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古墓之中,三女清流
按理來說,古墓派是不准男兒進入。但按理來說四個字,本就是按著林朝英的意思,照著林朝英的脾氣,其實古墓派根本沒有道理,有的只是林朝英的一時喜好。
丘處機派一個道士給鹿塵帶路,道士叫尹志平,年紀輕輕,四品功力,深得丘處機重視。
他性子老實,態度從容,對鹿塵這位大英雄、好師弟敬重非常。只是獨獨奇怪一點,鹿塵自知道他名字後,總以奇妙目光瞧他。
走到半路,鹿塵悄悄對他說,「師兄,我問你個問題。」
尹志平打起精神,嚴陣以待,「怎麼,師弟?師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鹿塵問,「你……好像和一位甄志丙師兄,長得相似……我此前差點認錯了人。」他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委實十分奇妙,這世上再沒有誰能體會到他的心情了。
尹志平微微一笑,「是啊,也想來也是緣分,我與甄師弟天南地北而來,同時拜入師父門下,竟容貌上七八分相當,只是我年長几歲,鼻子更大些,左右眼不對稱。」
鹿塵嘆了口氣,「哎,師兄,這下我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又拍了拍尹志平肩膀,「師兄說說,人生在世,行得端坐得正,便沒有災禍,是不是這個道理?」
尹志平他眨眨眼睛,很想問什麼叫不知道怎麼辦,難不成還有個應該怎麼辦不成,那到底是怎麼辦呢?
但一種莫名直覺從心底起,叫他有股寒意湧現,當下連連點頭,「這個……這個自然……哈哈……」
兩人在山野中走得一會兒,遇著一塊石碑,掩映叢林之中。碑文上書「外人止步」幾個字。這是全真教禁地,尹志平欠身,不便進入。
鹿塵點了點頭,讓他回去,自己孤身往前進去了。行了一會兒,見著一處墓門,輕輕敲了幾下,墓門打開。一個女子分分明明站在鹿塵面前,卻見她在日色膚色如玉,明眸皓齒,一身杏黃道袍,手中掌燈,年歲和鹿塵相當。
她說,「你來啦?」
鹿塵叫了一聲,「師姐,看來林祖師知道我要來了?」
那女子點了點頭,「她神通廣大,自然知曉,叫我引領,你且跟我來。」轉身往後。
鹿塵跟上去詢問,「師姐,我叫鹿塵,你怎麼稱呼?」
不出所料,女子冷冷淡淡,道出「李莫愁」三個字眼。
此前鹿塵驚鴻一瞥,見她眉眼如畫。現在深入墓穴,更無丁點光火,卻也不會忘記。漆黑場景中,她步伐更見清晰,一步一步踩在甬道內的乾燥地面,發出的聲音輕盈如雪落,好像也沾上了她清麗嬌俏的氣質。
兩人走了一會兒,遇著個拐角處,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聽著些噠噠噠聲響,然後才有個掌燈女童,從中慌忙走出,眼看要撞上李莫愁。
李莫愁武功不錯,聽聲辨位,及時止住步子。一伸手,抵在女童的腦袋,免得撞上。
她淡淡問道,「龍兒,你走路又不看路,在想什麼?」
瓷娃娃似的白衣小姑娘往後退了幾步,一隻手撐著燈,火光下露出一張神情淡漠的面容,另一隻手揉搓自己額頭。
她以李莫愁一般的態度,淡淡回道,「師姐,我去換褻褲。」
李莫愁微微訝然,「啊,你又尿了……怎麼總收不住?」
女童的音調從容,卻隱藏著些許心緒,似乎在解釋,又似乎在控訴,「我才六歲啊。」
李莫愁教訓她,「我六歲的時候,可不會這樣。」
女童低下頭,手指去玩自己的裙子,攪來攪去,纏手指邊兒,玩了一會兒說,「是,師姐,龍兒錯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語氣都是淡淡的,幾如神道仙女,卻都說得是鹿塵不該聽、不願聽也不想聽的女兒家事。
鹿塵眉角抽搐,無奈道,「兩位爭辯對錯之前,能否先把褲子換了。」
李莫愁點了點頭,「伱去吧。」
小龍女點了點頭,走出幾步,與兩人錯開。
眼看插曲結束,她忽地止步,回頭對李莫愁道,「我武功比你六歲時高。」
李莫愁回頭一瞥,卻見小龍女說完之後,已先一步急忙忙提著褲子,轉了拐角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鹿塵啞然失笑,「哈」了一聲,李莫愁抬頭看他一眼,鹿塵立馬住了嘴,看左看右,看天看地。
他倆接著再走一會兒,李莫愁才忽然道,「她多幼稚啊。」
鹿塵說,「六歲的小女娃娃嘛……」
李莫愁道,「我六歲時,可比她懂事多了,也成熟多了。」即使說這話時,她也是淡淡的、從容的。
鹿塵道,「啊……」
李莫愁問,「『啊』是什麼意思?」
