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連下了半個月的雨,陳寶珠像往常一樣來到了太師府門口。
門房熟練地上前幫她牽馬車:「世子妃終於來了!我們家夫人剛還遣人來問,你到了沒有呢。」
「有勞小哥幫我們把馬車放好了。」琥珀熟練地掏出幾片金葉子,放在門房手上。
別的夫人打賞下人都是碎銀子,只有陳寶珠一出手就是金葉子,這太師府上下就沒有不盼著她來的。
門房喜滋滋地收下金葉子,牽著馬車就往旁邊的遮雨棚走去。
陳寶珠輕車熟路地找到了華夫人的院子,她在門口抖落了衣服上的水汽,才推開房門。
「華夫人,你快看看我又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她熟絡地把一個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這半個月來,她每天都會給華夫人送些小東西,基本都是她以前研究來護膚化妝用的。
華夫人好奇地看著桌上的盒子:「保濕的,祛斑的,美白的你都送了一遍,這還能是什麼?」
「是我新研製出來的口脂,比起外面買的更不容易脫色呢。」陳寶珠打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瓷瓶。
瓷瓶的口開得很大,揭開蓋子便露出裡面紅色的口脂,她用中指沾了一點,輕輕按壓在了華夫人的唇上。
「這口脂不僅不容易脫色,還會讓嘴唇變得水潤,太師看了怕是連路都走不動呢。」
她的聲音婉轉動聽。
被她一說,仿佛這唇脂只有天上的仙女才能用一般。
「越說越玄乎了。」華夫人手裡的小鏡子卻捨不得放下,「你說我這張嘴怎麼這麼好看啊?」
陳寶珠瞟了一眼鏡子裡的血盆大口,輕笑道:「夫人好看的豈止是嘴?要我說,您比起外面那些自詡貌美的世家貴女,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女人最是聽不得別人誇她長得好看,尤其是被一個看上去沒有半點心眼的女人夸。
華夫人已經有些飄飄然了,她抬起粗壯的手臂扶了扶頭上的朱釵,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休要胡說!」她假意拉下了臉。
陳寶珠順勢調轉了話頭:「夫人可有幫我問問太師,最近朝中真有那麼多事嗎?他一個八品小官竟也忙得連家都沒有時間回。」
她自然知道顧遠陽去了哪裡,但她得假裝不知道,戲才能唱得下去。
「都說首富家的千金痴迷那顧世子,為了他連性命都可以不要,我原是不信的。」華夫人嘆了口氣,「如今我卻是信了,咱們相識的這半個月,你每次來找我都得提上你那夫君一嘴,都成婚半年了,還整日裡記掛著他。」
陳寶珠眼波流轉:「夫人又取笑我,這婚事是我求來的,我可不得上點心嘛。」
「瞅瞅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華夫人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那顧遠陽都說要娶林晚晚做平妻了,你拖得了一時可拖不了一世,可想過日後要怎麼辦?」
她話音落下,陳寶珠眼眶瞬間就紅了:「能多拖一時也是好的,萬一夫君回心轉意了呢?」
「你啊……」華夫人搖搖頭,「這都已經半個多月過去了,你那夫君也沒有回心轉意,難不成你還指望他突然變好嗎?」
陳寶珠緊咬下唇,努力控制著不讓眼淚掉下去。
華夫人又繼續說道:「我家夫君每天都回家,你那個夫君莫不是比太師還要忙?明擺著陪那個狐狸精去了,你怎麼就不開竅。」
這話一說完,仿佛打開了某個閘,陳寶珠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落。
華夫人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重了些,她因為脾氣不好,很少有人能忍得了,這麼多年能聊得來的也就這麼一個人。
這半個多月確實過得開心,她便樂得哄一哄這個小姑娘。
「你快別哭了,我聽我家太師說戶部那邊有個位置,到時候讓你家夫君去補上,男人哪有不想升官的,你幫那顧世子升了官,他還不對你死心塌地的?」
陳寶珠唇角微微翹起。
半個多月了,終於看見成效了。
「萬萬不可!」她面上露出慌亂的神色,「我夫君本就喜歡林晚晚,他若升了官便是要娶平妻,別人也不會說他半句不是,畢竟我只是個商賈之女,配一個沒有實權的世子已經如此艱難了,他若是再有了實權我又該如何自處呢。」
華夫人沉默了半晌,不得不承認陳寶珠考慮得確實周到。
她本就是個沒什麼耐心的人,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我乏了,你明天再來吧。」她揮了揮手。
陳寶珠面上露出失落的神色:「那我明日再來叨擾夫人。」
等人離開後,華夫人的丫鬟春杏上前說道:「這世子妃成天跟個怨婦似的,夫人為何如此包容她?」
華夫人擺弄著陳寶珠送來的口脂:「包容?無非是打發些時間罷了。」
「我觀夫人不似從前那般有興致了。」春杏替她捏著肩。
一開始聽陳寶珠說那顧世子確實有趣,如今時間長了便有些無聊了,只是暫時還沒找到什麼新鮮玩意兒可以代替她。
再加上她每天帶來的小東西,確實讓人期待,也不知道明天會帶什麼呢。
華夫人隨手將口脂丟在一個盒子裡:「先看看她明天帶什麼東西來吧,半個月了,她就沒有帶過重樣的小玩意兒。」
春杏盯著盒子裡的東西,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那些普通的胭脂水粉,是怎麼勾起華夫人的興致的。
同樣沒想明白的還有琥珀,她眨巴著大眼睛盯著陳寶珠:「姑娘,你送給華夫人那些東西,即使有些用處也不是買不到,為何她每天還盼著你去?」
「許是她一個人待著太無聊了?」陳寶珠隨口胡謅。
琥珀卻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有道理。」
隨即,她又問道:「您不是說要想辦法和顧世子和離嗎?如今半個月過去了,您天天往太師府跑,是又不想和離了嗎?」
「和離的辦法就在太師府。」陳寶珠故弄玄虛。
琥珀瞪大雙眼:「太師府?奴婢怎麼沒發現?」
「過兩天你就能看見了。」
「還要過兩天啊?顧世子馬上就要娶平妻了!」琥珀怕車夫聽見,不敢說得太大聲。
陳寶珠卻是不準備再說下去了,她雙手環胸靠在車壁上假寐。
這一天,終於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