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惡魔與原體

  第187章 惡魔與原體

  羅格·多恩以斷劍格住那把巨大的武器,這是風暴之牙最後一次為他效勞。

  伴隨鏈鋸劍自天鷹護手向下徹底的破碎瓦解,衝擊的震波在死寂的血沙世界中盪開,灰燼和塵土揚起,與白髮原體的血一起散成飛霧。他的護甲被兵刃挑翻切割出數個沉重的裂口,像一個被摔打砸裂出數道裂紋的金玉之罐,血從全部的裂紋里向外滲出。

  多恩劇烈地大聲喘息,抬眼盯住惡魔的右翼——也許是數秒前,也許是數小時前,在一個短而又短的瞬間,斷劍曾刺穿惡魔的左側翼膜,像切開颶風中繃緊的漆黑船帆,一旦撕裂出一個豁口,整面翼膜都霎時間裂出一道數米長的切割口。

  惡魔對痛楚全無反應,並且這進一步激發了其血管和皮膚中流淌搏動的憤怒,然而,無論如何,多恩消減了敵人的靈活性,將三維的戰場限制在地面,令它不再能隨時違反自然法則地飛行或滑翔。

  「為什麼說我是……」多恩將劍柄用作短棍,讓敵人的武器發生一次微小的偏轉,「叛徒?」

  惡魔給出的答案只有下一次揮刀。他的每一次攻擊都帶有無比的強力和沉重,這本該是某種用遲鈍的速度換取無匹威力的打法,但這種缺憾已經被擢升後更加超凡的、難以理解的速度所補償。他的長柄武器在呼嘯時嘶吼,仿佛就算不能傷害到多恩,也要讓空氣和大地流血。多恩盡全力避免直接受到正面的傷害,他的斷骨已經開始讓內臟流血,所有的血肉宛如擠作一團,被金甲勉強裹住。

  在一次重擊過後,多恩欺身而上,貼近惡魔的身體來換取短暫的長柄武器攻擊盲區,手握成拳,塑鋼的手甲和關節罩重擊在惡魔的膝骨側面,接著,他的手甲散落,鉚釘和鏈條鬆脫,掛在手上搖搖欲墜。在被踢飛之前,多恩又重複一次:「為什麼說我是叛徒?」

  「他。」惡魔說了一個詞,接著粗魯地笑起來。「你會背叛他。」

  它沖了上來,巨刃側擊多恩左半身,盔甲瞬間大面積破碎,露出其下滋滋作響的纖維束。多恩踉蹌倒退,尋找著在這疾風濃霧的猛烈攻勢中達成下一次存活的條件。假如他死在這裡,那麼他的死將無法給銀河帶來任何價值,他不接受,但他也沒有找到出路。

  「他。」多恩重複,品味著因強調而凸顯了神學特徵的單詞,在燃起烈火的骷髏中空手閃避,隨時準備拆下手甲物盡其用,「是帝皇?」

  惡魔凝視多恩的眼中迸發出一種可怖的怨恨,因雙翼的存在而不得不割成三列的血色斗篷被其獸類腳爪下石板裂縫裡蒸騰上升的熔岩熱浪撐得鼓起並展開,像血液在沸騰,它仿佛一種仇恨與殺戮的活化身,一個永恆而不得解脫的邪惡靈魂,向多恩氣勢遮天地逼近。

  「還能有誰?」惡魔毫無敬意地將怒氣的一部分轉接到他口中遭到背叛的帝皇身上,呼吸更為熾熱而急促,它的立場即刻變得模糊。它的下一次重擊和它的咕噥同時發生,多恩的右手被折斷、變成一種發皺的被灼燒的殘缺。同時,整片區域發生了一次坍塌,數米深的凹槽被攻擊的餘波鑿出,碎石和殘刃擠壓成緻密的結合物。

  原體不為所動,他開始無師自通地學會習慣痛苦,接著是捨棄它,將這種弱點視作基因原體足夠用生理機能克服的渺小問題。

  他將左手的手甲殘片如小刀般運用起來,在惡魔的腿上剜出噴著火焰的血口。他不能讓主動權完全被惡魔所掌控,那意味著自身毫無意義的死亡,儘管濃厚如毒霧的血氣已經向他滿面地撲來,將他窒息在黃銅和硫酸的氣息中。

