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黎東平足足慷慨激昂了半小時,第一排同學足足承受了他一升的激動的唾沫!這卷子才終於發到同學們的手中。他們真的都快被黎東平給吊胃口吊得半死不活了,此時即將知道自己的成績,全都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全班一片安靜,只能聽到學習委員走來走去嘩啦啦地髮捲子的聲音。大家都心臟通通直跳。

  施一蒙也不例外,他拱著肩膀,埋著頭,盯著桌面,手心裡全都是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緊張,以前自己可從來不在乎成績這破玩意兒。可近來,他已經堅持認真聽講、努力完成作業了整整一個月,他自己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進步,那是種非常明顯的腦子漸漸被填滿、不再空蕩蕩一無所知的感覺。

  既然付出了努力,他怎麼會不對這次月考成績抱有期待?

  他同桌的哥們兒看他這麼緊張,都稀奇不已,用筆尖戳了下他:「施哥,你不至於吧?」

  施一蒙沒理他,只是憋住呼吸,等待學習委員的腳步聲轉到他身邊來。

  「施一蒙,你這次……」學習委員發他卷子的時候,愣了一下。

  化學63,物理61,生物69,竟然都及格了?!即便是低空飄過,可那也是從所未有啊!

  學習委員下意識看了眼埋著腦袋的施一蒙,第一反應就是這班霸該不會作弊了吧?可即便是作弊,那也是很稀奇啊,要知道以前施一蒙可是一個連抄卷子都嫌手酸,能直接大喇喇交白卷,把監考老師氣暈的人。

  施一蒙的同桌見學習委員臉上表情一片空白,活跟見了鬼似的,按耐不住,替施一蒙問:「學委,你卷子要發快發呀,愣著幹嘛?」

  學習委員這才匆忙把一摞卷子遞給施一蒙。

  還沒等施一蒙抬起頭來,他卷子先被同桌搶過去了。

  「什麼鬼?施哥,你數學八十三?!」同桌高舉著卷子,宛如被炸的碉堡,一臉不敢置信,聲音都破音了。

  好多人都朝著後面看了過來。

  這陣子施一蒙花了大把的心思在數學上,黎東平課後也會給他開開小灶,所以考完數學後,他就覺得自己應該會比以前有一些進步,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了個質的飛躍,以前他數學從來都是徘徊在五六十分的!

  竟然八十三?這成績都能擠進班上的中遊了吧?

  施一蒙這才抬起頭來,佯裝不耐煩地一把搶過自己試卷,「嚷什麼嚷?吵死了,有什麼奇怪的,我就不能考這麼多分嗎。」

  他餘光瞥見好幾個前排的上遊學生都朝自己這邊看了眼,眼神中帶著詫異……

  施一蒙頓時宛如被肯定了一般,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爽感。但他竭力繃著臉,假裝毫不在乎,呼啦啦把自己卷子翻得嘩嘩響。

  牛什麼牛,老子學習一陣子,也能進步這麼大。

  考得還比你們有些人勤勤奮奮三年的成績更好呢?施一蒙心中簡直神氣死了。

  *

  學習委員終於把卷子全都發完了,教室裡面短時間陷入了一片混亂。大家都在交頭接耳,討論成績,懊悔自己這道題怎麼又失了分,順便聽著黎東平在講台上面對著名冊一一誇獎表彰這次進步非常大的同學。

  施一蒙盯著自己的試卷,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可耳朵一直都是豎起來的,就想等著從黎東平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可黎東平居然念了十幾個進步非常大的人,還沒有念到他!施一蒙等得都有些焦灼了,該不會其實這次卷子太簡單,全班都考得很好,他這個分數還是個毫無顏面的低分吧?!

