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一路踏著風雪走進了桃源鎮。
為了在城門關閉前趕進城,車隊一路上都沒有休息片刻,一行人剛好卡在城門關閉前一瞬進城了。
此時天將黑未黑,城中還有不少行人正在匆匆往家趕,陳寶珠挑開車簾欣賞起街邊的場景。
賣東西的小販幾乎都收攤了,只留下一些零零碎碎的痕跡,路上的行人雖在往家趕,臉上卻都洋溢著笑容。
「看見什麼了,這般喜悅?」
溫潤的男聲在耳邊響起,似有熱氣噴灑進耳里。
陳寶珠渾身一僵,面上很快便染起一層紅霞。
周若塵不知何時湊到了她身後,他的手撐在窗口,那姿勢好似將自己圈在了懷中。
「沒......沒什麼。」陳寶珠差點咬了舌頭。
「你不覺得這裡給人的感覺,跟桃源鎮這個名字很是匹配嗎?」周若塵言語間沒有半分曖昧,認真描述著自己的所見。
陳寶珠頓覺自己過于敏感了,或許別人只是被外面的煙火氣吸引,一時忘記了男女授受不親呢?
她努力將自己激動的心情平復下來,才開口:「確實如此,但周郎是不是離我太近了些?」
「近嗎?我覺得剛好。」頭頂再次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
陳寶珠確定他是故意的了,臉上的紅霞又悄悄爬了上來。
仿佛沒看見懷中女子的侷促,周若塵只認真盯著外面的風景看。
「你什麼意思?」良久,陳寶珠才吶吶開口。
周若塵正準備順勢表明自己的心意,外面便傳來風行的聲音:「姑娘,桃花源最大的酒樓已經到了。」
兩人間曖昧的氛圍被打散。
陳寶珠懊惱地抬起頭,卻撞進一個鐵一般的胸膛里。
「疼嗎?」周若塵扶著她的肩膀柔聲問。
低沉悅耳的男聲擾得陳寶珠方寸大亂,她胡亂地搖搖頭,拎著裙擺逃似的下了馬車。
周若塵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微微揚起。
好心情的他連下馬車的步子都輕盈了不少,看得提前下車的陳寶珠直皺眉。
他這是看自己笑話呢?
果真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只分狗男人和長得好看的狗男人。
此刻,沉浸在自己喜歡的女子,也可能喜歡自己的喜悅中的周丞相,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小二,酒樓的客房我們全包了,再將好酒好菜都備上。」陳寶珠怒氣沖沖地走進酒樓,在櫃檯用力一拍。
她身後跟著烏泱泱的一群人,又拉著一張臉。
掌柜的立刻皺起了眉:「娘子若是想鬧事,怕是找錯了地方吧,您鬧事前合該打聽一下,臨仙樓這背後的東家是誰。」
知他誤會了,陳寶珠也沒做解釋,掏出一沓銀票拍在了櫃檯上。
掌柜的一雙眼睛都看直了,一千兩一張的銀票他雖見過,卻也是第一次見這麼大一沓。
「娘子請跟我來。」他立即換上一副諂媚的表情。
這種見錢眼開的人陳寶珠見多了,面上並沒有因為他的變化,生出任何異樣的情緒。
她跟著掌柜的來到了天字一號房,在門前站定。
「這間客房我們東家一般不往外租,除非是特殊的客人。」掌柜的一邊開鎖一邊笑嘻嘻說道。
門被打開了,陳寶珠掃了一眼裡面的陳設,雕花床、太師椅、八仙桌應有盡有,且都是上好的黃花梨木,上面的雕花也都十分精緻;還有許多玉石擺件,古董花瓶等等。
雖比不得上京的客房,但在桃源鎮這樣的小地方,能有這麼一間房可以說是意外之喜了。
「掌柜的再給我的兄弟們準備好房間吧,這一間我要了。」陳寶珠心情比剛才愉悅了不少。
掌柜的嘴都快咧到後腦勺了,他扭頭卻撞進一雙冷若寒霜的眼裡。
「這位郎君,可是有什麼不滿?」他一改剛才的盛氣凌人,恭敬問道。
周若塵擺擺手:「你去給他們安排房間吧。」
「那您?」掌柜的一臉疑惑。
「自然是跟我娘子住一間了。」周若塵一本正經道。
仲帛衍在後面憋的都快內傷了,早就進了房間的陳寶珠聽見他的話,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
掌柜的立即笑著給了自己一嘴巴:「您看小的這沒眼力勁兒的,竟沒發現那位娘子是您夫人,郎君勿怪。」
周若塵被他嘴裡夫人兩個字取悅了,好心情地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天子一號房。
太不要臉了,仲帛衍在心裡默默吐槽。
他真怕主子因為厚臉皮,回去被陳老爺打了,想想他家芝蘭玉樹的丞相爺,被打得滿院子跑的畫面就受不了。
不等他往深了想,掌柜的就帶著他們去了各自的房間。
門外終於安靜下來,陳寶珠這才看著坐在對面的周若塵問:「周郎可是發現了什麼?」
她也不是個傻子,上京城中盛傳周丞相不近女色,二十多了沒有成親便罷了,身邊連個紅顏知己都沒有,更是有人傳出他有斷袖之癖。
這麼一個人,突然提出跟自己一間房,她並不覺得對方是想占她便宜。
「你不覺得桃源鎮太富了些嗎?」周若塵右手輕敲著桌面,這是他思考時的慣用動作。
陳寶珠頷首:「可這與你與我住在一起,有什麼關係?」
周若塵指尖頓了頓,才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覺得這家酒樓有問題,這個天字一號房也有問題。」
莫不是他看出了這酒樓背後的東家不簡單?
「哪裡有問題了?」陳寶珠閃著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周若塵半晌沒說出一個字,難道他要說憑直覺?
這不得被打出去啊!
可他該怎麼告訴陳寶珠,自己的直覺一向很準的。
房間裡安靜了許久,陳寶珠終於忍不住問道:「你莫不是誆我的?」
「晚些時候你就知道了。」周若塵故作高深。
陳寶珠最終還是妥協了,兩人在房間草草用了晚膳,便一人睡塌一人睡床早早的歇下了。
夜半時分,門口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床和塌是正對著的,陳寶珠警惕的睜開了眼睛,她對面的周若塵也同樣睜開了眼睛。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陳寶珠不安的心逐漸被安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