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樂園

  第401章 樂園

  「人總要惶恐於將非善的個性也歸於聖子,但需知聖子也受勸誘與挑戰。他在憂懼上如同我們一般,只是他沒有犯罪。」——《洛嘉之書》

  行人站在荒蕪的草原邊緣,感受到自己體內的東西正在向吹過的風聲中流逝。

  風裡帶著濃烈的金屬氣味,最近下過雨,濕氣讓金屬氣味變得像不斷流失與飛濺的生物質,但一種先驗的知識告訴他,這股氣味來自於金屬的脫落,鏽蝕在雨中發生,鐵屑順著雨水的沖刷越過河灘,刮擦著地面,而後墜進河水中,在漫長的時間過後沉進淤泥里。

  淤泥乾涸。變成沙地。但雨仍在下,草原仍然青翠。在這些時間組成的歲月迴響中,水滴從無數靈魂恐懼於交融的記憶中上升,組成一片雨雲,復又墜落。當它們輕輕敲在靈魂們的背脊上時,它們就在熙熙攘攘的共存中接受了孤獨的遺忘。

  行人低下頭,在他穿著盔甲時,他移動頭部的幅度不可能這麼大。他的下頜會被頸甲卡住,而這種限制源自於保護。他仍然穿著鎧甲,漆黑一片,鐵羽上流淌著銳利的光澤。但他低下了頭,看見自己被撕裂的腹甲上殘留的空洞。

  那裡邊緣光滑,切割完整,和其他刺穿他身體的孔洞一樣。殘留的血跡像一道不夠和諧的裝飾,存在於他體表,沒有疼痛。

  「我沒有獲得那份榮譽,」行人模糊地想,「魂歸……」

  他不太記得自己接下來的話,但草原的氣息柔軟了下來,那種冰冷和孤獨的觸感沉沒在河水中,薄霧飄浮,溫柔地撫過他。

  透過眼前的雨幕,穿過升起的林木上攀爬纏繞的藤蔓的空隙,我看見他們在河邊飲水,然後,他們邁動四蹄,順著河流的流嚮往上遊走。我順著河水,在河流的另一岸陪他們一起走。

  我有兩條腿,一身很重的黑甲。

  他們在草地里用嘴撥弄著地上的泥土,然後抬起頭,咬下一些藤蔓上的花。接著他們開始嬉戲打鬧,用蹄子和尾巴互相碰彼此。然後,他們站住,喊了我。我張望他們的表情,他們看起來很輕鬆,咀嚼著嘴裡的花,流出一些深紅的汁水。

  「過來嗎,」其中一個長長地嘯叫一聲,「我們去看看從頂上跑下來的山。」

  我踩著水過去,河水流得不快,我還是遊了一會兒。我覺得我不太像我自己。

  「看看你,游得這麼慢。」斯里奇說,「過來呀,在我們去那座灰色的山上之前,還有一些鹼花可以吃。別磨磨蹭蹭了,你總是這樣,三年前是這樣,三十年前也是這樣。」

  他們等著我過去,還給我留了藤蔓上的幾朵鹼花。花瓣在雨水裡下垂,顏色變得很深,讓我想到頂上的太陽要落下時候的樣子。

  「我不餓,」我聽見自己說,有一隻飛動的深藍色小小鳥落在我的右肩上,也許是我的黑色鐵甲上,也許是我的淺橙色皮毛上。

  我扇了扇深藍色的羽毛。看見下面的無翼馬正往前走,它們剛剛吃完藤蔓上的深紅花,嘴邊全是汁水。汁水對飛行不好,但它們沒有翅膀。我就知道所有人都要去看從高天上墜落的魚尾鳥,即使是愚蠢的無翼馬。魚尾鳥很漂亮,而且他還活著。

