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手工縫製三個月的高級西裝，沾滿濺落上的猩紅顏色。
擰開水龍頭，雙手伸到流動的水下細細沖洗，紅白相間的水流流入下水道。
張明抬起頭，眼球凸起，嘴角向上拉扯，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離開浴室，他打開休息室的門。
門後是一片色彩斑斕的森林，酒店厚實的地毯成了軟綿綿的厚草地。
每踩一下，就有一朵小花從草地里蹦出來。
花朵盛開，露出藏在花骨朵里的小人，或者吹著喇叭，或者拉著小提琴。
牆壁上，天花板上……
到處都是可愛的卡通小人，在張明耳邊嬉嬉鬧鬧。
「加油啊，我們的英雄，打倒大壞蛋！」
「他們看不起你，他們其實都不是人，他們在嫉妒你！他們是一群妖魔鬼怪！」
張明自言自語：「對，他們看不起我，他們嫉妒我，他們不是人，我要……我要打倒他們！」
順著樓梯往下走，皮鞋落在地上，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
一步一步回到宴會廳。
張明舔了舔嘴巴，他站在門口朝里探了個腦袋。
太可怕了，到處都是蛇頭怪，狗頭怪，還有魚頭怪。
明明都是人類的身體，腦袋一個比一個可怕。
只要把最大的妖怪殺掉……
對，最大的那個殺掉……
張明一眼盯上蔣英的背影，那才是他應該坐的位置。
那裡是他的位置。
最大的，殺掉，殺掉，殺掉……
他就是最大的了，哈哈！哈哈哈！
最大的，他才是最大的老大！
走進門。
張明順手撈起一瓶紅酒。
一步一步走到主桌，走到蔣英的背後。
「咦，你怎麼又來了？」許溫言捏著鼻子，扭頭就看到剛剛被趕走的傢伙。
張明咧嘴一笑，在蔣英轉過頭的一瞬間，掄起手裡的紅酒瓶猛地砸了下去。
「砰——」
燈光搖曳，盛滿紅酒的兩隻酒杯在半空中輕碰。
倒得太滿了，只是輕輕碰一下，杯子裡的酒差一點灑出來。
葉南洵說道：「我倒得太滿了。」
只想著喝酒壯膽，沒考慮倒太滿的事。
「滿一點也好，十全十美，人生圓滿。」酒杯湊近嘴邊，雁北游喝了一口，臉上表情微怔。
有那麼一點點的酒味，少的幾乎嘗不出來。
酸酸甜甜的，喝起來更像是葡萄果汁。
雁北游拿過一旁的酒瓶子，酒精度數5%，是果汁型的葡萄酒。
葉南洵仰著頭一口氣喝了半杯，緩緩呼出一口氣，葡萄酒才剛剛下肚，白皙的臉龐瞬間浮上一層淡紅。
見雁北游拿著酒瓶看，他主動解釋道：「這是我最喜歡喝的葡萄酒，酸酸甜甜的，喝起來很香，雁先生，你覺得怎麼樣，喝得習慣嗎？」
平時喝的紅酒酒精度數基本都在15%以上，更別提其他的烈性酒了。
酒精度數5%的葡萄酒，在雁北游他們的概念里不算酒，頂多是帶了一點點酒味的果汁。
「很好喝，我看看是什麼牌子的，下次也買幾瓶。」雁北游放下酒瓶，又喝了幾口。
酸酸甜甜的，帶著葡萄的天然香氣，確實很好喝。
「不用買，」葉南洵說道，「家裡有很多，回頭我給你裝兩瓶，喝完了再來找我拿。」
「那怎麼好意思？」雁北游輕輕笑了一下。
「怎麼會不好意思呢，雁先生您之前救過我，我還沒有好好謝過您……」
甚至還陪他度過雨露期。
區區幾瓶葡萄酒，又算得了什麼。
雁北游：「能嘗到了以前從沒有嘗過的山珍美味，這已經是最好的道謝。」
手指捏著酒杯細長的杯酒腳，平時只喝半杯葡萄酒的omega，又抬起杯子一口喝光了剩下的半杯酒。
腦袋有些暈暈乎乎的，臉上熱氣翻湧。
微醺的感覺，和雨露期的時候有一些相似。
很多事情發生的當時，意識不到有什麼不對勁。
就像他之前的雨露期。
每每想到空蕩蕩的別墅里，有另外一個人陪著自己，心臟就像落到了溫暖又安全的巢穴里，是從沒有體會過的安心與滿足。
雨露期結束，回頭再去細想，讓一個alpha陪一個omega度過雨露期，怎麼想都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
很少有alpha能在omega雨露期的時候控制自己不去標記omega。
葉南洵隱隱約約記得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他問雁北游，能不能聞到他身上的信息素。
雁北游告訴他，他的信息素是雨後森林的味道。
雨水，陽光，潮濕的泥土……
這些也都是野生蘑菇生長的環境。
毒蘑菇。
他只是一隻有毒的蘑菇。
散發著誘人香味的菌火鍋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
手邊沙漏里的最後一粒沙，早已經落到了最下方。
客廳的方向隱隱傳來動畫片裡兒歌里唱唱跳跳的聲音，還有小黃狗偶爾的幾聲汪汪叫。
透著涼意的春夜裡，他和他在溫暖明亮的屋子裡，面對面坐在一起喝酒，吃火鍋。
「菌子可以吃了，雁先生，先喝湯吧。」
葉南洵站起身，給他和雁北游各自盛了一碗湯。
「謝謝，」雁北游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進口中，眼睛微微眯起，「很好喝，特別的鮮甜。」
抿著嘴唇笑了笑，葉南洵自己也喝了幾口。
大部分時間兩個人都在吃，勺子碰到瓷碗的聲音，火鍋咕嚕嚕響的聲音，酒杯輕碰的聲音……
就算很少說話，也不會覺得尷尬。
火鍋里煮的或許不是野生菌，是一顆毒蘑菇的心臟。
要不然他的心臟怎麼會又燙又滿。
喝完第二杯紅酒，葉南洵拿過紙巾擦了擦嘴，微垂著頭。
喝了三碗菌湯，又喝了兩杯葡萄酒，雁北游也吃不下了。
菌湯很鮮美，葡萄酒也很好喝，但這不是他今天來這裡的目的。
雁北游：「小洵，你送的白色風信子……」
葉南洵：「雁先生，我可以追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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