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失傳的古畫

  一幅畫被絕望的老人撕成兩半,畫紙裂開的聲音如同他此時的心情,他甚至奪過其中一半,狠狠地摔在地上。

  對一些人來說,畫就是懸掛在家裡欣賞的雅物。

  對於老人來說,不能換種子、換營養品、換錢,這畫它就一文不值。

  老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用灰濁的眼睛望著沈予微:「小……小姑娘,嚇到你了。」

  老人說完,佝僂著背,蹣跚著腳步往外走,工作人員見狀也都散開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沈予微看著老人的背影,就好像看到一棵被大雪壓垮的松樹。

  錦畫忽然拉住沈予微:「予微,如果你想去追那位老人,請把剩下的那半截畫交給我。」

  沈予微回頭注視著錦畫,她發現此時錦畫的眼神中多了某種很決絕的東西,覆蓋在她手背的掌心很熱,熱到滾燙的地步。

  那雙灼灼發光的眼裡仿佛說的是「予微,請相信我」。

  沈予微沒有多言,將畫交給了錦畫。

  此時,畫的真假,全沒有一位老人的安危來得重要。

  沈予微追了上去,路過導演時,她還順便說了聲:「導演,我去去就來。」

  導演:「……」

  過了半秒,導演才無奈地對沈予微的背影道:「知道了。」

  他居然毫不意外,沈予微會多管閒事,要是以後沈予微去競爭和平大使,他一定第一個投票!

  別看這老人一把年紀,還失魂落魄的,走得倒是挺快,在沈予微和錦畫以及導演說話的那點時間裡,他都已經走了很遠。

  不過沈予微的動作更快。

  所以不要小瞧了老年人。

  沈予微追上老人,道:「老人家,您現在回去,種子怎麼辦?您買種子需要多少錢?不如我……」

  老人立刻明白了沈予微的意思,他忙道:「那……那怎麼行,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工作也不容易。」

  老人長年待在封閉的鄉下,家中只有一個不太聰明只能幫干點體力活的兒子,以及他家老太婆,三人相依為命。他和這個社會是脫節的,不知道什麼明星不明星,或許他對明星的認知,還以為是那種戴大紅花,領榮譽證書的模範。

  沈予微知道說太多大道理,老人家也不懂,只能道:「買種子是急事,拖不得,您看這樣吧,我先借錢給您買種子,趕緊把地種了。」

  農民都是靠天靠地吃飯的,過了時節播種,即使只是晚幾天,來年收成也會大受影響,結局可能就是全家吃不上飯。

  「借、借我錢?」老人滿臉震驚,他呆呆望著眼前的小姑娘,感覺好像看到了觀音菩薩。

  「謝謝!小姑娘,你真是活菩薩啊!你放心,等我種了地賣了糧食,肯定還你錢!一年還不上,我第二年會繼續還的,你……你給我一個地址吧,到時我匯款給你。」老實巴交的老人連錢都還沒有拿到,就已經在想著怎麼還了。

  「還錢的事不急,您什麼時候有了就什麼時候還。」其實沈予微壓根不需要對方還錢,可她知道要是她不要,少不得兩人又要拉扯一番,沒有任何意義。

  「不過您這次買種子。」沈予微提醒道,「不要再被無良商販給騙了。」

  「我……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沈予微見著老人這模樣,實在有點不放心,且不說老人的家很遠,她也不能丟下現在的工作跟老人去一趟,讓印菲去,更不可能了,估計印菲連種子的品類都分不清。

  另一邊,宴家老爺子尋了一副好硯台準備送給高德仁,以感謝他幫自己修復好了金農的畫。

  宴時欽知道後,主動請纓,替爺爺跑這一趟。

  晏家老爺子知道後,感動不已,直夸孫子孝順體貼。

  宴時欽又道,他也是順便去上京考察一下書畫類文化項目合作的進展。

  宴家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直夸孫子有心了。

  就這樣,宴時欽到了上京市。

  當他的布加迪威龍停在上京書畫協會門口時,他對準備下車的秘書道:「你在車上等著。」

  然後他左手拎著硯台,右手拎著一個精緻的盒子,又道:「你和車都走遠點,走到看不到的地方。」

  秘書:「……」

  他之前就懷疑宴總的目的不單純,後來看到《尋夢華夏寶藏》就在這裡錄製,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宴時欽下車後正要進去就看到沈予微跟著一個老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看到沈予微時,沈予微也正好看到了他。

  兩人沒有打招呼,似乎很熟稔的,自然而然地聊了起來。

  宴時欽問道:「怎麼了?」

  沈予微把老人的經歷跟宴時欽說了。

  處理這一塊的經驗,宴時欽要豐富的多,別看他是晏家少爺,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可在進入總公司前,他在基層輪轉過一年多,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

