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吼,我們打中了什麼?」
「一定是彈藥庫,肯定是打中了彈藥庫。」
「我的耶穌啊,真是壯觀啊!」
此時幾公里外的杜奧蒙堡的上空升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雲,強光讓人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衝擊波裹挾著大量的塵土席捲而來,將戰壕內的士兵弄了個灰頭土臉。
秦恩的仰著頭,呆呆的看著前面的那朵巨大的蘑菇雲,內心震撼不已。
「這就是戰術核飛彈?」他喃喃自語道。
一股熱浪吹過,將他那頂帶的松松垮垮的鋼盔一下子吹落在地,這讓秦恩才緩過神來。
一看到蘑菇雲,作為現代人的秦恩,腦子裡第一反應永遠都是核武器,畢竟其他武器打出來的蘑菇雲照片他也沒見過。
「什麼彈?」諾德隱約間聽到了秦恩的自言自語,反問道。
「啊?你說什麼?太吵了聽不清!」秦恩試圖裝聾矇混過關,於是迅速轉移話題,問道:「這是什麼東西爆炸了嗎?」
諾德看了眼秦恩,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回答道:「應該是炮兵那裡打中了彈藥庫吧,真是運氣好啊,這樣我們就不用面對有那麼猛的火力了。」
「呵,說的也是呢。」秦恩輕笑一聲,就算防線上兵力少了又如何,該死人還是要死人的,區別在於死的多少而已。
看到蘑菇雲的指揮官楞了一下神,但他瞬間意識到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隨即當機立斷,拔出手槍朝天開了兩槍,下令全軍朝著地方陣地發起最致命的一擊。
「衝鋒!衝鋒!趁這機會一鼓作氣拿下他們!!」
「殺!」
「幹掉他們!」
「法蘭西萬歲!」
「勝利!」
亂七八糟的口號從士兵的口中咆哮而出,雖然沒有統一的口號,但這時候,興奮地士兵們只是在下意識的用最原始的吼叫聲發出自己認為最順嘴的聲音,這種時候,喊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喊出氣勢,要把對面的氣勢徹底壓垮。
諾德也跟著隊伍沖了出去,本來他不想出去的,畢竟有傷在身,但吉恩這個愣頭青受到周圍氣氛的感染,也跟著高喊著沖了出去,諾德總是對吉恩放心不下,心裡想著:「反正對面也不會剩多少火力點了,沖就沖吧。」
於是便緊緊的跟在吉恩後面沖了出去。
看到有士兵衝鋒,德軍的馬克沁機槍依舊開始噴吐起子彈,只不過這次的準頭稍微差了點,和以前衝鋒的士兵們如同割麥子一般倒下,這次只有零星的倒霉的人中槍摔倒在地。
吉恩只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他端著手裡的步槍,玩命般的朝著德軍陣地衝過去,一路上甚至都聽不到耳邊呼嘯而過的子彈聲。
跳進戰壕中,朝著那名還在發呆的德國士兵就是一個飛踢將其踢暈,隨後用刺刀捅進他的心臟,結束了他痛苦的一生。
看到他腳下的屍體還算注意個人衛生,想來應該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吉恩頓時興奮了起來。
「嘿嘿,看看你身上有什麼寶貝。」臉上帶著賊兮兮的笑容,吉恩開始摸了起屍體。
「懷表,這個好,先收著。」
「相片,還是個全家福,先收起來,以後再說。」
「咦,雪茄!」吉恩一下子興奮了起來,這可是一根沒有抽過的雪茄,可不是之前自己找到的那種抽一半的,諾德大叔看到一定會很開心的!
