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片沉默,是啊,阿羨最喜自由,如果不是為了阿澄他怎麼會願意永遠拘在雲夢做長老?是他們從心底知道魏無羨對江家親情的依賴,所以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會留在他們家一輩子。
還有阿娘對於魏無羨的厭棄、嘲諷,也不是第一次了,可那是他們的母親,他們無可避免的只能選擇請求魏無羨的諒解,這同樣是用親情加諸在他身上的枷鎖。那是他們的母親,他們應該無條件維護,可是魏無羨不需要,更何況這份還源於魏無羨的母親。
心中最自責的要數江楓眠,他自知自己對於江澄的嚴厲也是因為他將接掌整個雲夢江氏的基業,而對於魏無羨的縱容,除了心疼他從小失去父母親人難免多了些憐惜,更是因為他從未想過讓他接掌宗主之位。他的這些想法他不相信虞夫人不知曉,可她還是一味的怨懟江楓眠對於魏無羨的溺愛遠遠勝過自己的親生兒子。
而他當年放棄真愛屈服於家族壓力與虞夫人成婚,他覺得雙方心知肚明這場家族聯姻是缺少感情基礎的,他也自認多年的婚姻生活他給她足夠的尊重,他何須低聲下氣的對暴躁易怒的妻子解釋?這份自以為是的自尊心,讓他每每面對虞夫人刁難魏無羨時,除了呵斥之外最多也就是拂袖而去。
但是,他們都忽略了無羨的心情,他們都將他的委屈和隱忍理所當然的忽視個徹底。
為什麼呢?不就是覺得魏無羨是他們江家養大的,他們每個人都是真心愛他的,所以他隱忍、委屈一些也沒有什麼,畢竟那是他的夫人、他們的母親嗎?
「哼,我虞氏百年仙門,還沒怕過誰,不需要你的施捨,你立刻將你那個勞什子結界撤掉,溫氏如果真敢來襲,我們雲夢上下自會誓死捍衛。」
虞夫人見丈夫子女皆是一臉愧疚,更是氣得發抖,她是虞氏長女,從小天資出色,雖然聯姻江氏,江楓眠也多是遷就,什麼時候被人如此踐踏過。她天性剛直,對丈夫成親前的情史耿耿於懷多年,這時見到自己嫉恨多年的情敵之女,容貌又與藏色散人如此相似,被她拿捏住丈夫、兒女,她如何能夠忍得了。
情卿手中紅綾甩出,毫不手軟的抽在虞夫人身上,怒喝:「你想去死自己去溫氏山門,那些無辜的子弟憑什麼為了填補你的羨慕嫉妒恨送死?他們的親人難道就該失去子女傷心欲絕?他們才多大,憑什麼為了你去死?」
虞夫人被擊倒在地,魏無羨見狀立刻上前攙扶,卻被狠狠的甩開。
「別碰我,都是一丘之貉......」
「閉嘴——」
江楓眠的表情讓虞夫人愣住,成親以來她們有過爭吵、有過怒斥,但還是第一次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失望和心痛。
「是我錯了,」江楓眠對著魏情卿和魏無羨深深一禮,看向滿臉惶恐伸手扶他的大弟子,臉色流露出釋然的微笑:「我將無羨帶回來,本該好好照顧他,這些年無羨做到了作為弟子該做的一切,我這個師傅卻失職了。」
江楓眠看向已經氣得發抖的虞夫人,神情難掩失落道:「我們夫妻多年,當年為何成親你知道的非常清楚,甚至成親之前我私下也找你談過,將事情原委一一道明,你自己表明都是為了家族自願履行婚約,我們才完婚的。這些年來,我自問該給予嫡妻的尊重和愛戴一份也未少,哪怕見到你因為過去的事情遷怒無羨,也都未了你的面子和心情選擇隱忍,你為何總是揪著二十年前的事情不放呢?你能拍著胸口說,你不知道我對阿澄要求更高、更為嚴厲,不是一個家族對於未來宗主的培養?你不知道因為我從未想過讓無羨繼承蓮花塢,所以對他的要求才會放鬆許多?為何你就能對看著長大的孩子如此刻薄?」