  終於,只聽黎東平道:「還有個同學,我得特別表揚一下,因為他進步非常大,大到我簡直不敢相信。」

  施一蒙渾身緊繃。

  「那就是我們的施一蒙同學!他這次各科全都及格了,尤其是數學,排了班上三十八,後排那幾個同學,你們平時和施一矇混在一起,好歹也向他學習一下呀!看看你們老大,說甩掉你們都甩掉你們!多沒義氣?」

  班上爆發出一陣鬨笑,紛紛回頭。「說好一起做差狗,你卻偷偷吃了肉。」

  後排幾個哥們兒都羨慕的看著施一蒙,施哥這次怎麼考這麼好?居然還被老班表揚了。

  施一蒙渾身這才悄然松下來,他靠在椅背上,抱著手臂,一副「老子壓根兒不在乎這成績」,「這成績就是隨便考考出來的」樣子,可實際上心中爽翻了——那是真的爽!

  他以前是真的不在乎成績,也不在乎老師的誇獎,更不在乎同學們把他劃為差生班霸一類。可現在,他頭一回覺得,被這麼多人注視,被表揚的滋味,竟是該死的美妙。

  施一蒙只覺得自己快要上癮了。

  他的高興和開心一直持續到快要下課,直到身邊幾個哥們兒都將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轉而去討論遊戲去了,他都還翻著自己的卷子,沉浸在暗自得意的欣喜當中。他甚至都忍不住把考得最好的數學卷子放在桌子左上角,假裝是無意放在那裡的,下課後經過的人都能看到。

  其實,若不是鍾悠悠的事情給了他刺激,他現在怎麼可能進步這麼大?他肯定還是以前那個渾渾噩噩的施一蒙。

  想到這裡,施一蒙忍不住抬起頭,悄悄朝著左邊靠牆的位置看了一眼。

  他的成績進步這麼大,他以為鍾悠悠也會和別人一樣,至少,投給他一個驚詫的目光吧。

  可從始至終,鍾悠悠好像壓根兒沒在意黎東平說了什麼似的,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只是專心地埋頭,不知道在寫什麼。鍾悠悠還是那個距離他很遙遠的鐘悠悠。

  施一蒙的喜悅心情中,忽然就混雜進去了一絲黯然。

  *

  每次大型考試成績出來之後,班主任都會給各班成績比較明顯進步的同學的家中打去電話,這次也不例外。

  施一蒙回到家的時候,就見一向忙碌的父母,此時竟然全都坐在了飯桌旁邊,母親繫著圍裙,做了好大一桌子菜,一臉期盼激動地看著自己:「兒子,回來啦?」

  施一蒙:「嗯。」

  施母趕緊站起來給施一蒙把單肩包拿下來:「上學累不累?快,快來吃飯。」

  施一蒙都有點受寵若驚。他父母是機關科研人員,賺得多,但也非常忙,平日裡對自己雖然還挺關心,可也不至於做這樣一大桌子菜,熱情地等待自己回來。而且一向嚴厲的父親都和藹了許多。

  「班主任說你這次進步非常大,卷子給我看看。」施父都非常難得地掏出眼鏡戴上。

  「也就那樣吧,我就隨便考考。」施一蒙佯裝滿不在乎地道,從書包里抽出卷子遞過去。

  施父是個有學問的人,他隨便翻了幾下,就能夠看出,施一蒙這陣子的確進步非常多,很多基礎性的知識都弄明白了。他連連抬頭,用詫異的眼神看了自己兒子好幾眼。

  施一蒙心中得意,嘴上不耐煩地催促:「別看了爸,趕緊吃飯,我還得上樓去寫作業呢。」

  「好好好,老施,聽見了沒,趕緊吃!」施母樂呵呵地催促道。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都能從對方眼裡看出欣慰喜悅之情。