「大叔!大叔!你看我給你找到了什麼!」吉恩興奮的從地上跳了起來,轉頭想把雪茄給諾德嘗嘗。
但原本應該一直在自己身後的諾德卻不見了蹤影。
吉恩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一定是自己跑的太快了,大叔的腳還受了傷跑不快的緣故,等一會他自己就追過來了,這個雪茄先給他留著,等回去了再給他也來的及。
吉恩沒有多想,仔細的摸完屍體後,便跟著大部隊繼續向前衝去。
10月24日,杜奧蒙堡被法軍成功收復。
只不過丟掉的時候還是個完整的堡壘,如今卻是遍地的碎石,只能勉強看出一點輪廓,山頭硬生生的在炮彈的轟擊下矮了7米之多。
駐守在堡壘內的1000名德軍,被屁股底下的彈藥庫一同送上了天,只有外圍防線的一小撮人倖免於難。
但最終的結果就是,直到進攻結束,杜奧蒙堡成功收復,法軍都沒有接收到哪怕一個俘虜。
吉恩興奮的四處摸著屍體,就如同是個掉進米倉里的老鼠,開心的不得了,直到天黑才戀戀不捨的往後方陣地走去。
「哼,哼哼,哼哼......」吉恩哼著小曲,一蹦一跳的走在剛鋪了木板的道路上,其他地方真是沒法走人,剛才衝鋒的時候鞋子差點被爛泥吸住摔個狗吃屎,還好自己反應靈敏及時穩住了平衡,要換成大叔那個老傢伙絕對會摔跤的,吉恩想到這,嘴上的笑容怎麼都掩飾不下去。
「嗨,秦!看看我帶了什麼寶貝回來。」吉恩掀開秦恩的帳篷,獻寶似的喊了出來,只不過秦恩的帳篷里並沒有人,白白浪費了他一波表情。
吉恩並沒有感到奇怪,要是秦恩在帳篷里待著他才會覺得奇怪,這時候他應該在救助站治療傷員才對。
沿著壕溝來到一頂臨時搭建起來的白色帳篷外,托馬斯就如同一根釘子一般站在門口,這讓吉恩覺得很奇怪,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托馬斯要不就是蹲在角落裡,手裡拿著個帶血的木棍,好像一頭擇人而敲的盜賊,但熟悉了以後就知道,他只是在單純的發呆。
秦醫生就算讓他在門外好好站著的時候也是松松跨跨的,一點都看不出有軍人的樣子,讓吉恩很是瞧不起,雖然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那就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吧。
今天的托馬斯眼中就像有一把利劍一般,當他看到吉恩從角落裡冒出來,眼中的兩把劍就像是要插在他的身上一般,這讓吉恩很是不解,難道自己做錯什麼了嗎?
過了一會,秦恩從帳篷內走了出來,他雙手滿是鮮血,甚至還在不停的往下滴落,雙側臉頰上的咬合肌高高凸起,看樣子應該十分的憤怒,但吉恩實在是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發那麼大的火。
不過為了討好秦恩,順便讓他消消火,吉恩還是諂媚的拿出秦恩之前最喜歡的勳章捧在手裡遞給秦恩。
秦恩看到吉恩的一瞬間,怒氣一下子衝上了腦門,二話不說,一大耳光甩在了吉恩的臉上。
「沖沖沖!就知道沖!連你身後都不顧了嗎啊?」
「你腦子裡都裝的是狗屎嗎,還是你根本就沒有腦子,不知道打仗的時候就應該和戰友相互照應嗎?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你瞧瞧你做的事情,哪件不是小孩子才能做出來的?」秦恩衝著吉恩嘶吼著,口水噴的他滿臉都是,但吉恩卻不敢去擦、
「你打我幹嘛啊?」吉恩摸這自己的左臉,他的嘴角滲出一絲血液,一看這一巴掌扇的就不輕。
「打你幹嘛?諾德呢啊?你的大叔呢啊?人呢?他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秦恩這麼一說吉恩才想起來,怪不得自己一路走過來總覺得缺了點什麼,原來是以前都在自己身邊跟著的諾德不見了。
吉恩一下子急了,趕忙轉頭就要往回跑,想要回去找諾德去,卻被秦恩粗暴的拽了過來。
「你還要還去哪啊?跟我來吧......」
吉恩不是傻子,從秦恩的語氣中,他感覺到了眼前的這一幕絕對是自己不想看到的,他很想就此跑掉,但秦恩的手就像是鉗子一樣死死的拽著自己的衣領,任他怎麼掙扎都沒法掙脫。
吉恩頭一次發現,原來那個在自己眼中弱不禁風的瘸腿醫生,也能輕鬆的揪住自己。
走進帳篷,眼前的景象只有吉恩恐怕在噩夢中才會夢到。
諾德的臉色如同紙一般刷白,看不到一絲血色,他的肚子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只不過原本應該是白色繃帶,現在卻被鮮血染成了紅色,他的手上連著一根長長的管子,管子上面連著一個倒過來的瓶子。
吉恩不知道瓶子是幹嘛用的,但光看諾德這樣子就知道大事不妙。