  我落在一匹濕噠噠的無翼馬肩膀上,它真討厭,用尾巴拍掉了我。

  我用尾巴拍掉了它,跟著他們一塊兒走,身體穿過森林裡的每一棵樹。

  這些樹不屬於我們,我們不知道那是誰的,不論怎樣,它們和我們現在的前進沒有關係。

  我們順著河流,走到了能看見從頂上掉下來的山的位置。它很龐大,形狀是我們沒有見過的,顏色則和太陽剛從下面上來時很像,灰色,又有些發白。它像鳥一樣有對稱的翼,又和河裡的東西一樣只有一條很軟的蹄子。

  我們中的幾個發出高興的嘯聲,也有一個在哼哼。我就知道它一定會可惜沒有被吃完的鹼花。

  我們貼著彼此的腰,悄悄靠近,地面被雨水泡得很軟,這弄得我腳踝上全是泥。「我要洗我的腳。」我說。

  「你真嬌氣,」斯里奇說,「去吧,但我們可不會等你。」

  我被他說得不太高興,頂上掉下來的灰山又不會走,我可以等一個晴天自己來找它。我跳著離開,路過他們留給我的鹼花,賭氣沒有吃。我去河裡洗了洗我的腳,然後在河裡往前走。

  我在水裡的破碎倒影是一個黑色的奇怪東西,看起來很笨重,只有兩條腿,渾身的黑色片片弄出比河水還要吵鬧的噪音。

  我還是回到他們身邊,因為我不想被很多樹里的媽媽一個個問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玩。當我回去之後,我看見他們都倒下了,亮橙色的皮毛倒在沙沙作響的樹葉里,很多深紅的血從皮毛里流淌出來,就像他們吃的鹼花一朵朵地重新開在了地面上。

  我在他們身邊僵住,我喊了他們的名字,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感覺頭有些疼,就像我吃了很多的冷草導致的生病,接著,我的全身都開始疼,我的神經像是著了火。很快,我也倒下了。

  然後我們站起來,心有餘悸地蹭了蹭彼此的頭。

  周圍的環境好像有一些不一樣,我們似乎全部站在草地里,周圍還有好幾千個其他的同伴,還有鳥,或者其他生物。我們身上一點都不痛。

  我找到最後從河裡游過來的里姆,「你還好嗎,」我問。「你今天真的好吵,斯里奇。」他說。

  我們抬起頭,魚尾鳥已經死了,但我們來看它的時候,它還活著,眼睛睜開,看起來很疲倦,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

  它像這樣活了很久,和我們一起共處了三百多年,我們把我們擁有的一部分放到泥土裡,製造成新的後代。為了它們行動方便,我們提議給它們製造四個爪子,魚尾鳥同意了。它很溫和,總是很好說話。

  很突然地,草地消失了,河流也找不到,所有東西都變成一種黑灰又細碎的小東西,像乾枯的土。有一個奇怪的生物站在我們前面,很重,只有兩條腿,黑色的硬皮毛弄出比沙子還要吵鬧的噪音。一些閃電在他手裡向著魚尾鳥的骨頭閃出來,一直閃,直到雨又開始下。

