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有一瞬間的靜默。
容聆抿了抿唇,「是麼?那港城法律還提到,分居滿兩年可以自動離婚呢。」
談津墨臉一黑,「你查過?」
為什麼查?
只有下定了決心,才會去查。
男人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容聆從未看過他如此生氣,但是在一秒都不到的時間裡,他眼中波雲詭譎的暗潮又洶湧退去,臉色重新變得溫和淡漠。
「你昨天沒睡好,剛才又被安南月嚇到,我不和你計較,有什麼事等回去再說。」
談津墨鬆開她,退後一步,轉身大步離開。
沒了他雙手的托舉,容聆失了力氣,只能靠著牆壁才能站直身體。
這一刻她不知道該如何走下去。
上午出了這種事,紀早自然是第一時間過來關心。
「聽說沈西渡把安南月押去心理科了,那邊醫生建議她轉去精神病醫院。」
容聆正在辦公室輸病歷,聽到這話手一頓,「精神病?」
「嗯。」紀早在她對面坐下,「大概是兒子夭折,受刺激了。容容,她越是如此,我越是心疼那時候的你。」
當年,她也是生下龍鳳胎後,得知兒子死了,那時候產後抑鬱,還要面對沈西渡的冷淡。
幸好有隻只,成為她的支柱。
也幸好有紀早,陪伴在她身邊。
容聆看向她,「小早,我真幸運,有你這個朋友。」
「傻瓜,我過來八卦一下,你就要和我煽情,要害我掉眼淚嗎?以前我失戀走不出來,是誰一直陪我鼓勵我走出那段陰霾的?」紀早咬唇,瞪了她一眼
容聆笑了。
「對了,昨晚怎麼解決的?」
容聆笑容一淡,「是誤會,蕭窈自己去的,談津墨並不知道。」
紀早眉頭一擰,「這個蕭窈還真是個狗皮膏藥。你說她吧,倒也稱不上狠毒,沒法和安南月比,智商也不高,又是孤女,柔柔弱弱惹人心疼,男人狠不下心也正常,現在怎麼辦?要這樣被她粘一輩子嗎,真夠噁心人的。」
是噁心人吧。
終於有人知道容聆的心情了。
如果蕭窈狠毒一些,容聆並不怕她,就像對付安南月一樣對付她就行了。
可偏偏蕭窈不夠狠毒,還有個孤女的身份。
別說是談津墨,她對她也做不到趕盡殺絕。
那怎麼辦呢,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紀早見她不說話,探身瞄她,「你真打算和談津墨分開啊?」
容聆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
「可我聽金駿庭說,如果談津墨不願意,你們是離不了的,你們婚姻還沒滿一年。」
容聆淡淡道,「總有辦法的。」
晚上回家,談津墨給她打了個電話,說要加班,要很晚回去,讓她先睡。
她原本是想正式和他談談的。
畢竟結婚後老爺子還給了她談氏的股份,如果要離婚的話,她是肯定要還給他的。
她報恩報到一半離開,說到底是她沒有契約精神。
這股份轉給他,算是兩清。
他說要很晚,容聆一開始是堅持等他的,可等到十二點他還沒回,熬不住就先睡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身邊的床位還有餘溫,說明他是回來過的。
但她下樓後並沒有發現他人,就問了一聲蘭姨,蘭姨說他一早就去公司了。
真這麼忙?
容聆懷疑的念頭一閃而過,但也沒說什麼,吃好早飯就去上班了。
她沒想到的是,一連三天都是如此,她不笨,自然能猜到談津墨是在避她。
猜到後,她也沒有逼他,就當給自己時間想想清楚。
只是她沒想到,不需要她考慮清楚,老天爺就幫她做了這個決定。
容聆收到消息的時候是周五的早晨。
生殖科主任把她叫了過去。
「容醫生,很遺憾,要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胚胎培育失敗。」
即使容聆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此時聽到這個消息仍然腦袋裡轟地一下,整個人懵了數秒。
主任有點不忍,安慰她,「不過別擔心,試管一次就失敗的人多的是,後面二次三次成功的也比比皆是,容醫生你現在要做的是調整好狀態,或許可以先做手術祛除內異症病灶,把身體養好了再試。」
「謝謝你方主任,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容聆朝她點點頭,失魂落魄走出去。
她走到廊橋,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面,天陰沉沉的,和她的心情一樣。
試管失敗……
大概是老天都不想她和談津墨在一起吧。
容聆慘然一笑,轉身去了科室。
試管失敗的消息她還沒和談津墨說,老爺子那邊就已經知道了。
陳叔剛把車子停下,宋璋就出現了。
容聆心下瞭然,跟著他去見老爺子。
依然是在書房,老爺子看見她進來,眼神挺複雜的。
說實話,從容聆嫁進來,加上她救過他,老爺子一直挺喜歡她的。
雖然後面出過讓他不喜的事,但總體上,滿意多過不滿意。
但是涉及生育問題,那就沒得談了。
她已經有兩個孩子,能不能生已經無所謂,但津墨還正當年輕,他怎麼能一輩子沒有自己的孩子?
老爺子是決不允許的。
容聆自然心知肚明。
「我知道試管結果了,你打算怎麼辦?」
容聆身姿站得筆直,她對上老爺子審視的眼,沉默了一會兒,啞聲開口,「我會和津墨離婚。」
老爺子一愣,顯然沒想到是這個回答。
不過他顯然不認為是真的。
不是他自誇,憑津墨自身條件,憑談家身家背景,沒有哪個女人能捨得下。
「你說真的?」
容聆點頭,「您不信的話,只需要等。就算港城法律離不掉,我也會離開,一年後我會起訴。」
她說得堅決,倒讓老爺子不得不信了。
等她離開,他嘆著氣道,「真是孽緣。」
容聆等談津墨等到九點,看他還是沒有回來的打算,便給他發了一條消息,「談津墨,我給你一個小時時間,如果不回來,我會帶著只只和嘉辰離開。」
發完消息,她便關了機。
到了十點,男人陰沉著臉趕回來,看到女人正坐在客廳里看書,臉色才舒緩了一些。
容聆聽到聲音,起身看他,「我還以為你真的不打算見我了。」
「你別以為我回來了,就會同意離婚。」
看來這幾天躲著他,還真是因為不願意和她談離婚的事。
容聆心頭髮苦,朝他淡淡一笑,「嗯,我知道離不掉,不過我覺得我們倆這樣僵著也不是辦法,蕭窈在隔壁住著我如鯁在喉,我小心眼,但我也沒狠毒到把她逼上絕路。」
談津墨深深看了她一眼,「那我們搬出去。」
容聆點頭又搖頭,「我會搬出去,但不是我們,談津墨,給我點時間。」
察覺到她心心念念想著分開,談津墨眉眼間飛過一絲陰翳。
「不行,給你時間思考,你就會習慣沒我在身邊,我不找你,你就不會找我,倒時候就變成分居的證據。」
被他猜中,容聆僵了一下,但還是咬著唇堅持,「可是這樣下去,我會恨你。談津墨,以前我有多感激你,把你奉若神祇,你是知道的,難道你要讓我往後餘生都生活在恨你的日子裡?」
「一個蕭窈就讓你如此討厭我?」
容聆沒說話。
蕭窈只是一個因素,卻是導火索的重要因素。
但更多的是,她不想他這輩子因為她沒有自己的孩子。
她不恨他,更不討厭他,只是現在走不下去了而已。
談津墨沉沉黑眸盯著她,像是要看到她內心深處,彼此僵持了近五分鐘,他淡淡開口,「好,我給你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