  他倆人也算是比較有知識的人,不知道生了個獨生子怎麼那麼愛玩,從小就是孩子王,打架曠課,到了高三還跟個混不吝似的,都愁死他們了。

  但現在兒子好像叛逆期過去了似的,怎麼就忽然知道努力了呢?這陣子施一蒙放學後居然乖乖進書房寫作業,看得施母心裡那叫一個激動,進去送牛奶都輕手輕腳,不敢打擾。

  「多吃點。」施母激動不已,連連往施一蒙碗裡夾菜。

  施一蒙埋頭大吃,但其實心裡也產生了很多翻天覆地的想法。他還從沒看見父母用這樣欣慰嘉許的眼神看著自己,就像看著他們的驕傲一樣。以前他們可都是恨鐵不成鋼地罵自己的。

  這樣想著,一時之間他心情也非常複雜。

  這次月考或許對於十九班其他人而言,只是高考前一次普通的月考而已,可對施一蒙來說,卻是有撼動性的、里程碑性的。

  他回到樓上,打開作業,卻很久沒能靜下心來,他忍不住又掏出這次月考中自己考得挺好的那些卷子,思緒萬千。他從來沒想過,變好了、成績進步了,能讓父母這麼開心,能讓同學們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能讓自己心中產生這麼多的存在感和成就感……

  他忽然很想幫鍾悠悠做點什麼,此時此刻,已經不是因為喜歡,而只是感謝。他也不知道他要感謝鍾悠悠什麼,可能就只是感謝,讓自己變成熟了一些的,在自己心裡獨自不為人知的那一場少年悸動吧。

  *

  此時此刻,a市。何家的屋子裡,卻是陷入了墳墓般的死寂的冷戰。

  何春生這幾天壓根兒不想面對孟倩這個女人,派出所的事情讓他印象深刻,他只從老趙那裡得知,孟倩得罪了z市的鐘家和秦家,卻不知道孟倩到底是為什麼得罪了那些人的。

  何春生已經委託了私人偵探去調查,可此時調查結果還沒出來。

  他心中焦慮地猜測,孟倩這種出身,怎麼可能和這些豪門有什麼關係?如果有關係,那肯定是代孕、小三什麼的。孟倩年輕的時候那麼漂亮,說不定曾經當過別人的小三……自己當初娶她的時候,到底為什麼被豬油糊了眼睛,全然不管她的過去?導致現在接二連三她惹出了這麼多禍,要自己收拾爛攤子!

  何春生的猜測方向完全是錯誤的,但這並不妨礙他心裡膈應得慌,這幾日他早出晚歸,甚至乾脆歇在公司里,免得回來對著孟倩那張苦大仇深的臉。

  ……

  而孟倩壓根不知道,何春生已經從老趙那裡知道了一些事情,她還以為何春生是因為那天自己在派出所讓他丟了面子,才生自己的氣,才對自己不理不睬,冷臉青眼的。

  開頭幾天,孟倩還覺得異常委屈和憤怒,揪著何春生吵架。質問他為什麼現在不關心自己了?自己不就是給他丟點人嗎?夫妻兩個本來就是要共度難關啊。

  可是到了第四、五天,何春生越來越避開她,她開始覺得慌了,何春生該不會是已經知道些什麼了吧?

  這幾日孟倩和何春生的矛盾,何逸康都看在眼裡,他也不愛回這個家,每天放學之後就背著書包去一個班的同學鄭子怡家裡了。可鄭子怡如今參加競賽節目,也正是神經緊繃的時候,導致他也不好老是歇在鄭子怡家。

  於是這兩天回來了一趟,收拾了下衣服,打算到另外一個朋友家裡去住,結果就見到自己父親和後母的之間的氣氛僵硬成這樣。

  他有幾分幸災樂禍,拿了衣服,居然不走了,大喇喇的拉開餐桌椅子坐下來,留在家裡吃飯。

  *

  何春生從公司回來就見到兒子居然回家了,頓時有幾分驚喜,連忙脫掉外套走過去:「兒子,今天就在家裡住好不好?」

  何逸康操縱著遊戲機,眼睛盯著電視屏幕,頭也不回,鼻子裡嗤地一聲:「我就是來蹭口飯吃,這個家您還是自個兒住吧。」

  何春生被他槓得臉色一沉,可隨即心中又有幾分黯然。

  自從娶了孟倩以後,他和他這個兒子的感情就降至到了冰點。以前他將孟倩寵在心頭,雖然也覺得有些對不起兒子,可是心想,血緣關係是斷不掉的,自己只要努力賺錢,以後留下來的不都是何逸康的嗎?