「大叔......大叔,你別嚇我啊......」吉恩心中最恐懼的事情發生在了眼前,而很有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失誤造成的,本來諾德大叔的腳上就有傷,自己應該好好跟著他才是,自己怎麼就腦子一熱沖了上去,再或者根本就不用衝鋒的,在後方照顧諾德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一想到這,吉恩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他雙手合十放在面前,在內心中不斷的向眾神祈禱著,希望諾德好起來。
眾神似乎聽到了吉恩的祈禱,諾德突然虛弱的吭了一聲。
「額......這是哪,嗷狗屎,好痛啊。」他的話語十分微弱,吉恩幾乎要把耳朵貼在諾德的嘴邊才能勉強聽清他在說什麼。
「秦,他醒了!大叔醒了!你快治好他!大叔會好起來的對嗎?」吉恩興奮的手舞足蹈,就好像諾德要馬上活過來一樣,而接下來,也似乎印證了他的猜測,諾德的聲音確實稍稍變大了一點。
但秦恩知道,這只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
「吉恩......吉恩......」諾德嘴裡不斷地喊著吉恩的名字,吉恩聽到後趕忙跑到他的身邊。
「吉恩在這呢,你的吉恩在這呢,你看,我給你找來了最正宗的古巴雪茄,這次是一整根,肯定抽的過癮,大叔你快點好起來吧。」他帶著哭腔,的淚水憋在眼眶之中不讓他留下來,免得又被諾德說自己不夠男子漢。
「咳咳,吉恩啊,還有秦,你們以後在戰場上要小心,別像我一樣一不小心把命給丟了,咳咳咳。」諾德沒有理會在吉恩手裡的雪茄,即便他的眼神時不時的會朝那裡飄一下。
「還有......」諾德微弱的喘著氣,顫顫巍巍的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封信和一枚戒指,正是那枚之前在秦恩面前炫耀的,用子彈殼底做的那個像是扳指一樣的戒指。
「幫我......幫我把這封信寄到巴黎,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也把我送回去,我想回家了,想家了......」說著說著,諾德長嘆了口氣,眼皮再也無力睜開,頸部肌肉也再也無法維持著歪頭的動作。
隨即再無聲息......
「大叔!!大叔你醒醒啊,不要嚇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啊啊啊!」
眼淚一下子順著吉恩的眼角滑落下來,他張著嘴巴不斷地張合著,想要說什麼卻只能發出毫無意義的嘶吼,仿佛無法相信現在發生的一切。
看到諾德的死去,秦恩同樣不好受。
之前雖然見識到了戰爭的殘酷,但也就僅此而已,他來這裡本來就是抱著刷分的目的來的,傷員多反而會讓秦恩覺得興奮。
但當自己身邊的人,尤其是來到這個世界時第一個認識的人遭受了戰爭給他帶來的痛苦時,那種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此時秦恩的內心就如同萬蟲噬心一般,狠狠的折磨著他的精神,他從沒有想過諾德會在反攻正式開始的前夜不明不白的死去。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怎麼之前在面對那麼猛烈的火力時都能完好無損的回來,怎麼現在零星的火力就能剛好擊中他呢?這不科學!
強忍著內心的悲痛,秦恩拿過諾德手上還沒來得及封禁信封里的信紙,打開看了起來。
秦恩從來都不知道諾德會寫字,直到看到了這封信,但也不排除是找人幫忙寫的,畢竟這麼好看的字體可不是一般人能練出來的。
信紙的開頭是一些簡單的問候,但後面出現了一個女人的名字「瑪莎」。
能看的出來,諾德的心中對瑪莎十分想念,同時也十分想念他們的孩子托德,隨後便簡單講述了一下自己在前線的的經歷。
當然,男人嘛,不管哪個國家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只挑好的講,不好的自己扛過去。
信中沒有堆砌什麼華麗的辭藻,用的都是最純粹的語言,說著最通俗易懂的情話,雖然不是很符合法式爛漫,但對普通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結尾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再次強調一下自己內心的想念。
但最令秦恩感到詫異的是這封信要寄往的地址。
巴黎,拉雪茲公墓,第三排左手邊第141塊墓碑收......
墓碑收......也就是諾德的妻子早已去世多年了,甚至從他信中的語氣來看,他們的兒子托德也是如此,而諾德說想要回家......他想要回的到底是哪個家呢?
難怪戒指做的不是很好看,難怪諾德每次提到他的妻子時只會說兩句便不再說下去,甚至連照片都沒有一個。
也難怪諾德對吉恩這麼好,就如同是對待自己的兒子一般......即便他一直「大叔大叔」的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