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沒有後來了

  太陽慢慢從地平線上落下,餘暉將天邊的雲彩照的火紅,炊事班按照慣例要前往前線和那裡的炊事班進行輪換。

  「白井,東西都帶好了嗎,車子馬上就要出發了!」炊事班班長從門外探出腦袋看了眼屋內的白井問道。

  「啊?已經要出發了嗎,不是說晚上出發嗎,我的槍還沒擦呢。」白井抱著他帶過來的莫辛納甘,對於突然提前的出發時間趕到一絲驚訝。

  「沒辦法,我們只是搭車過去,司機說什麼時候出發我們就只能什麼時候出發,我們可沒有選擇的權力。」班長聳了聳肩抱怨了一句。不過對於白井作為一名廚子竟然要帶著槍,他還是頗有微詞:

  「我們只是炊事班,只負責做飯,槍什麼的真的不用帶。」班長勸說道:「你看我們都去前線這麼多次了,哪次用的上了,你每次不都是怎麼帶過去然後原封不動的帶回來。」

  「那不行,我說過我是來參加革命的,要不是你們把我留在這裡,我早就在前線成為一名戰士了,只要有機會我肯定是不會放過的。」說著,白井用白布將槍嚴嚴實實的裹了起來,塞進了背包里。

  直到深夜,被突如其來的嘈雜聲吵醒的白井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發現車子已經到達了目的地,急忙和其他人一起,背上行囊,跳下卡車,跑去物資車那裡和其他人一起將後方運上來的食物卸下來。

  前一段時間,物資補給線被弗朗哥士兵切斷了,前線的士兵挨了一小段時間的餓,好在時間不長,也就兩天左右,但這對於每天都要消耗大量體力的士兵來說著實有些難以忍受。

  如今看到運送物資的車隊總算是來了,士兵們也顧不得睡覺,紛紛圍了過來,手忙腳亂的幫忙迅速將車上的食物優先卸下。

  炊事班班長見狀也沒有在去湊熱鬧,而是帶著自己的班找了一遍空地,生火架鍋,用剛運送過來的物資做一頓豐盛的晚飯。

  好巧不巧,秦恩和白井幾乎是前後腳到達,秦恩這邊剛布置完臨時手術室收好了藥品和各類器械,這邊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咕嚕嚕。」

  秦恩循著聲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陳阿根一隻手揉了揉肉肚子,鼻翼不斷煽動著,朝著香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餓了?」秦恩問道。

  「嗯。」陳阿根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你和瓦西里去打點飯過來吧,我跟文繞兄把最後一點收拾完。」這一路被陳阿根帶的,連秦恩都開始管陳文繞叫文繞兄了,這樣顯得合群一點,也更顯的尊重。

  陳文繞對於秦恩的轉變表現得有些驚訝,但轉眼間便收斂了起來,看到陳阿根和瓦西里離開了帳篷,陳文繞搬起最後一個箱子,朝著手術室走去。

  「秦兄弟,聽說前線戰況不是很理想啊。」陳文繞一副閒聊一般的語氣說道。

  「是啊,但我感覺不一定是因為弗朗哥軍隊進攻的勢頭兇猛。」秦恩抬頭看著陳文繞說道。

  「大概又是那些無政府主義者鬧的。」陳文繞嘆了口氣,將箱子放在牆角。

  「沒準對他們來說我們才是那個添亂的呢。」秦恩將手頭最後一點東西歸攏好,拎了個馬扎坐在上面,又給陳文繞丟了一個示意他坐下來聊。

  「我來這裡就是想看看走共產路線到底適不適合我們國家,國家貧弱蠻夷入侵,中華大地正處於危難之際,這足以證明之前的三民主義並不適用於我們,但現在看來共產主義路線似乎也處於失敗的邊緣,秦兄弟,我這心裡憋屈啊,我想讓我們的祖國變得強大,讓百姓安居樂業,但似乎那條路都行不通,吾輩能做些什麼,到底該怎麼做?」

  陳文繞的話讓秦恩一時間有些愣神,從前的秦恩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國家帶來的各種好處,卻似乎從來都沒有想過那種環境到底是怎麼創造出來的。

  愛國主義教育秦恩也不是沒接受過,類似馬哲軍事理論之類的課程也沒少上,但大多數時間都是玩手機睡覺或者乾脆就翹掉在宿舍打遊戲,畢竟先輩們的光輝事跡早已經聽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再怎麼聽也聽不出來什麼。

  那時候在秦恩潛意識中,似乎先輩們只是在走一遍歷史一樣,只要按照既定路線走,就一定能成功,但如今秦恩突然發現,自己之前想的實在是有些太過於幼稚。

  站在上帝視角上看,當然能分辨出那條路是對的那條路是錯的,只要按照對的走當然能成功。但問題就在於處於這個歷史中,沒有人知道一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這個路線是對是錯。

  就如同現在的陳文繞一般,他似乎對革命的前景喪失了信心。

  秦恩低著頭,組織了一下語言,回答道:「其實三民主義本身沒有問題,問題在於沒能將政策本身實施下去,或者說實施不下去。」

  秦恩喘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認為我們國家當前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土地,九成的土地掌握在一成人的手裡,沒有土地的老百姓只能餓肚子,國庫收不上來稅,更收不上來糧,拿什麼打仗?談何發展?我在奧維耶多的時候聽別人說過這裡土地改革的事,據說弄得人心惶惶,所有田地都嚴格要求被平分,使得很多本來擁有土地的農民的利益受損,他們本應該是可以爭取的階級,卻被硬生生的逼到了我們的對立面,你看這次和我們打的絕對不止保皇派那些人,肯定還有很多被逼過去的。」

  「土地問題嗎......」陳文繞坐在馬紮上愣著神,腦海中不斷地回想起秦恩剛剛說的話。

  確實如秦恩所說,大多數的土地掌握在了少數人手裡,這個問題已經持續了幾千年之久,甚至很多勢力早已盤根錯節在地方,有些勢力的軍隊甚至比中央還要有戰鬥力。

  陳文繞在美國的時候也研究過美國的政體,看看資本主義能不能適用於中國,但研究來研究去,直到今天聽了秦恩的話他才猛然意識到,美國根本就不存在土地的問題,原因就在於他們的人太少,土地太大,有的是耕地分給農民,甚至會有很多地方因為人不夠而只能放棄。

  秦恩看陳文繞沒有接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當然還有個問題,就是黨派內部的分裂,共和黨組成的成分實在是過於複雜,共和聯盟黨、工人社會黨、左翼共和黨、馬統工黨等等,他們說難聽點只是臨時聚在一起商量事,連個共同綱領都沒有,完全都是個幹個的,要是相互沒有干擾還好一點,但在這種危要關頭竟然還會出現因為成分問題而遭到肅清,真是讓人想不通上頭的人的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

  「說起這個,前段時間的肅反運動真是讓人膽寒。」陳文繞心有餘悸的說道:「和我一起作戰的一個同志就因為是從德國來的而被砍了腦袋,就在我面前砍得,而我們就在戰場最前線,那一斧子瞬間將隊伍中的士氣全部砍掉,就像那個同志的腦袋一樣。」

  「後來呢?」

  「後來?沒有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