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難道是驢驢相吸?

  第30章 難道是驢驢相吸?

  荒子前田家的信使前來拜訪,除了把原野從「坐牢」中解放出來,僅就客套幾句便走了,只給原野留下一封信,以及一套還算精緻的漆器餐具,一個裝在木盒子裡的細陶茶碗,和一匹細織細麻布料。

  「是誰寫來的信?信里都寫了些什麼?」阿滿生性好湊熱鬧,眼見信使來了又走了,又忍不住鑽了進來,一邊隨口打探消息,一邊仔細打量阿清,看看她沒在的時候,原野有沒有亂來。

  真把妹妹輸出去了,她也有點懊悔了,又開始疑神疑鬼,生怕原野人面獸心,突然就露出本來面目,嘿嘿嘿淫笑著,淌著口水就把阿清摟到懷裡,開始為所欲為,而阿清被賭約所限,也只能兩眼一閉,把頭一歪,含羞忍辱,任他糟踐。

  雖然這不太可能,原野平時看起來還是挺不錯的,但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武士都是些變態,干出什麼噁心事都不稀奇。

  「是一個叫奧村助右衛門家福的人寫來的信,感謝我們救了阿松,送了點謝禮。」原野沒注意阿滿的審視目光,看完信就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沉吟道,「還希望我能去荒子城作客,順便幫他主公前田利春看看病,隨時都可以,

  他掃榻以待。」

  這倒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他還以為是前田利家給他的信,或者是荒子城城主前田利春的信,結果沒想到冒出來一個不認識的奧村家福。

  「奧村助右衛門啊,我知道他,他是荒子前田家的家老,奧村家世代侍奉前田家,也算前田家很有份量的人物了。」阿滿先提供了點基礎情報,然後翻了翻謝禮,估了估價,又不滿道,「也就能賣一貫多,漆器是荒子觀音寺產的,茶碗是瀨戶燒里的大路貨色,還有點小瑕疵,布八成是他們自己織的,加一起成本頂多七八百文!這些武士還是這么小氣,請人看病才給這麼一點,你要去嗎?」

  這些東西說是感謝救了阿松的謝禮,其實更像請他出診的費用。這時代老派日本武士是講儒家禮法的,通常說話都會繞來繞去,也有些恥於直接談錢,和中國的老酸儒生有些類似,這方面她很清楚。

  「明天就去一趟吧,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時間有空閒。」原野很快就做出決定,畢竟現在在人家的地盤上存身,對方說話也算客氣,再說也不是讓他白幹活,他也不能給臉不要臉,平白無故惹出麻煩。

  強龍都不壓地頭蛇,更何況他也算不上強龍,只是個落難到這裡的外國人,

  原本就該小心行事的。

  阿滿覺得沒問題,錢是少了點,但總比給窮鬼村民看病強,馬上道:「那你去吧,我幫你看著家。」

  她沒打算跟著去,她在原野這裡肆無忌憚是因為原野是個濫好人,願意容忍她,但她要是跟去荒子城,別說大吃大喝一頓了,九成九連桌都上不去,要跪坐在原野身後乾瞪眼,事後也頂多混碗超級難吃的豆子野菜飯,以她滑頭懶散的性格,不可能去受那種活罪。

  原野點點頭,對此無所謂,而且萬一前田利春的病比較棘手,需要花不少時間,一天兩天的回不來,有阿滿守著傻兒子,他也能放心一些一一萬一出點什麼意外,以她的機靈勁,至少能拖著傻兒子逃走,而只要人不死,別的都好說。

  他現在也比較信任阿滿和阿清了,賭腦袋輸了都能認帳,人品那是相當不錯,值得相信!

  事情這麼定下來了,他把桃並兄弟叫進來,吩咐他們多給二手驢餵點豆料,

  把二手車也擦洗乾淨,再準備點乾糧,明天一大早就出發,不要誤事。

  一夜無話,時間很快到了第二天清晨。

  原野提前做完每日任務,簡單吃過早飯後,再整理一下衣飾弓箭藥箱就準備出發,但出了門卻看到阿清正給二手驢掛豆袋,還低聲和二手驢說著什麼,手上還在給它梳毛,表情很耐心很溫柔,而那頭二手驢也輕輕拿頭臉蹭她,半點倔脾氣沒有,一副和她很熟的樣子。

  原野一時異,那是他的二手驢,怎麼對阿清這個外人這麼親熱?