鹿塵比劃一個大拇指,「就是『對』的意思。我感覺得到,你的確夠成熟、夠懂事,了不起!」
李莫愁總算滿意了些,帶鹿塵轉過幾個彎,終止一處密室門口,扣了石門,裡面傳來一個聲音,「讓鹿塵進來。」
聲音剛落,隆隆聲響又起,石門自然打開。裡面到底了有個蒲團,蒲團上坐著個白衣黑髮的女人,正閉目遐思。她形容如少女,氣質卻歷經滄桑,正是林朝英。
鹿塵往裡走去,作揖行禮,李莫愁應聲離去,石室內只剩下了兩人。林朝英睜開眼睛,抬頭看向鹿塵,微笑道,「小小道士,你總算來了。」
林朝英這種女人,即使見過一次,也會驚嘆她的美貌。她的長相不是漂亮,而是美。漂亮與美是不一樣的,漂亮叫人驚艷,美卻叫人震動。這就如繪畫一般,畫得漂亮很簡單,畫得美卻很難。
有時候,畫匠為追求美,甚至得畫得難看,或者稀奇古怪,光怪陸離。但那難看得真切,古怪得實在,竟赫然也給人一種美感。
林朝英的美就是這樣。
林朝英見他拘束,笑道,「賜坐。」
在林朝英身前亦有個蒲團,鹿塵走上前去,學她一般坐下。抬頭再看林朝英,這一眼又有不同感受,情不自禁道出心中所想,「祖師娘娘,每次見你,都叫我覺得你不是凡人。」
林朝英道,「我學道,也學佛,還當過儒生,但我確實只是凡人。」
鹿塵驚訝道,「咦,這不是重陽祖師的經歷麼?」
林朝英笑道,「我學他的哩,走他走過的路,便多少開心一些。」
容色一黯,俏臉現出一閃即逝不可名狀的哀傷,似是憶起生命中某段令她神傷魂斷的往事,輕柔的道,「我學道的時候,想的不是成仙得道,而是他。修佛時,想的不是解脫涅槃,也是他。當儒生時,想的自然不是家國天下,還是他。」
鹿塵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忍不住嘆了口氣,「我沒談過戀愛,實在很想請教祖師娘娘,情之一字,真能如此折磨人麼?」
林朝英抬頭思索,輕唔一聲,露出天真如少女般的可愛神色,「愛並非什麼可怕的東西,實是有動人的妙處。是以,我學釋道儒,武功不來自於釋道儒,而是來自於情。」
鹿塵精神一震,「說到武功,我可來勁了。」
林朝英朝他皺了皺鼻子,似埋怨般道,「你現在可跟剛才不一樣。我跟你講些掏心窩子的話,你卻快打瞌睡了。」
鹿塵打個哈哈道,「弟子不敢。」
林朝英道,「哎,有什麼敢或不敢,你著心於武功,我就教你武功,懶得跟你說。」
鹿塵由衷道,「祖師娘娘對弟子恩情太重。」
林朝英似笑非笑道,「你這話聽來,好像我全然是個無償好人一般。但你該知道,我煞費苦心,是有我的目的,也有我的道理。」
鹿塵道,「是因為弟子的身份麼?」
林朝英道,「是因為你的天資,老王心心念念,最在意者,無非一處,便在統合三教,自我開創,從此證明他涵蓋古今、學貫老釋,如此了不得。男人啊,都這般爭強好勝。」
抬頭看向鹿塵,目光深切,異彩連連,似端詳一個寶貝,「而這一切宏圖偉業,在於全真教,全真教之起落,又在於他的傳承者,也就是你。他現在深陷九空無界,自身難保,沒人知道他是生是死。但我相信,他遲早脫出樊籠,到時候回到重陽宮,你得就任全真掌教,並且幫我。」
鹿塵問,「不知要幫忙祖師娘娘什麼?」
林朝英很自然道,「第一,我要向他告白,你得幫我布置婚禮,構思場景。」
鹿塵一時無語,沉默良久,「也就是說,還有第二?」
林朝英笑道,「你那日所說,改創規矩,令我動心。我要你轟轟烈烈愛一場,大大方方戀一回,帶上個姑娘到古墓派來,然後公之於眾,改了全真教的規矩!」
鹿塵目瞪口呆,他當時是隨口一提,沒成想林朝英當真了。現下這畫中仙女般的祖師娘娘目光灼灼,儼然成了前世過年回家的三姑六婆,可以想見她日後每次見著自己,一張嘴必是「找到女朋友沒有」。
他娘的,既穿越到了綜武世界,怎地還有這一遭?
鹿塵苦笑道,「愛與不愛,由天來定,怎能由人強逼?」
林朝英倒確實比三姑六婆來得灑脫,「你盡力而為,痛快去愛,我沒把你當老王,期望不太高,是成是敗都好。好了,不說這個了,先說說你的武功進境,你接下來是否想突破先天?」
鹿塵覺著前半截話,頗為刺耳,好像侮辱自己一般。但聽了後半截,還是注意一轉,心中惦記,「是,弟子正想著這事兒。」
林朝英道,「先天境界,是每個人自身的奧妙,等若量體裁衣,須得因材施教,方有大成。反面例子,便是全真七子,缺了老王教導,空有一條正道,皆走得歪歪扭扭。」
鹿塵忍不住點了點頭。
說到這兒,林朝英意有所指,又狀似無心,「對了,你剛才見到了李莫愁和小龍女,是不是?你覺得她們怎麼樣?這個跟你練功到先天,有很大關係,你老實回答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