  「你忠於帝皇嗎?」多恩問,感受到自己的頭骨正在咯咯作響,嗡鳴在骨頭之中來迴旋盪。

  先前被爆炸顱骨炮短暫導致的耳聾重新抓住了他,並且添加了濃霧導致的目盲。他跌跌撞撞,在成堆的碎骨和一片血紅的視線中尋找重心,同時繼續抵抗那嘈雜的低語。

  從他的劍徹底不復存在的那一刻起,那血的迴響開始得寸進尺地觸碰他的心靈。

  ——你無法戰勝它。你需要我。更強大的力量。更多的血。活下去。接受殺戮。

  多恩持續地無視著這些絮絮不止的低語,即使他頭暈目眩,瀕臨身死,血跡順著戰鬥的痕跡一路延伸,在數十米的範圍內無處不在。他的手臂折斷,胸骨斷裂,肌肉扯裂,碎骨靠一層薄皮連在手腕上。即使如此,他依然能夠思考。

  那無端指責他背叛帝皇的惡魔,同樣拒絕承認它自己的忠誠。多恩很難理解。

  原體的堅韌遠超凡人,正如他們不得不用人性的外皮來掩飾其偉大的本質。但原體是否有身隕的一日?多恩給出肯定的答案。假如他今天死了,他會為自己的死亡惋惜,這一切都還太早。

  ——接受血。戰士。此時放棄為時過早。接受賜予。

  那聲音無休無止地勸誘著,安撫著,鼓勵著。

  無論何時,放棄都是一種可以稱之為為時過早的選擇。多恩永不退縮,這並不意味著他必須接受另一種邪惡。

  他擲出左手手甲,對準血霧中勉強可以辨認的那雙發亮的紅眼。此舉僅僅掀開了惡魔的兜帽,他依然看不清對方的臉孔。

  「有多少人因你們而死。」惡魔嗤笑道,雙翼和披風相互拍擊。它的重音落在「你們」一詞之上。「因為你們的固執和愚蠢!」

  ——別聽他的。我的戰士。你的高貴和堅韌遠勝任何人。為我流血。接著你可以讓他為你流血。

  多恩被砸倒在地,他的腿仿佛不再屬於他,它們的感官和他自身割裂分離,幾乎不存。惡魔的陰影籠罩了他,令他有如被血霧和硝煙吞噬。

  他抓住一塊倒塌的石柱,掙扎著爬起來,但他只能做到半跪。

  衰弱的精神令多恩將有限的關注力從自己身上更多地移向思維的內部。惡魔的每一句話都給他帶來更多的疑惑,而他知道自己沒有那麼多機會把所有的問題全部問出。

  他要選擇一個問題。不至於觸碰到惡魔的底線,也要具備足夠的重要性。

  然而,假如惡魔確實是他的兄弟,那麼他們將擁有同等的智力。他的意圖當然能被對方讀懂。他需要擊破對方的防線,去揭開敵人的痛苦,像那把武器剝開自己的金甲一樣撬開對方的心……他在這方面有天賦,多恩知道這一點。

  「你屈服於那個聲音了嗎?」多恩說,眯著眼睛,血液穿越睫毛滾過臉頰,「它說我更加堅韌。」

  惡魔的怒火被轟然引爆,那把巨大的武器上包裹的血紅裹布終於被鋒刃撕破,在脫落的過程中於血霧內融化消失。巨大的鐮刀從空中揮下,穿過多恩的後背,從胸前刺出,令原體全身一顫。

  那張臉從血霧中顯形,與多恩的臉幾乎面對面地靠近。與這鮮血的世界相比,它如此蒼白,如此枯竭,下半張臉孔如同焦黑的干碳,永不癒合的重度燒傷成為某種象徵性的復仇面具,強行組合在惡魔的臉龐上。

  血漫上多恩的喉嚨,他感到嗆咳。那道聲音依然在對他說話,多恩徹底地屏蔽了那個沒完沒了的喧囂。用它的話去刺激眼前的惡魔,就是那些聲音的唯一價值。

  他動用自己殘存的一切去躲避下一次攻擊,每一塊能夠被調動的身體部位都被灌注了更多的精神命令。那把鐮刀衝著他的喉嚨而來,第一擊,多恩避開,肩膀被削去一半。第二擊,多恩的右腿被敲斷。惡魔並非虐殺者,它的每一次攻擊都對準足夠一擊致命的心臟或頸動脈,這些多餘的傷勢僅僅來自多恩不曾停止的掙扎。

  在某一次攻擊與攻擊的間隙,生命和死亡的交界點,緊貼至多恩皮膚上的鋒利觸覺忽然消失,所有嘶嘶咆哮和汩汩流淌的毒液與鮮血在剎那間離他遠去。惑人的絮語驟然轉化為暴怒的咆哮,而原本憤怒至極的惡魔卻在消失前送來一聲死寂的嘆息。

  一陣來自高空的冷風吹過他,從他身軀的破損和斷裂上猛烈地穿透,用冰冷的痛苦覆蓋並撫平炙熱的煎熬。多恩仰躺在空地之中,動彈不得,卻不允許自己昏迷。他必須保持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力。