  可現在,見兒子越來越大,和自己的關係卻始終緩和不下來,偶爾見一回面,跟八輩子的仇人似的。他心中越來越不是滋味。這個瞬間,他竟然後悔起當初娶孟倩進門的決定了。

  孟倩還在廚房,聽見討人厭的何逸康回來,心知自己要多做一個人的飯菜,有些不情不願,但到底臉上還是維持著慈母的笑容,親切地做好了飯,擺在桌子上:「康康,來,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牛肉,嘗嘗看。」

  何逸康一如既往地不領情,眼皮子都沒撩起一下。

  孟倩臉上笑容僵了下,在對面坐下來。

  這頓飯吃得前所未有的沉悶。

  何春生吃了幾口,便放下碗筷:「我在公司吃過了,有點累,先去洗洗睡了。」

  「老何你——」孟倩話還沒說完,何春生就跟不想和她多說似的,趕緊回了書房。

  這幾天何春生要麼留宿公司,要麼回來了也是睡在客房,避開她如同避開什麼讓人膈應的洪水猛獸。何春生是個老實人,不大會和她吵架,可嫌棄幾乎已經流露在了舉手投足間。

  孟倩看著何春生的背影,臉色難看了起來。

  何以康抬頭,看了眼繼母的臉色,很有些幸災樂禍。

  他匆匆扒了幾口,也撂下碗筷,一聲不吭地拎起衣物出了門,去同學家。

  屋子裡一下子冷清下來。

  孟倩氣得把碗筷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擲。原本惦記著何春生老實,所以才嫁進來,可萬萬沒想到,這男人如此愛面子,自從那次從a市回來以後,就對自己的態度一日不如一日。而他兒子更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從始至終對自己冷眼以待,相當排斥。這個家是過不下去了。

  自己原本還想著把萱萱帶過來呢,但現在看來,這對父子都不是好東西,未必會善待萱萱。

  可,如果到時候自己進去了,萱萱該怎麼辦呢?

  一想到這裡,孟倩方才的那股子憤怒和火氣,忽然又變成了慌亂和焦灼。

  對,她不能得罪何春生,不管怎樣,何春生是個老實人,自己只要誆騙他一番,哄一哄他。他肯定會在自己入獄以後幫自己照顧萱萱。

  這樣想著,孟倩定了定神,站起來收拾碗筷。

  *

  孟倩收拾好東西,先做了一些水果和糕點,調整了下臉上的表情,才推開書房的門,走進去,臉上的神情是從所未有的柔和:「老何。」

  何春生一看到她進來,臉上就有點僵硬:「又怎麼了?」

  孟倩泫然欲泣:「上次的事情我想和你道個歉,的確是我不夠懂事。你就原諒我吧,這幾天你這樣對我,我心裡真的是不好受。」

  何春生萬萬沒想到孟倩直接開門見山的這樣說。

  他實在沒有孟倩那樣的厚臉皮,但也不想和孟倩討論上次那個話題,便勉強笑了笑:「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別再提了,就當沒發生過。」

  這是肯原諒她了?孟倩心中一喜,還想說什麼。可何春生揉了揉太陽穴,說:「我還有事情沒處理完,等我處理完,我再去和你說,好嗎?」

  孟倩見他態度有所緩和,多少定了定心,便笑著道:「好,老何,你早點睡。」

  *

  關上書房的門,孟倩回到自己的臥室,反覆琢磨方才何春生的表情和態度。

  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不應該就這樣放任何春生和自己冷戰,無論如何,一定要讓何春生今晚就原諒自己,這樣想著,她打開衣櫃,挑出何春生給自己買的一件,自己還沒有穿過的較為性感的睡衣。

  換好睡衣以後,她朝著何春生的書房的門走去,輕手輕腳地正要給何春生一個驚喜。

  可,剛剛走近,就聽見何春生書房裡在打電話:「快別提了,大哥,我當初應該聽你的話的,逸康到底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不該為了一個外人,和他弄得父子關係這麼僵硬的。而且現在,你是不知道孟倩這女人——唉,我真是後悔!」

  後悔?孟倩登時臉色一變。

  好你個何春生,當著我的面從來不敢說這些話,從來都是甜情蜜意的,在背後居然說後悔?

