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寶珠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的時候,顧遠陽的手鬆開了。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像一條快要渴死的魚。
耳邊傳來打鬥的聲音,時不時有桌椅從面前飛過,她卻看得不是很清楚。
待她平復好呼吸,立即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寶珠,你還好嗎?」熟悉的聲音傳進耳里「我來接你回家。」
陳寶珠反覆睜眼閉眼,面前的一切才重新清楚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周若塵面上露出慌張的神色。
她伸手想替他撫平皺著的眉頭,卻覺得整個胳膊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來。
她張了張嘴,卻只做出了「我沒事」這幾個字的嘴型。
周若塵見狀跑得更快了,他此刻恨不得自己長雙翅膀飛起來。
他因為緊張,甚至連馬車都忘了坐,一路抱著陳寶珠跑回了他們暫時落腳的宅子。
「快去叫瑪瑙。」他一腳踢開陳寶珠的臥房門,對跟在身旁的琥珀道。
瑪瑙這段時間一直在照顧風行他們,白日裡幾乎都不在陳寶珠的院子。
在家守院子的琉璃和翡翠見姑娘這副模樣,也都趕緊跟進了屋裡。
周若塵輕手輕腳將陳寶珠放到了床上,又拉過被子替她蓋上。
琉璃和翡翠見他臉色難看得緊,也不敢問發生了何事,只一人端了凳子過去,另一人倒了一杯熱茶。
周若塵在凳子上坐下,端過熱茶看了眼,說道:「換成白水。」
他此時的氣場太過嚇人,琉璃和翡翠只想趕緊離開,便一起出門去了小廚房。
「你說,周丞相不會一怒之下,把咱倆給咔嚓了吧?」琉璃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翡翠翻了個白眼:「讓你少看些話本子你不信,如今把自己看傻了吧?」
「那一會兒,你自己送水進去。」
「不行!」翡翠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雖然周丞相不至於要了她的小命,但他那模樣也太嚇人了,站在那裡她連氣都喘不過來。
「那總不可能再一起回去吧?」琉璃滿臉都寫著不情願。
廚房裡一直燒著熱水,兩人說話間,水已經打好了。
「抓鬮吧。」
翡翠隨手在地上撿起兩根稻草,將其中一根掰斷了,然後握在手上。
「你抽吧,抽中長的那根就不用去。」
琉璃知道水是給姑娘準備的,怕耽誤時間,隨便扯了一根。
「長的!」她眼神亮了亮,聲音都破音了。
翡翠雖心裡不想去,但想到是給小姐喝的,便爽快地端起水朝臥室走去。
「水已經涼好了,可以直接喝的。」她把水遞了過去。
兩個人抽籤的時候,順便把碗放在涼水裡冰了冰。
周若塵接過碗,輕輕晃醒了陳寶珠。
「來,先喝口水。」
他右手穿過陳寶珠的後脖頸,輕輕將她整個人扶了起來,另一隻手將水遞到了她的唇邊。
陳寶珠喉嚨受了傷,每做一次吞咽的動作,就如被刀划過一般。
一碗水,喝了半天也沒有動一點,周若塵卻沒有半點不耐煩,他攬著陳寶珠就像捧著一件絕世珍寶。
瑪瑙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若不是心裡擔心自家姑娘,她當真不忍打擾兩人。
「周丞相,我來給姑娘看看。」她上前兩步,走到床邊。
周若塵連忙端著碗,讓出了位置。
瑪瑙將藥箱放在凳子上,拿出脈診放在床邊,給陳寶珠把起脈來。
幾息後,她皺著的眉才終於鬆了開來。
「姑娘的身子沒有大礙,奴婢開個方子,您喝幾天便好了。」
陳寶珠頷首表示她知道了。
「她為何不能說話?」周若塵還是有些不放心。
瑪瑙走到旁邊的圓桌旁,一邊開藥方一邊說:「姑娘的喉嚨受了刺激,喝了我開的藥,兩三日便可說話了。」
聽她這麼說,周若塵終是鬆了一口氣。
他又坐回了剛才的位置,一直守著陳寶珠。
瑪瑙開好方子交給琥珀,讓她出去拿藥,自己直接去了廚房,等著給自家姑娘煎藥。
「周丞相,您回去休息一會兒吧,這裡有奴婢們。」琉璃和翡翠勸道。
陳寶珠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他頭髮有些凌亂,平時一塵不染的白衣也有了髒污,看上去倒是頗為狼狽。
她說不了話,用手比畫著。
「你說你要睡覺了,讓我出去?」周若塵很艱難的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陳寶珠用力點頭,一不小心拉到了喉嚨上的傷,疼得她齜牙咧嘴的。
周若塵面上露出無奈的神色:「你慢些,扯到傷處疼的還是自己。」
話雖這麼說,他卻恨不得自己能替她承受這份疼痛。
陳寶珠眼裡閃著淚花,她只覺自己現在的模樣狼狽極了,伸手扯著周若塵的衣擺,把他往外趕。
周若塵怕她動作太大傷到自己,趕緊順著她的意思,離開了。
「郎君,那些人都抓到了,要怎麼處置?」一直等在門口的仲帛衍,見自家主子出來,連忙上前問。
「都殺了。」周若塵語氣寒涼。
仲帛衍腳步一頓,郎君從前最討厭的便是,上位者輕飄飄一句話,便定下了別人的生死。
他待下人溫和,與百姓親近,從沒不問緣由害過任何人的性命。
時間長了,他都要以為郎君和他們是一樣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家郎君是大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是可以隨意操控別人命運的人。
「那......顧知縣呢?」他追上去問。
周若塵沒有片刻猶豫:「先關著。」
有六皇子在,他確實不能拿顧遠陽怎麼樣,但讓他吃些苦頭還是可以做到的。
他總該讓姓顧的知道,什麼人該惹什麼人不該惹!
仲帛衍面上露出焦急之色:「可是郎君,這裡是青石鎮,咱們能關他多久啊?」
周若塵當然知道,明天秦禮就會來要人,但一個晚上的時間足夠了。
他沒有回話,只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回房換了身衣服。
「顧遠陽屬下的屍體,你找人全部送去秦禮家門口。」換好衣服,周若塵對守在門口的仲帛衍說。
敢動他的人,他便要讓他們知道,自己這個大魏丞相不是個泥捏的。
仲帛衍見他臉色不太好,問道:「您這是準備去哪?」
「去柴房看看顧遠陽。」
周若塵的語氣仿佛夾雜了冰渣子,又冷又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