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爸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家裡的事,比如快遞到家了叫我去拿,或者出門忘記關空調了——他老是忘這件事,很讓人頭疼。可我沒想到,他居然會因為案件的事直接聯繫我。
「千尋,事情我聽小張和元洲說了。」父親的聲音聽起來嚴肅得如同高中教導主任,聽著讓人不由得把後背挺直,「你知道你找到了什麼重要的線索嗎!我們的技術員已經找到了指紋的主人,她就是水鬼案的死者寧嘉瑤!」
「什麼?」這下我也驚訝了,「怎麼是她?太巧了吧!」
父親繼續說:「現在你也算卷到這起案子裡,如果以後發現什麼線索,或者有什麼資料需要查,直接聯繫元洲就行。這起案件不知被哪個記者報導出去了,現在人心惶惶,市里下了死命令,一個月之內必須破解這個案子,再沒有進展淮北分局可要挨罰了。千尋啊,能幫忙就多幫幫,麻煩你了。」
我能說什麼,只能答應下來。
委託人小姐原本還沉浸在樓下住著犯罪分子的恐懼中,聽說有別的線索可以直接舉報之後立刻來了精神,反覆思索不對勁的地方。而柳鴻雪仍舊平靜,她捧著路邊咖啡店買的便宜拿鐵一臉滿足地喝著,絲毫不像個大小姐。
「老闆。」我小聲問,「我可以在業餘時間研究研究水鬼的案子嗎?您也聽到了,我爸那邊……」
「當然可以啊。」她笑著說,「務必叫上我一起。」
「那太好了!有您幫忙一定能很快解決,老闆您的知識水平非我等凡人能及。」
柳鴻雪的占卜水平也同樣准得離譜。
造成「鬧鬼」的源頭就是寧嘉瑤,她的確死了。這件事也確實解決了,水落石出,以後不會再出現鬧鬼的事。
等到委託人情緒穩定,我們把她送回家去,並告訴她注意安全,買個可視門鈴什麼的。回去的路上,我把水鬼案的大致情況和她複述了一遍,她說根據目前這些線索無法做出有效的判斷,不能妄自揣測。因此在回去的路上,我們閒聊起了她的過去。
「聽說您曾經在京城解決過很多事件?您是京城人嗎?」
她坐在副駕駛,凝視著前方的街道:「是的。我從小在京城長大,大學也讀的燕京大學,研究生才離開家鄉。至於那些事件,不值一提。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她居然是燕京大學畢業的!那不是超級學霸嗎?
「不管怎樣,能夠幫助別人解決問題就很厲害啊老闆。」我說。
「謝謝你。」她輕聲說。
我們繼續聊著,話題又轉到了她在博洛尼亞的事。她在來九龍之前在義大利博洛尼亞住了半年,我好奇她去做什麼了。
「我有個朋友,喬安娜.莉希西雅.薩維亞諾,她請我去幫忙解決她家和拉維利家族的糾紛。」她的語氣平淡,好像在講平日裡去樓下買菜的小事,「薩維亞諾家想知道拉維利家族一直針對他們的原因,我正巧也想去義大利看看球賽,順便幫了朋友。」
「您的朋友,該不會是黑手黨吧?」
這幾個名字換誰都會多想。
她沒有否認,「現在大部分黑手黨和普通的家族企業沒什麼區別,早已不再從事違法行為,薩維亞諾家族現在經營著巧克力和零食公司。喬安娜是很好的女孩,我清楚她的為人。」
「您的人脈真讓人羨慕。」我感嘆道。
「現在你與我相識,我的人脈也是你的。」她說。
??
這句話給我的感覺,就好像她在說「我的零食你也可以吃」一樣,這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嗎?並不是可以隨意分享的啊!
她見我被噎住了沒有回答,也不再說話。等我送她回家,天都黑了。她回去準備吃藥休息,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百無聊賴。
熬到了九點,老闆已經睡著了。這時我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來電人是李元洲。
我一按下接聽鍵,那邊頓時傳來對方中氣十足的大嗓門:「老沈!有了個新線索!」
我來了精神:「說來聽聽?」
「剛才我們這兒來了個大爺,看著有六七十歲了,身體硬朗。他說12號凌晨4點鐘左右,他在木槿河釣魚,當然不是案發地點,而是離案發現場有一段距離。」
「這不會是目擊者吧?」我有些興奮地搓手,「他說什麼?」
「老大爺說,他在釣魚的時候,親眼看見河裡有個什麼東西站了起來,然後還朝他遊了過來,給他嚇壞了,連魚竿都不要了撒腿就跑,他描述那個東西和攝像頭裡的一模一樣,應該是個很重要的線索!」
「至少我們能確定兇手作案後往哪裡逃走了。」我說,「沒有別的線索了嗎?老大爺為什麼今天才來報警?」
李元洲嘆了口氣:「因為他覺得自己在做夢,怕我們不信,沒敢馬上來。他在家被老婆罵了一頓說他老糊塗了,有點懷疑人生。但他非常重要,以後開庭他可是重要證人。」
「先別扯什麼開庭啦老李。」我說,「你們想好怎麼抓兇手了嗎?河道附近的監控斷斷續續的,想逃走太容易了。」
「所以我們準備直接調查兩個死者的交集。她們很可能認識,可是根據這幾天的問詢,這兩個女孩的生活根本沒有任何交集。我們問過親屬樓新月為什麼會半夜出門,因為她經常熬夜學習,有時候會出門買點吃的。而寧嘉瑤就不一樣了,她的血液里檢測出了嗎啡,應該是嗑藥嗨了。一個是酒吧的陪酒小姐,一個是模範三好學生,怎麼看都扯不到一起去啊。」
「她們的朋友圈有重合嗎?」
「沒有,完全沒有,樓新月的親戚普遍是企業經理、工程師、大學教授,交往的朋友也是成績優異沒有不良愛好;相反寧嘉瑤的親戚朋友則非常混亂,沒什麼文化,也沒什麼錢。這兩個人,仿佛不應該有任何交集。她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就像九龍這個城市本身。
它是一個巨型攪拌機,將不同身份職業的人攪和在一起,吸收他們的養分,再吐出成噸的金錢。
可為何她們會死在一起?
「會不會是我們沒有查到?」我問。
「我們也在繼續深挖,如果找到重合之處會告訴你的。你有新線索也別忘了告訴我啊!」
「工作辛苦了,等我休息請你們吃火鍋。」
「說好了,不許反悔!」隊友聽到火鍋就來勁兒,我笑著說肯定不會反悔。
電話掛斷,我靠在沙發上,腦中閃過關於這個案子的全部信息。
根本就是毫無頭緒啊!
所有的線索好像都通往迷霧,我們根本無從判斷它們的交集何在。警察們像是在摸著石頭過河,深一腳淺一腳的,連線索的真假都分不清。
還是不夠。我想,信息還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