  孟倩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正要闖進去質問,卻又聽到何春生道:「大哥,你等等,我這邊來了我之前雇的調查她的偵探的電話,我先接一下。」

  偵探?

  孟倩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聽見隔著一道門板,何春生震驚地壓低聲音:「什麼?你說什麼,前陣子鍾家出的那件大新聞,新聞上提到的孟某就是我現在的妻子?到底什麼意思?方哥,你給我說清楚一點,你查出來的資料立馬發給我!」

  門外。「……」

  孟倩登時如墜冰窖,何春生居然調查她?她和何春生這麼多年的半路夫妻,何春生居然讓人調查她?!憤怒一下子從她腳底板衝到了她頭頂,她甚至恨不得此時此刻就衝進去狠狠地撕爛何春生的臉!

  可是,憤怒的下一秒,就是隨之而來的恐懼。孟倩一個哆嗦,怎麼辦?何春生知道了!

  她知道這件事情紙包不住火,遲早都會讓這個家裡的人知道的,但,之前她和何春生感情一直甜蜜,她只要和何春生好好解釋一下,說明當年自己有苦衷,何春生雖然開始會指責她,可到最後一定會原諒她。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事態居然這樣急轉直下,居然是在自己和何春生的關係惡化成這樣的時候,讓何春生知道的!

  隔著一道門,聽見何春生那崩潰和不敢置信的語氣。孟倩忽然渾身發抖,她猛然轉頭,輕手輕腳地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間,飛快地打包行李,將房間裡所有值錢的東西,以及之前何春生送給自己的一套小房子的房產證和幾張銀行卡全都揣在兜里,頭也不回,連夜逃出了何家。

  她毫不懷疑,等何春生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以後,肯定會凍結掉給她的卡,以及想辦法把自己的資產要回去,那樣她就真的身無分文了,現在她必須趁著何春生還沒有反應過來,先把這些通通轉走。

  她原本以為何春生是真心愛她的,能夠包容她的一切,甚至她的過去,可此時此刻,孟倩飛奔到公交車上,嚇得眼淚直流。何春生方才說那句「後悔和自己結婚」一定是真的,她萬萬沒想到何春生是這樣一個小氣,沒有擔當的男人。

  ……

  此時孟倩狼狽至極,在賓館待了一晚上,輾轉反側沒有睡著。

  她望著賓館窗簾外綽綽如同鬼影的樹影,心中已經徹底涼了,何春生那邊是靠不住了,他既然會找偵探調查她,那就說明早就對她產生了懷疑。她現在,倒不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按照自己原先的計劃,玉石俱焚。

  對,玉石俱焚。

  她早就想過了,自己肯定會被送進監獄,那麼,至少在進監獄之前,她一定要為萱萱做點什麼。上次費雲的事情沒有成功,是費雲那丫頭太蠢了,這次,她一定要把鍾悠悠按進地獄,讓她名聲盡毀,再也干擾不了萱萱的富貴之路。

  原本只是為了孟詩萱,可上次被鍾璽佑陷害進派出所之後,她便對鍾家、鍾悠悠產生了滔天的恨意。

  她對孟詩萱說過,她手裡有鍾悠悠的把柄,並非假話。

  她帶著鍾悠悠東躲西藏的那些年,日子過得非常糟糕,可以說食不果腹。在這種環境下,在她的唆使之下,鍾悠悠從小自然劣跡斑斑,因為餓肚子而去偷飯菜,那種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少做。

  她甚至能夠找來當年的鄰居,散掉所有的錢,讓他們幫自己說話,告訴媒體,自己當年是不小心的,是無辜的,也不知道孩子會抱錯,自己那幾年也對鍾悠悠很好很好,當成親生孩子去養,即便沒養好,那也是因為太窮,可自己已經傾盡全力了——

  可現在,鍾悠悠卻這樣對待自己!不惜將自己告上法庭!毫不留情面!她是不是太冷血無情了些!自己好歹有養育之恩呢!

