子才好辦事,才能建造自己的勢力,提升自己的實力。
說到鋪子,她又想起了酒莊,想起了酒莊,就想起了老道,想起了老道,她就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天在街上,她可是聽的清清楚楚,這老道知道她娘和哥哥的事情。
這才是她同意老道來找她的目的。
想到這,她沖著玄希老道嫣然一笑,「道長,您老人家喜歡喝什麼酒啊?反正我現在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想個方子釀點酒來孝敬您老人家啊?」
她笑的諂媚,語調溫柔,玄希卻是聽的全身寒毛直豎。
這突然轉變的畫風又是為了哪般?
難不成他剛剛說錯了,這姑娘不是把瘋病給摔好了,而是更加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