  就連讀書時,他也經常被父母丟去下面,跟著基層的人出去見識這世界真實的樣子。

  沈予微說到後面,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我不僅想幫老人買種子,如果可以的話,還想懲治那奸商,只有這樣才能幫到更多無辜的人,不過我也知道這事處理起來,估計很複雜。」

  宴時欽微微一笑道:「你的擔心不無道理,這種奸商往往都和當地的勢力勾連,老人的情況和柳小凡不一樣,柳小凡還年輕,實在不行,她能帶著女兒遠走他鄉,可老人很難離開。我看這樣吧,你如果信得過我,這事就交給我來處理。」

  「其實坦白說,也不是我親自處理,而是我認識那邊的人,可以拜託人幫忙。」

  宴時欽說這話時,他的秘書打了個噴嚏。

  沈予微知道,這叫人有人的處理辦法,仙有仙的處理辦法,以前下凡間歷練時,她就發現了,修仙者是很強,可以一路打打打,你不服,打到你服為止,可那又怎麼樣呢?

  治標不治本。

  有時處理事情還是要用人的方法更方便快捷。

  「行。」沈予微拍拍宴時欽的肩膀,「看你這個小伙子英俊帥氣,氣質不凡,肯定是個說話算數的人。」

  宴時欽:「?」

  宴時欽猶豫了一下,有些猶疑地說:「謝謝肯定?」

  不一會兒,宴時欽的另一位秘書來了,這位秘書長得黝黑高大,更擅長處理一些基層業務……和人。

  解決老人的燃眉之急,沈予微也算鬆了一口氣。

  「今天謝謝你幫忙了。」

  宴時欽笑笑道:「小事一樁,不足掛齒,再說我感覺這是做好事,與有榮焉。」

  「你這次來書畫協會,是為了做新的產品研發嗎?」

  「啊……嗯,是的。」宴時欽覺得自己也不算撒謊,「其實也是知道你在這邊,順便給你送這個過來。」

  宴時欽將精緻的小盒子遞給沈予微:「上次你不是給設計稿提了意見嗎?現在成品已經出來並且投入生產,這是最早出的一批產品,上面還有編號,我答應過會送你,所以就順便也帶過來了。」

  沈予微眉開眼笑:「那看來我沒說錯,你真的言而有信。」

  她正想打開盒子,視線卻落在宴時欽左手提的袋子上,這裡面裝著一個畫筒和一個硯台盒。

  沈予微的心忽然沉下來,因為她想起還有很多事沒有弄清楚。

  一個是錦畫古怪的態度,一個是剛才那個老人的畫,她剛才只來得及看了幾眼,並未覺得這畫有什麼問題,當然若想判斷是否是真跡,還需再仔細研究一下,然後那畫就被激動的老人撕了。

  「你也要請書畫協會的人鑒畫嗎?」

  「不是,我是給高老送紙的。」宴時欽見沈予微有興趣,便打開畫筒,將裡面的紙張抽了出來。

  沈予微伸手捻了捻紙張,隨後又借著光仔細看了看,她辨認道:「這是古紙?」

  宴時欽挑了挑眉:「你眼力真好啊,這是我爺爺收到的古紙,他覺得他自己用太浪費了,就想送給真正合適的人使用。」

  古時的文人不僅僅收藏書畫,他們也會收藏古紙,甚至會以收到前朝的古紙古絹為榮。

  這些東西流傳下來,即使是空白的,也是好東西。

  老紙,裂開的畫,她對謝時臣那幅畫真真假假的奇怪感覺……

  沈予微將多種線索串聯在一起,終於知道是為什麼了。

  古書畫作偽這門手藝並不是今人才有,可以說是源遠流長,並在以前,古人的作偽水平就已經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形成了嚴格的產業鏈,有些作偽技術甚至已經失傳。

  絕頂高手可以將一幅真跡一變二或是一變三。

  你說它不是真跡,它有真跡的成分在,你說它是真跡,可它又有作偽的部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讓人猝不及防。

  古書畫還有一種作偽,也是只有作畫高手才能做到。

  那就是用古紙、古墨、古顏料,繪製古畫。

  如果畫者畫功爐火純青,臨摹功力了得,那繪出來的畫已經很難用現有的技術分辨真假。

  更有甚者,可以憑藉歷史文獻里的描繪,繪製已經失傳的古畫。

  反正也沒有人見過真跡,如果用的都是古時的材料繪製,即使是科學儀器都鑑定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