  再放出鍾悠悠曾經偷東西的證據。

  可能大眾覺得小孩子偷麵包不算什麼大事,那麼到時候,只憑她一張嘴,她就算說鍾悠悠從小接客、陪睡,又有誰能拿她這個即將入獄的人怎樣?

  人之將死,其言也真,總有人會相信她!即便大多數人都辱罵她,可只要把鍾悠悠的名聲弄臭,弄得鍾家焦頭爛額,那麼,她也算是用盡全力去保護了自己的萱萱了。

  ……

  孟倩盯著窗外,眼裡的瘋狂如同漩渦,將恨意吸了進去。

  她不再遲疑,立刻動身。z市是鍾家的地盤,那麼好,她便找a市的媒體。這些媒體如同蒼蠅一樣,唯恐天下不亂,一定很願意曝光這些醜聞。何況,這邊多的是想要扳倒鍾家的其他企業,未必不會推波助瀾。

  *

  a市電視台。楊記者看著自己面前這個頭髮微亂、眼底滿是紅血絲、像是一夜未睡神情有些瘋狂可怖的女人,有些發愁地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桌面上記錄了對話的本子。

  方才這個叫孟倩的女人所說的一切,簡直匪夷所思,在她的嘴底下,當年鍾家兩個孩子其實是被不小心抱錯了,而並非她調換的。

  現在,是鍾家將所有的鍋都推到她身上,試圖至她於死地,泄私恨。

  如果只是抱錯,而非蓄意,法律上是不至於判刑多年的。

  說實話,楊記者並不是很相信她口中的這個版本,但她又說的如此真實,還一樁一件的,把那個叫做鍾悠悠的女孩兒的從小到大的私密的事情,都描述得一件不剩。甚至不惜親口說出鍾悠悠這女孩兒從小是多麼的劣跡斑斑。

  楊記者覺得眼前的女人有些惡毒,可是不得不承認,她口述的這些,的確會成為最轟動的新聞,乃至是明天的頭條。

  如果能在自己所負責的節目中放出去,那麼收視率一定會很高,那自己今年年中的獎金……

  「怎麼樣,楊記者,我說的這些足夠上媒體了吧?」孟倩急切地問。

  楊記者連忙安撫道:「好,孟女士,您先坐一會兒,喝點水,安排你上節目,這件事情我得和我們節目製作人說一下。」

  他話還沒說完,門忽然被推開,一個戴著金絲框眼鏡,十分斯文的男人走了進來:「小楊,接待室還沒用完?收拾收拾,馬上開個會,說下最近幾檔節目收視率的問題。」

  楊記者連忙站起來,給這人倒水,殷切地問:「唐台長,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

  台長?

  孟倩登時一陣欣喜,這個楊記者一看就不是什麼能管事的,頂多就是個採風的小嘍囉記者而已,如果自己能直接把事情告訴這位台長,為了收視率,這位台長說不定今天就會臨時調整節目,讓自己上去敘說。

  她趕忙道:「台長,您知道前陣子z市沸沸揚揚的鐘家千金鐘悠悠的事情嗎?我是當事人,我有些料想爆。」

  唐田視線這才轉向一邊這個怪裡怪氣的女人,皺了皺眉,鍾悠悠?那不是救過他女兒的那個很優秀的小姑娘嗎?唐柔先前還經常在家裡提起她呢。

  他不動聲色道:「這樣嗎,好,你待會兒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