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葉南洵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的嗓子還能恢復。
「試著發音，不要著急，慢慢來。」
帶著溫熱體溫的指腹輕輕觸碰喉嚨，葉南洵本能地向後瑟縮了一下，但也沒有其他拒絕的動作。
大半張臉都包裹在白色的紗布里的omega，完整的嘴唇和下巴露在空氣里。
因為喉嚨部位破損的原因，長時間沒有進食，只能依靠輸液補充營養的omega身體格外瘦削。
尖尖的下巴幾乎是皮包裹著骨頭，只有淡粉的嘴唇看上去還有些肉。
嘴唇上下翕張，葉南洵試著發音：「我……」
只說了一個「我」字，葉南洵立刻停了下來。
兩片豐潤的嘴唇控制不住地細細發抖，他清楚地聽見了自己說話的聲音。
不再是破風箱一樣的「嗬嗬——」聲。
雖然聲音依然沙啞暗沉很難聽，但發現自己真的還能繼續講話的omega，已經激動得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身體各個地方更是控制不住的顫抖。
「很好，你再試著說幾個字。」
雁北游的手指虛虛碰著omega解開了醫療繃帶的脖子。
葉南洵脖子上被硫酸濺灑灼燒到的地方傷的不是很重，只是之前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導致的發炎感染讓omega突然失聲。
治療效果要比雁北游想像中的好很多，也快很多。
以這個速度持續恢復下去，估計一年左右，葉南洵身上的傷大部分都能痊癒。
唯一麻煩的一點，只剩下眼睛了。
眼睛上的傷口沒辦法加速治療，只能一點一點慢慢來，才能保證恢復視力以後，在未來的日子裡，omega的眼睛不會產生後遺症。
雁北游的目光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留在了omega的眼睛上。
被硫酸腐蝕灼傷，被治療繃帶層層包裹的眼睛，是不是和照片上一樣，是像森林湖泊一樣的淡綠色？
「謝……謝……你……」
葉南洵一個字一個字地艱難發音，每一次說話的時候，他的喉嚨都會發出輕微的震動。
雁北游看著自己輕碰omega喉嚨的指尖。
像被暴風雨打濕了翅膀的蝴蝶，為了重新飛起來，不停地顫動翅膀。
「你現在躺病床上什麼都做不了，怎麼謝謝我？」
雁北游輕笑了一聲，指腹若有似無地蹭過omega細小微凸的喉結。
葉南洵張了張嘴，沒等他努力張口說話，他又聽到身旁的男人，用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說道：「等你身體康復了，再說謝謝的話吧。」
「好……」
「真乖。」
葉南洵抿了下嘴唇，除了爸爸媽媽以外，只有這位雁先生會對他說對待小孩子一樣的話。
但過去那麼多年，除了爸爸和媽媽以外，待在莊園十多年足不出戶的omega，也沒機會碰到什麼人。
「今天天氣不錯，想不想去外面曬曬太陽？」雁北游問道。
葉南洵下意識地微微抬起下巴，手指尖往前戳了一下。
這個小小的動作讓兩個人同時愣怔了幾秒鐘。
葉南洵有些懊惱，他縮起手指，用沙啞的聲音說：「好……」
「可以試著講話，但現在喉嚨還沒徹底恢復，平時要少講話。」
雁北遊說著話的時候，兩根手指捏著omega剛剛縮回去的食指
他把葉南洵的食指輕輕拉出來，又展開自己的手心，湊過去碰了一下對方的指尖。
戳一下是：好。
戳兩下是：不好。
葉南洵幾乎沒有過戳兩下的時候。
掌心還是有些痒痒的，雁北游用力搓了下自己的掌心，說：「走吧，帶你去曬太陽。」
葉南洵「嗯」了一聲，聲音很輕，但身旁的男人聽到了。
他以為會是坐著輪椅被推出去，或者乾脆連人帶床離開房間。
身體懸空，被一雙有力的胳膊抱起來的時候，葉南洵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他被抱起來了。
他被一個極有可能是alpha的男人抱起來了。
胸口下的心臟撞擊著胸骨，發出咚咚咚的聲響，震得他的耳朵有些發疼。
「太輕了，喉嚨再恢復幾天可以開始試著進食。」雁北游皺了下眉，說道，「你抱起來像一片薄薄的紙，風一吹就會飛走。」
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葉南洵能聽清對方說的每一個字，大腦卻像一台老舊的處理器一樣遲鈍。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慢接收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就算現在看不到他自己的模樣，葉南洵也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瘦弱。
他現在應該就是皮包骨的狀態吧？
眼睛瞎了，臉也毀了。
從一朵自閉的毒蘑菇，變成了一朵醜醜的毒蘑菇。
毒蘑菇莫名的有些心情沮喪，直到陽光從上方落下來，在他露在空氣里的皮膚上留下暖意，這份低落的心情才稍有好轉。
平時在房間裡聽到的鳥叫聲更清晰了，嘰嘰喳喳的，好像就在自己不遠處。
風吹在臉上也很舒服，帶著潮濕的氣息，讓他想起家附近的湖泊。
身體被人動作輕柔地放在一個鋪了軟墊的躺椅上。
葉南洵想，雁先生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細緻的人。
雁北遊說道：「天天待病房裡很無聊吧？聲音恢復以後，可以控制房間裡的智能系統，讓電腦給你放歌，或者聽聽小說新聞之類的。」
不無聊，他挺喜歡放空發呆的。
聽著屋外的鳥叫聲，偶爾有人路過的腳步聲，也會覺得很有趣。
還有……
偶爾也會期待一下，房門被人從外面敲響的聲音。
雁北游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我聽你爸爸媽媽說，你平時喜歡彈鋼琴？」
葉南洵：「嗯……」
「我也喜歡彈鋼琴。」
男人聲音落下的時候，葉南洵的耳邊也響起了鋼琴優美動聽的音符……
他的手腳沒有受傷，之前沒有動彈只是因為身體實在太虛弱，沒什麼力氣。
現在也沒辦法站起來跑跑跳跳，連走路都做不到。
還好，雙手已經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動作了。
聽著雁先生彈奏的鋼琴。
葉南洵偷偷地挪動雙手到身前，右手的食指伸出來。
輕輕地，往左手掌心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
很喜歡鋼琴。
也有一點點喜歡雁先生。
但他只是一朵醜醜的毒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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