  「我不是你們,」他說,他大吼,他的叫聲尖銳極了,像被殺死了一樣讓我聽得喉嚨疼。

  他一定是瘋了,吃錯了止疼的草,這會讓我們瘋掉。

  「別喊了。」我情不自禁地說,我的聲音從他嘴裡發出來。

  他愣了一下,繼而更為絕望地嘶吼,好似要把他體內的內臟和血全都吼出來。他手裡的閃電像是永遠不會停止一樣,在我們的世界中向著魚尾鳥射擊。

  我們都不希望魚尾鳥死,所以沒有一道閃電傷到它。

  「你是誰?」魚尾鳥的骨頭問他,它的聲音和我們這些年記住的聲音一樣動聽。

  「格里-格里斯·肖恩·格奧爾季夫·帕特奧沙利文——」黑色的人咆哮著,「讓我離開!」

  魚尾鳥身上的膠質紗翼緩緩張開,將黑色的人裹進紗網裡,吊上半空。

  「看一看我們的現在,」魚尾鳥和我們的一千個孩子一起說,它的聲音變得那麼響亮,以至於我們的世界開始褪色,變回魚尾鳥眼中的灰白世界。

  我們全部向下看。有四個生物,長得和黑色的人很像,身上是很重的硬的皮膚,但顏色深淺不一樣。

  他們的手裡也有閃電,每殺掉一個我們製造的一千個孩子中的一個,我們的世界就會坍塌一點點。我們的共同記憶迴蕩在我們存世的每一塊血肉之中。

  「我們會活下來嗎?」深藍的小小鳥問道。

  「……會的,」魚尾鳥說,它的聲音忽然變得那麼遙遠。而在這一個眨眼中,我們的世界似乎突然擴得很大,與某個更高也更遙遠的世界擦肩而過,在這一過程中短暫地相連。

  ——

  格里抓著紗翼編成的網,朝前方傾斜的世界看去。

  他剛剛從幾乎融進整個精神世界的狀態中勉強恢復,那種感受就像是一點點將自己的碎片從自己被剖開的身體中挖出,再拼湊出一個全新的自己。他渾身顫抖,手腳早已麻痹,疼痛的火焰在他身上的每一道傷口裡肆虐。

  他依靠本能粗暴地完成這項拼湊的工作,這一過程令他模糊地回想起當年完成星際戰士基因手術的經歷——又一次的重獲新生。

  有一些破碎的回憶無法追回,也許它們被納入這片精神世界的所有生命的記憶之中,被分解到不見蹤影,只能在一些偶然的時刻,從任何一道靈魂的意識中如輕風般閃回。

  某種意義上,他甚至不知道現在這個自己是否還是曾經的格里-格里斯,那個效忠於帝皇,為萊昂·艾爾莊森作戰的死翼戰士。

  從這一視角中所能看見的星際戰士們的位置,和他先前得知的冉丹生物艦異形殘骸的位置,可以推算出眼前的畫面,就是這隻龐大異形頭部能見的視角。而他的同伴正浴血奮戰,在重重危機中戰鬥不休,槍聲不止。

  那個……他想著他的名字,克羅格……克羅格,對,鋼鐵勇士克羅格帶領小隊謹慎地躲避著從地下張開的危險巨口,並開槍殺死撲到他們附近的異形後裔。

  冉丹異形和他共享了它們的記憶,這險些將他衝垮。他強硬的抗拒阻止了記憶流的湧入,但一些瑣碎的知識還是強行捅進他的靈魂。

  他知道那種怪物一共有三百七十一隻,其中一半因為有機物補充的不足而較為虛弱,但任何一隻都足以撕裂星際戰士的陶鋼,用它們有毒的利爪一直切割到黑色甲殼,毒素會讓他們漸漸渾身脫力。如果戰鬥結束的不夠快,一切都會迅速滾入惡化的深淵。

  那是誰?格里遲鈍地想,接著抓住自己的意識體,折斷一根手指,讓洶湧的疼痛穩固他自身的獨立性。他喘息著,伏在紗網裡,將全部的精神集中在已經不屬於他的戰鬥中。

  那是漢默,他想,沉默寡言,不引人注意,但他的槍法從不含糊。他開槍,槍口迸發出熾烈鮮紅的火。好!格里在心中大吼。

  當那一簇烈焰接觸到異形魚怪甲殼內的血肉時,一陣灼燒的劇痛忽然切開了他,就像他本人被燃燒烈火的戰斧當頭劈中。他冷汗涔涔,將一聲從肺部撕裂而出的尖叫卡死在喉骨之下,在紗網中無力地抽搐。

  「疼嗎?」冉丹異形輕聲問他,聲音從它空洞的骨骼中飄起,鑽進他雙耳之中。那不是格里所知的任何一種語言,在其中甚至沒有直接的語言存在——那是一種直擊意識的迴響,不需要詞語的限制,更加原始,也更加無拘無束。