  他的左手被一顆光滑而輕巧的空心圓球輕輕壓住。他勾了勾手指。金色顱骨落進多恩掌中,沉默地繼續著它的陪伴。

  ——

  +別問這邊的情況了,佩圖拉博。+

  莫爾斯踹開堡壘中的一扇鐵門,靈能包裹的重擊將鐵門轟塌。他大步走入堡壘之內,靈能涌動,以太激流將左右沖的小型自動防禦機械轟碎,並進一步擊破數個藏在牆中或天頂的發射儀器,暴力而高效地拆解著這座繼承古老科技的堅固堡壘。

  +你再問一百三十遍多恩是死是活,我也得花時間尋找祭壇到底在哪兒。+

  +不是我在問,是那個西吉斯蒙德。+佩圖拉博說,由於路途遙遠,他和莫爾斯建立的靈能通訊頻道有些時斷時續。這讓原體分外焦躁。

  三天之前,吞世者跪滿了他的走廊,隨後他們找到傷痕累累的安格隆,在淚水和自省中將紅砂之主送進醫務室。

  今日正是安格隆甦醒之日——他的外部傷口遠多於內部,這些不曾觸及內臟骨骼的傷害對原體而言只是一場輕傷,癒合算不上難事。吞世者終於紛紛離開他的鐵血號,團團圍在基因之父身邊,還佩圖拉博一條乾淨的走廊。

  但他又收穫了另一個麻煩的兄弟之子。

  聖殿武士西吉斯蒙德,在他得知羅格·多恩消失的第一分鐘,就衝出堅毅決心號,乘坐運輸艇轉移到鐵血號中,直奔鋼鐵勇士基因原體的辦公室。

  從佩圖拉博見到他的第一秒起,這身披黑白罩袍的金黃戰士就堅持要在他的辦公室一角罰站,每隔一定的時間區間,那個手摸劍柄一動不動的盔甲頂部,遮的嚴嚴實實的頭盔里,就會低沉地傳出一句「請問是否有父親的消息」。

  而有能力在通訊中斷時緊急穿越茫茫星海,找到並趕往多恩的所在之地,有效解決大部分未知問題——並且要有空閒,不能整日在遠征前線扮演一種金光璀璨的受崇拜者形象的人選,自然只有一個。

  +說得像你不想問似的。+莫爾斯在樓梯邊緣向下看去,衡量一番,貼著邊跳下,落至中層的房梁,自上而下地感受堡壘內部亞空間能量的走向。

  在他到來之時,整顆星球都被籠罩在血霧中,且不同於先前安格隆那裡復仇亡魂造成的事故性靈能遮蔽,這裡降臨的極具辨識度的力量有意識地封閉了整個空間。獻祭或召喚的回聲穿透現實的帷幕,將黑暗諸神的一股罪惡之力呼喚至此,令羅格·多恩深陷其中。

  他平舉左手,靈能替換為咒言,一些因血神的降臨而遭到污染的吞世者被更為純粹的能量燒成余灰。他們沒有辦法獲救,靈魂的解脫是對其歷年奉獻唯一能做出的獎賞。

  莫爾斯拉住力量流中的一縷細絲,順著這股吸力快速飄往黑暗能量的源頭。

  這股力量直指這顆星球統領的指揮室,幾具明顯是星球統領一家人的屍體趴在地板中央,古老而粗糙的召喚法術用鮮血塗抹於地。從他們的死亡狀況中,可以想像這些凡人在絕望中乞求偉力的可悲姿態。

  這種把戲能召喚出混沌大能的解釋只有兩個,要麼此地積攢的鮮血已經遠遠溢出儀式的需求,要麼血神真心愿意來此。莫爾斯傾向於兩者皆是正確之解,並好奇竟然會有人對羅格·多恩那種千年不改的頑石感興趣。

  一個由凡人血肉和黑暗賜福融合而成的混沌之獸扒在牆壁上,張牙舞爪當面撲下,莫爾斯將其順手殺死。法陣內部的亞空間或許堅不可摧,但外側位於現實宇宙的坐標卻脆弱不堪。

  隨著金焰順著引線般的法陣燒起,一束金光驟然升空。數秒之內,八道紅芒淡化,血霧消散。被拔除坐標的亞空間分支與現實宇宙脫離,重新墜入以太汪洋底部。

  +多恩應該掉出來了。+莫爾斯直起身,抖了抖發麻的左手,看著象徵腐化的血跡層層褪去。+我去找找他掉在了哪。+

  推薦一本超級幼苗,40k黑聖堂小罐頭,同樣是翻譯庭人的書,建議催更(鼓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