虞夫人被江宗主質問的面色慘白,她聲音悽厲的看向江楓眠道:「是,這些我都知道,可是只要一想到我的夫君曾經那樣喜歡過其他女子,我的心就猶如萬蟻啃食般難受。而那個女人的兒子還被自己的夫君寵愛著,天天在我面前提醒著,這個江夫人的位置本來不是我的,這個男人的心也不是我的。現在,又來了一個和那個女人長得一摸一樣的女兒,你讓我如何能接受?」
「你......」江楓眠面色複雜的看著妻子,相伴這麼多年他對她不是沒有感情的,否則這些年也不會委屈了無羨那個孩子,再看向兒女哀求的眼神,他心中也不好受,到底是他對不起魏兄,江家對不起無羨了。
薛洋打量著一撥唱著苦情戲,自己感動自己的人,眼角邪魅的笑容瞟向魏無羨道:「看到沒大舅子,人家一家本該親親愛愛的大戲,都是因為你的存在才變得這麼虐戀情深,我看你還是跟我們走吧。」
「無羨......」
「阿羨......」
江楓眠和江厭離欲言又止的望向魏無羨,唯獨站在一邊的江澄沒有開口,他心中清楚,他娘和魏無羨兄妹是無法和平共處的。
「江宗主,你明知道你夫人和我們兄妹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現在非要強留哥哥在這裡是為什麼?難道還要我哥哥繼續隱忍下午?」情卿並不能理解他們的想法,明知道事情不可為,為何還要強求?可是看著哥哥為難不舍的神色她也不忍強迫他答應。
「大舅哥,你也不用覺得不舍,又沒讓你叛出師門斷絕關係,只是讓你沒事別在人家夫人面前晃蕩,這也是為了人家老江家家庭和睦呀。再說,如果他們有事,你再回來幫忙也就是了。」薛洋看不得自家小姑娘難過,雖然看不上,卻不得不勸慰大舅子,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欺負,於是便循循善誘道。
情卿秒懂自家男票的詭計,漂亮的眼睛閃著和她男票同樣狡猾的光彩。他哥哥看著活潑、沒心沒肺,其實最是心軟的人,怎麼忍心捨棄這麼多年相伴的親情,可她也捨不得哥哥繼續受委屈,阿洋這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哥哥肯定不願意自己成為師傅一家人相親相愛路上的絆腳石。
「是啊哥哥,你要多為江宗主考慮考慮,只要我們呆在這裡一日,虞夫人都不會停止她的作天作地,為難的還不是江宗主和你師姐、師弟?」情卿抱著魏無羨的手臂,小腦袋靠在他的肩上,奶聲奶氣的小小聲道:「我也不想以後想哥哥了,都不敢來看望,不想因為我給江宗主他們添麻煩,讓哥哥難做。還有,之後如果只有我和阿洋去藍氏聽學,我會害怕的......」
聽著妹妹委委屈屈,卻滿滿為他、為他師傅一家著想的可憐模樣,魏無羨心中酸澀,他妹妹吃了那麼多苦,他這個做哥哥的不能保護他,還要讓她陪他一起受責難、受委屈,他就心疼的不行。還有,妹妹和小惡洋說的對,他才是虞夫人怨恨的焦點,如果沒有他的存在,師傅一家四口應該會很幸福吧。
「師傅,這次我和師弟去完岐山聽訓之後想出去遊歷一番。」魏無羨低垂著頭行禮道。
這次岐山溫氏的事情解決之後,他打算先去遊歷,等到妹妹的事情忙完再領著他們去藍氏聽學。他要是在雲深不知處長住,藍湛應該不會攆他吧?想到藍湛他心中的傷感無形中被沖淡了許多。
「哎......」
江楓眠亦是心中傷感,他如何不知無羨為何會如此決定,也知道以後除非大事,他大約是不太會回到雲夢了,可是他也不願他再留下受委屈,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