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你或許會成為一代高僧吧!」
徐胭脂笑了笑,並沒有糾結什麼,反而認為對方在未來一定會有成就,不會一直是小沙彌。
因為對方心性很堅定,哪怕在武道上難有作為,佛法也定然極為高深。
只是可惜。
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又會在何方?
她並不知曉,也沒人能給她這個答案,唯有透過葉叢的光在側臉上流轉、移動。
「應該不會。」
贏啟搖搖頭,並不是覺得自己佛法不夠高深,而是純粹未曾將心思留在佛門過。
這裡只是他人生的一個驛站,一個起始的出發點而已。
絕不是終點。
接下來。
二人漫步在少林寺中,速度不緊不慢,像是飯後閒談時的閒逛,又像是那夕陽西下後的漫談。
這一路上徐胭脂說了很多東西,從自己小時候的趣事說起,談到自己的成長曆程,又說了自己快樂與不快樂的事情。
她笑談著自己的過往,將它分享給另一個人,無論好與壞,無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全都說與一人聽。
這是她以前從未做過的。
「我出身於北涼,父親是大名鼎鼎的北涼王,自小我便擁有著北涼長郡主的身份,身份尊崇,敢與我親近者並不多,即便有也大都是長輩。」
「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我是北涼長郡主,未來肩上會有重擔,一切應以北涼,以北涼千萬百姓為重。」
「可卻從未有人告訴過我,也沒有人教過我,要為自己考慮……」
說到這裡。
徐胭脂不由苦笑一聲,像是述盡了苦楚與不甘。
而贏啟在一旁默默跟隨著,靜靜傾聽著這一切,任由秋高氣爽的晚風吹拂。
他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他們幾乎逛遍了整個少林,一路上也遇見了不少僧人,不知多少人頗為愕然的看著這一幕,可卻都紛紛沒言語,只是站在原地面露惋惜之色。
僧人們也沒有打擾二人,任由二人先逛著。
直至太陽半落山峰,赤色餘暉灑落,瞬間渲染了整片天空,像是鋪開了一副巨大且瑰麗的畫卷,美輪美奐到了極致。
與此同時。
二人也來到了少林寺的山門處,在往前走就要離開少林寺了。
徐胭脂在此時停了下來,眼眸似泛起粼粼波光的湖面,緊緊盯著贏啟,仿佛要將這個男人的一切都記得深刻,以免未來忘了對方。
可她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這種無法違逆的命運感讓她無比煩惱。
可是很快她又安靜下來,靜靜看著眼前這個曾拒絕過自己兩次的小和尚,也心知是自己強人所難,對方本就是個和尚。
「我要走了,你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徐胭脂笑著詢問,因為這一路來都是自己在說話,對方從未說過什麼。
贏啟聞言雙手合十,沉默片刻後說道:
「你……是否遇見了什麼難處?」
「若是有可以與我說,無論什麼事情我都能幫你解決,是無論什麼事情。」
這句話語沉重有力,帶著些許斬釘截鐵的意味,仿佛即便是要那天上星辰,也會將其給摘下來。
這也是贏啟所能給出的最大承諾。
他心知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並且這件事情還不小,如若不然對方不會如此。
所以他給出承諾,願意幫忙解決這件事情。
哪怕向世人暴露了自己的存在也沒有什麼,修行修到這等程度,自是該出手時就出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可徐胭脂卻未曾將這句話聽進去,只以為這是對方的心意。
但這也正常。
畢竟那可是一方王朝,即便是真正的陸地神仙來了,也往往是退讓居多,江湖人士中沒有幾人會想招惹王朝,即便再強也通常是互不侵犯的狀態。
而在她的眼中。
贏啟只不過是少林寺藏經閣內的一個小沙彌,連武道都未曾修行過,又能幫到自己什麼呢?
「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徐胭脂臉上笑意越發燦爛,心中卻像是放下了什麼,語氣輕柔的告別,身著紅妝獨自一人朝著山門外走去。
想要的答案她已得到。
想要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也已完成。
雖仍舊心有遺憾,可卻到了離開的時候,再久留下去反而不好,說不準會鬧出更多的事情也說不定,倒不如就此結束,斷了念想也好。
就這樣。
她一步接著一步,一個階梯接著一個階梯,在那晚霞最為燦爛的時候下山去了。
直至良久之後。
便徹底消失在贏啟的視線之中。
他站在山門外,注視著對方消失的方向許久,腦海中卻漸漸有了一個疑問。
那就是魚和熊掌,可兼得否?
……
與此同時。
徐胭脂也正式下山,回到了山腳下。
天邊的晚霞也早已消逝,夜色漸漸襲來,傍晚的晚風帶著幾分涼意。
而這山腳下早有來自北涼的送親隊等待,由北涼王六義子之葉熙真親自護送,還有數十位北涼士卒相隨。
「長郡主殿下,該上路了!」葉熙真一身儒衫,卻是難免嘆息一聲。
因為這場結親必不可免,北涼如今仍是韜光養晦之時,方方面面還不足以和離陽抗衡,若是此時翻臉舉兵,北涼的成功性並不高。
也就是俗稱的時機未到。
所以他北涼的長郡主殿下,也不得不嫁往離陽,成為離陽皇子的妃子。
而他的身後。
赫然有著一架大紅色的花轎,正等著徐胭脂。
「好,出發吧!」
徐胭脂微微點頭,卻在登上花轎前最後忘了一眼山峰上的寺廟,那座林立不知多少載的悠悠古寺如往常一般,香火裊裊,不斷向著高空升騰,隨後又漸漸消散。
她曾看見過「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這句話。
情也好,憶也罷。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也有可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可卻也不失為人生中一場無法忘懷的回憶。
畢竟離陽與北涼之間多有瓜葛,彼此之間亦是摩擦不斷。
自己這此去……不說凶多吉少。
卻也絕對不會如意稱心,諸多刁難都在等著自己,未來人生可見的坎坷。
「啟程!」
隨著徐胭脂登上花轎。
葉熙真也高喝一聲,帶著送親隊朝著離陽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