  莫非是驢驢相吸?因為阿清本身就有點像驢,所以驢格外喜歡她?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阿清的那根銅箍棒就斜倚在驢車上,她的小彌猴也正蹲在驢背上翻毛找虱子,似乎她也要跟著去的樣子。

  他轉頭向來送他的阿滿奇怪問道:「她也要去?」

  「不是你說讓她當護衛嗎?」阿滿打著哈欠,趴趴著豆蟲眉,睡眼朦朧一臉的無所謂。

  她不想去受活罪,但阿清想要去受活罪她也不反對,反正又不會死,沒什麼大關係,而且現在世道亂得很,理論上從日比津去荒子城該沒什麼危險,但實際上不好說,有阿清跟著她也能放點心——

  原野要是被人打悶棍打死了,她就沒了地方吃白食,也是大損失。

  原野和阿清處不來,也覺得有點沒必要,但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想了想也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來,也就沒再說什麼,算是默認了。

  於是,桃六郎牽著驢領路,井七郎扛著竹槍,原野坐在驢車上,阿清持棍護衛,他們一行人就這麼出發了,像準備去西天取經一樣。

  真和去西天取經差不多,路太他娘的難走了,荒子前田家也不知道是幹什麼吃的,都不知道把領地內的路好好修一修,土路時寬時窄不說,還坑坑窪窪,比去那古野城的路還要難走,顛得原野屁股都痛。

  在古代,趕路是個辛苦活啊,難怪古人都不喜歡離家,不像現代人整天像瘋了一樣想出去旅遊,沒休假還要在網上罵罵咧咧。

  一路顛簸,原野坐個驢車都坐不安穩,上上下下來回折騰,鬱悶到看原生態風景的心思都沒了,而他正一肚子抱怨,阿清肩頭的小彌猴突然起身,衝著不遠處一個小山頭髮出尖銳嘶叫,瞪圓了雙眼,露出鋒利犬齒。

  原野一哆嗦,瞬間也警惕起來,伸手摸起弓來就開始上箭,覓聲望向那個小山頭,只見那小山頭上雜木林立,初春時節剛有點綠色,大多還是灰濛濛的。

  他目光銳利地尋覓了兩圈,沒發現有什麼特別需要注意的地方,歪頭向阿清問道:「怎麼了?」

  「那裡有人。」阿清同樣開始戒備,手中的銅箍棒已經變成一把靜氏刀,

  目光清冷地望著那片山林,揮了揮手,小彌猴立刻跳下她的肩頭,竄出去飛快爬上一棵樹頂觀望,不過這次它倒沒再尖叫,在樹頂待了一陣子又跑回來爬上她的肩頭,一陣比劃。

  「是兩個男人,有弓,已經走遠了。」阿清歪頭看了一眼,輕聲向原野解釋了一句,然後擰動刀刀頭,又倒著插回銅箍棒中擰緊,看樣子認為危險已經解除,不會發生交戰。

  原野看了看小猴子,沒想到它還有這種妙用,目光瞬間變得十分欣賞,趕緊掏出一個飯糰遞給它,準備回去就提升它的伙食質量,然後再望了一眼山林,向阿清問道:「是盜賊嗎?」

  阿清沒有回話,又沒捉住那兩個人,她怎麼知道是不是盜賊,但又想起和原野關係已經不同,猶豫片刻又垂下眼臉,聲音清冷地說了一句大廢話:「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原野也反應過來了,確實未必是盜賊,說不定是兩個兼職獵戶的村民,在山上想捉點野味換錢,遠遠看到他這個假武士就躲了起來,以防被他拿來當靶子練習箭術。

  當然,也不能說沒危險,就算對方是獵戶,說不定也不介意順手打個劫,是在暗中觀察他們是不是軟柿子,思考要不要暗中偷襲搶一把,只是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了,已經沒有偷襲的可能,這才趕緊逃了。

  亂世之中,治安混亂,法紀全無,什麼樣的人都有,發生什麼事都正常。

  這時代,好人和壞人是很難分清的,走路都走不安生!