  「疼嗎,格里?」它歌唱,「這是我們的孩子感受的疼痛,我們皆是一體,因此我們為我們分擔。」

  格里從牙縫裡擠出一陣憎恨的笑聲。突然之間,他被第二次疼痛擊倒,癱倒在紗網之中,痛苦的海嘯在他身上掀起鮮紅的浪濤。一次沉重的鈍擊,包含著無窮無盡的憤怒和仇恨。他感到自己被打碎,從內而外地被碾成血與骨混雜的泥漿。

  懷言者,他想,做得好。那是……哈塞姆。他信守了一個關於清理的承諾。

  格里從來沒有當著別人的面說過,他其實不喜歡懷言者軍團,他們的理念從宏觀上看不可理喻,充斥著種種顯而易見的隱患和危險的狂熱。

  但單獨地觀察他們之中的個體,比如哈塞姆,格里發現他們其實不難相處——只要忽略他們念的經。有時他們對同伴的友善甚至令暗黑天使也有些受用。

  哈塞姆的頭盔被異形的汁液染成一片黃綠色,他的動力槌上則沾滿碎骨。每一次大開大合的攻擊之下,更多異形體液都會順著雙方的武器和外甲流淌,在裸露的魚怪碎肉上奔流。

  賞心悅目,格里想,眼前湧起一陣陣黑紅的海潮,每一次不同的劇痛都足夠造成一名星際戰士的喪命。他甘之如飴地享受它,知道這意味著異形的敗退。

  紗網外的世界開始裂解,樂園的幻象步入倒計時,草原與河流的影子在不斷地變得暗淡,組成那些情景的記憶隨著異形血肉遭受的毀滅而被拆解,最後化為齏粉,就像冉丹生物艦跨越太空飛抵此處時就該發生的一樣。

  魚尾鳥的力量正在被削弱,這具碩大的白骨所仰仗的生物質正在大量地死去。

  「我們要死了。」冉丹異形對他說,「真正的死亡。」

  「我真是好運。」格里說。

  捆綁他的紗網破裂,格里掉回沙地里,用染血的拳頭抓住地上的沙子,試圖讓自己的咳嗽聽起來更像一陣無所畏懼的大笑。

  他揚起頭,看著作戰中的隊伍。星際戰士們正在變得疲倦,他們的動作沒有一開始那麼迅捷,這暴露了他們協同作戰之中存在的小小漏洞。第二十三小隊的合作戰術為五人而生,但現在他們失去了一名終結者。

  他在他的同伴將要受傷時緊張,又在他們化險為夷,旋身躲開一隻突襲的利爪時放鬆;在他們腳下出現流沙下陷的痕跡時大吼著要他們注意,在他們避開骨刺的突襲,甚至折斷其中的一部分時咧起嘴角。

  數次的失敗突襲過後,能夠從地下發動攻擊的異形已經傷痕累累,無力再動。格里笑了。他知道這是唯一的一隻。

  「去死!」一個戰士大喊,利爪化作一道銀色的閃光,爪尖划過一隻騰起魚怪的下腹部,他佩戴著動物利爪的另一隻手則刺入敵人的喉嚨,將敵人的頭從中間撕裂。「為了格里——他媽的,上次的為了諾伍德還不夠是吧!」

  格里用手捂住自己的喉嚨,在眩暈中回憶這是誰。狼……珍珠白,影月蒼狼。他的名字?他給格裡帶來的感覺如此熟悉。這是誰?

  新的劇痛打斷了他思維的連貫性,他啐了一口,感受到自己身體的存在正飛速遠去。在他背後,魚尾鳥的白骨正在戰慄,細沙般的粉末從樂園的締造者身上飄落。

  伱是誰?格里仰起頭來,視野里除了大面積的黑紅斑點幾乎不剩什麼別的東西。

  你是誰?

