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營長的歸航
羅格·多恩用了一定的時間以乘坐短途的運輸艇，返回山陣號。
出於安全考慮，那艘型號陌生的小型艦艇尚未被批准進入帝國之拳母艦那龐大的艦體內部；儘管此時此刻，發生在薩特拉達深淵的戰爭似乎已經告一段落，但沒有人敢冒把一艘未知敵艦送入帝國的軍機重地的風險。
多恩進入通訊工作站，在凡人船員忙碌的信號調試等工作結束後，兩邊已經能聽見彼此的聲音，而那艘古怪的小船的外形，則以全息投影的方式，飄浮在控制台側邊，靜靜地旋轉。
多恩沒有急於開口。他觀察著那艘小船，辨析那些仿佛是從宇宙各處的全部文明之中拼湊得來的零部件。
光是它的外殼，就由三種不同的金屬拼成，近程防禦飛彈與艦炮僅僅從外形來看，就能知道它們出自兩個毫無關聯的社會，由某位工造大師強行地卡進了同一艘小艇內部。這樣一艘堪稱不可思議的工藝之作，竟然能在複雜的宇宙環境中保持完整，已經是足以令許多還有原生眉毛的機械教也蹙眉的怪事。
更何況，那些破損的撞角與裝甲板表面的焦黑燒灼痕跡，甚至正在向羅格·多恩揭示，這艘奇異的船隻，甚至不止一次深入戰場，參與戰局而未損毀沉沒。
但是，倘若忽視那些不和諧之處……
多恩輕按一個按鈕，讓斑駁的顏色從小船模型表面褪去。接著是形體與模塊的簡化，對於每個船體部件的抽象與標準化呈現。當這一切完成之後，呈現在他眼前的，只剩一艘幾乎可以說是按照人類帝國標準所修建的小型突擊艇。
更加確切地說，如果他把猜想做得更為大膽——一艘鋼鐵勇士形制的小型軍艦。
羅格·多恩不再拖延，他心中雖難以提出一個可以一錘定音的假設，但他對於這艘小船的態度中，增添了一份深層的寬容。
「我是羅格·多恩，人類帝國遠征軍的統帥之一，帝皇的基因原體。若你們對帝國秉持友好和平的態度，便報上你們的來路與姓名。」
他聽到一陣短暫的靜默，接著，對面開口。那聲音粗糲而刺耳，混雜著甲冑運作的嘶嘶氣音，儘管說話者正全力維持著話語的穩定和有力，他的嘗試卻只能彰顯徒勞之下的可悲。
「尊敬的基因原體，我是巴拉巴斯·丹提歐克，鋼鐵勇士第十一大營營長。請容許我申請與我的基因之父與軍團會和。也許這聽起來不可思議，但其中絕無欺瞞。」
羅格·多恩沉默地評估著自稱丹提歐克之人話語中的真實性。他與他的小隊成員被記載殞命之地，與帝國之拳艦隊所在的薩特拉達深淵西側相隔甚遠，且直到行星毀於時序的風暴，在鋼鐵勇士嚴密的監控下，那裡都未曾有任何逃生者脫離毀滅的結局。
「這艘艦艇所搭載的船員來自何方？」原體繼續問。
「現在……這裡另有一名在已征服的12-5世界偶遇的靈能者馬多克，因長距離導航的消耗，現處於昏迷狀態。除此以外，唯我一人。」
羅格·多恩下頜線緊繃，「我准許你登入山陣號的甲板。」
在通訊終止後，原體的目光跨越工作站內的沉思者與眾多數據陣列，望向那狹小舷窗之外的星河，停頓數秒，方才轉身離開。
他抵達第四象限的港口時，自稱為丹提歐克之人正獨自緩慢地走下傾斜的平台，步履蹣跚不穩。
如果那身披鐵甲者能將腰背挺得再直一些，他便符合羅格·多恩印象中對這名他曾有過數面之緣的大營長的身高了——可惜，他透支的身體看起來做不到這一點。
雖然甲冑殘破、多有修補，但他的肩甲上，仍然殘留著鋼鐵勇士軍團徽記與色彩的殘餘，宛如未被時間洗刷而去的底色，頑固地駐留。
戰士向他微微鞠躬，而後緩慢地支起身體。
「羅格·多恩大人，」戰士說，「很榮幸能與你相見。我帶來了一些星系的導航星圖、資源分布統計與人文信息整合，以及礦石樣本、異形武器戰利品、區域性的歷史記敘等資源，希望能提交至鋼鐵勇士軍團內部。」
羅格·多恩點頭：「為何來找我，而非佩圖拉博？」
「因為臨時的導航員力竭於此，大人。他並不專業。」
羅格·多恩審視著他，如大理石雕刻的面龐幾乎沒有多餘的神情，對於不熟悉之人而言，他往往表現得接近冷酷，與佩圖拉博如出一轍。
但丹提歐克熟悉自己的基因之父，即使兩千餘年已過，他仍然能夠佩圖拉博的言行銘記於心。
故而他的視線也能稍稍地穿透帝國之拳原體的冷峻面容，一探羅格·多恩的隱藏情緒。
「大人，」他笑著，「我感謝你的信任。」
多恩揮了一下手，令他身旁的兩名帝國之拳戰士上前，圍在丹提歐克兩邊。
「原體大人？」鋼鐵勇士有些錯愕。
「帶他去醫療倉，」多恩下令，「現在就去。」
——
「……帝國之拳檢查了巴拉巴斯·丹提歐克的狀況，並驗證了他的基因身份……」
他閉著雙眼，仰面朝上，後背貼著一張床，神經在藥物作用下得到舒緩，免去了一部分長年累月積攢的病痛。一些液體緩慢地通過一些細管注入他的體內，藥劑師精心調配的營養物質和治療藥物流淌在他虛弱的血管內，穩定他的生命體徵，更好地維繫著他的性命。
「……但他的衰老則已成事實，那並非異常的毒素或靈能詛咒所致，而是正常的時間流逝帶來的生理現象……」
一道聲音從他的上方傳來，飄然而遙遠。羅格·多恩，他的大腦給出答案。
那麼，正在與帝國之拳的基因原體對話之人，將會是誰？
他血脈的牽引向他訴說著一個名字。
「……我並未詢問他的經歷，他也尚未將其闡明，僅僅直言他為你帶來一定量的戰略資源。在藥劑師要求為他檢查時，他對脫下盔甲、展現他的身體狀況，表現出明顯的抗拒情緒，因此，我們不得不採取適度的溫和措施……」
另一個人一言不發，只是傾聽。丹提歐克感受到他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的面部，他不確定這是否是自己渴盼已久所致的錯覺。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不敢睜開眼睛。他的鋼鐵之心並無他所想的一般堅不可摧。
繼而，他聽得一聲嘆息。
「你醒了。」佩圖拉博說。「辛苦了，我的戰士。」
時間的長河剎那間有如斷流，而後，生命的湧泉重新開始流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