  危險解除了,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危險,但反正是解除了,他們又重新上路繼續前往荒子城。

  原野受了刺激,倒是又精神起來,只是剩下的小半截路卻無事發生,一切都很正常,他們順順利利就進入到荒子城地界。

  原野借登上一個土丘之機,遠遠眺望了一下這座現代已經消失了的城池。

  荒子城有護城河,深度未知,但不寬,也就兩間左右。

  城牆遠遠看上去似乎是以粗圓木為主要建材,頗有原始粗獷之味,但城牆上只有三個城角建有低矮的箭塔望樓,餘下的一個建了一半。城門上方的守閣好像也只搭了個架子,十分簡陋。

  而此時初春時節,天氣漸暖,濕氣泛起,城牆好似還生了綠苔,東一塊西一塊,木褐色中帶些綠斑點,看起來丑得一逼。

  面積嘛,東西大概三十五間,南北二十五間左右,呈一個長方形,大概三千五百平的樣子,只有半個足球場大一一這還是算上護城河,實際使用面積會更小,荒子城名字叫城,看起來卻更像個木製堡壘。

  這麼看看,荒子城和那古野城真是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可能那古野城是強力大名所建,又是最愛的幼子的居城,不惜工本,荒子城卻是一個地方豪族所築,

  實力有限,雙方僅從規模上來說,差距就極大,而且整體看起來,荒子城破破爛爛,像個沒建完的木製爛尾工程,如同城池中的乞弓,一點體面也沒有。

  當然,可能確實爛尾了,以後就這樣子也說不定。

  按《尾張徇行記》所記,前田城大約在公元1532年才因故廢城(可能是地震導致小田井川改道,具體原因未知),前田家也因此分家,前田利春這一支移居荒子築城還不到十年,再加上這些年織田信秀一直不停對外發動戰爭,前田家一直在被迫響應,反覆徵召軍役,無法進行有效積累,實力受損嚴重,建得拖拖拉拉、破破爛爛,甚至這樣就算完工了,實屬正常。

  這麼看看,織田信秀沒事就要去找鄰居們打架,似乎也有消耗尾張強力豪族的意味在裡面,只是不知道這些在地豪族能不能想到·

  大概能想到吧,阿滿以前說過,現在尾張上下八郡的在地豪族,好像都在盼著織田信秀早點死,織田彈正忠家的內部矛盾並不小。

  原野望著荒子城沉吟片刻,目光文移向周邊。

  荒子城這種小城當然沒有市町,城外自然是荒子村了。看房屋數量,規模要比日比津村大三四倍。田地則和日比津村一樣,沒有成體系的灌溉系統,水田只能排在小田井川兩側,以方便就近取水,而旱田也差不多,初則整齊,隨著往丘陵往向延伸,漸漸雜亂。

  和日比津村不一樣的是,荒子村西北方向的低矮丘陵上有一處「大宅院」,

  居高臨下,建有木刻石雕的大型山門,牆壁也修得厚實,像個小型堡壘,裡面還聳立著一幢多寶塔,屋檐飛翹,塔尖直聳天空,頗為精緻華美,整體看起來,除了沒有護城河和箭樓望樓,竟然比荒子城還體面。

  這應該就是荒子觀音寺了,這次原野不用問別人也能知道,因為這座塔他記得。這座塔留存到了後世,建築師和安土城的建築師好像是同一個人,只是名字他忘了,但這座塔他在不少宣傳畫和電視上見過,樣子大致相同。

  當然,荒子觀音寺也留存到了後世,位於名古屋市的西郊一帶,不過好像改建過,已經成為天滿神宮的別當寺,沒了外圍的山門和高牆,已經不太像個小堡壘了,但依舊保存有一千兩百多尊圓空佛,也算名古屋一個不太有名的小景點。

  原野站在土丘上觀望沉吟,等看夠了,這才轉身下了土丘。

  總算到了,走吧,該去見見這裡地頭蛇,荒子城城主前田利春了,也不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