  影月蒼狼大步向前,揮爪殺進異形怪物的集群之中,在利齒和利齒之間靈活地跳躍,兇殘地揮爪,將一隻異形殺入絕境,再反身重擊另一隻正在恢復狀態的魚怪,繼而將致命的利爪橫掃一圈,憤怒的力量使得缺失的精度被壓倒性的暴力填補。銀亮的弧線在空中不知疲倦地切割,狠狠印在每一隻怪物的薄弱處,令紛飛的肉塊像失控崩裂的木偶般四處飛濺。

  「格里……」影月蒼狼低吼一聲,似乎將他的名字當成了最簡短的戰吼。

  格里感受到自己再次被劈成兩半,他還是沒想起對方的名字,那不重要,他正在獲勝。他們正在獲勝。

  在某個時刻,某個忽然安靜下來的沉默剎那中,格里在最後一次抽搐後,突然感受到一陣詭異的安靜。他仰面躺著,隔著仍然存在的幻痛,傾聽周圍的聲音。

  「這……」影月蒼狼喘了口氣,脫力地單膝跪地,利爪就插進格里身邊的沙地中。他朝著周圍看了一圈,「……這是全部了?」

  「繼續警戒。」克羅格回答,從聲音中聽不出他是否疲倦。他的槍仍然蓄勢待發。

  五分鐘的靜默後,克羅格再次開口:「應當是全部了。」

  鋼鐵勇士的甲冑嗡嗡作響,他朝著格里附近走來,停在他前方一定距離,抬起手炮,對準異形的龐大骸骨。

  「我們怎麼摧毀它?」哈塞姆問,「用什麼?」

  「我倒是想用爪子撓。」影月蒼狼踉蹌了一步,重新站起來,「但它太大了,夠我撓到下一個千年。」

  克羅格看了一會兒,把手放回體側。

  「呼叫轟炸支援吧,」他說,「這裡沒有能夠利用的資源。」

  「好主意。」漢默說。

  影月蒼狼不滿地向著骸骨呲了呲牙,重重呸了一聲。「讓它陪葬去吧。」

  克羅格開始在頻道中呼喚,數十秒的溝通後,他終止通訊:「我們先撤離這片區域。」

  鐵甲的聲音逐漸遠離,將寂靜留給布滿血肉殘骸的黃沙。魚尾鳥的殘軀橫在沙漠之中,看不出一絲殘餘的生機。

  格里-格里斯閉上眼睛,復又睜開。

  他發現自己還沒有獲得安息。

  魚尾鳥的紗翼向他覆蓋而來,如此輕薄,仿佛一陣微風便能將它吹散而去。

  「我們就要死了,」它再一次對他歌唱。它傳達的信息中,一半是它想要的語義,一半是痛苦的情緒本身。

  「我降落在這裡的那一刻,就要走向今天的失敗……」

  「哦。」格里回答。

  「在我們的樂園裡,」魚尾鳥悄聲唱著,「我聽見有新的人到來,新的天使……」

  「那是誰?」

  「我早就離開了,格里,我們中的許多離開樂園,那裡發生了什麼?我們應該都不知道……你疼嗎?」

  格里靜靜地躺著。過了一會兒,他問:「其他生物呢?」

  「死去了,離開了,被你們毀滅,為什麼要——」

  「好。」格里說,抬起手,對著魚尾鳥開了一槍。失去整個集體意識中無數共同體的阻攔,這發再普通不過的爆彈徑直穿過虛空,擊穿了魚尾鳥在精神世界之中的頭顱。

  異形的聲音戛然而止。

  「有一點疼。」暗黑天使說。

  繼而,他不復存在。

  現實之中,瑩白的頭骨中央,突然裂開一道細微的縫隙,裂隙在數秒之內迅速擴散,如破碎的玻璃,向所有的方向開裂崩潰,轉化成無數細小的砂礫粉塵,向沙原里如久違的細雨般紛紛揚揚地墜落。

  不過幾分鐘時間,整個綿延十餘公里,存在了數百年的巨型骸骨,就盡數灰飛煙滅。

  遠處,剛剛遠離一小段距離的第二十三小隊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而後高興地笑起來。

  「但我們還是呼叫一次轟炸好了,」傑克說,晃了晃他先前經過鋼鐵勇士改造,但還是已經可以宣告退役的動力爪,「以防萬一嘛。」

  「當然。」哈塞姆開口,「什麼都不會留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