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朋友兄弟，結義當場
那漢子越過了鹿塵，又越過了郭靖，他的目光沉鬱而平靜，仿佛千萬重山攔在眼前，亦可以一擊而破。鹿塵和郭靖對視一眼，均對突如其來的助力，感到意外萬分。
他們意外，完顏峰和完顏決未嘗不意外。天上黑雲一止，地上的完顏決亦停下來。兩雙眼睛，一上一下，瞄準了來者。
他們均看出來，來者淵停岳峙，氣勢不凡，精氣神內斂，凝成了一塊鐵。其中精氣皆有成，神卻有損，乃至於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得不完滿，進而至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不變不動，不易不破的程度。
這卻是他的本事。
有這一道缺損，他再不是郭靖這般初至大三合的水平，而是貨真價實於大三合境界立足極穩，真真正正與完顏雙聖平起平坐的人物。
武學至深境界，是大三合宗師。大三合宗師，勾連精氣神，但誰為主誰為次，依然可造就出不同路線，映照出不同成就。但這方面的主次，並非精、氣、神哪方面得最多，而是哪方面最缺損，最匱乏。
缺損的部分，造成了不完滿。恰是這不完滿的部分，卻成就了這人的本事。這話說來給任何大三合之下的人聽去，只覺得莫名其妙，但這就是事實。
郭靖就是過於完滿，沒有了缺損，反使得一身功力，沒有個宣洩的出口，竟至於成不了大器。
不能領悟這種「缺損」的道理，便不能成為真正的宗師。
地面上，完顏決的嘴角，勾勒出邪傲笑意，目光一橫，凝視遠方，「哦，來了個有分量的東西。小子，以你年歲，能成如此大器，堪稱不易，何以要與我們拼個你死我活，平白損了性命？」
那漢子不說話，仿佛不屑。
天空上，黑雲之中隆隆巨響，天地間一切風雲激盪，共聚一徹，形成完顏峰的聲響，「年輕人，你是誰人？大宋之中，還有伱這般俊傑，不知道是姓李，還是姓喬！？」
那漢子還是不說話，似乎不願。
完顏峰說話，他不應聲。完顏決叫囂，他不在意。鹿塵說話了，「朋友，你是否姓喬？」
漢子終於開口，一回頭，以質問的口吻說，「你叫我作朋友？」
郭靖聽了這話，哪怕漢子剛剛救了自己，依然忍不住道，「這位是做了義舉，救人萬千，一路殺回南宋的大英雄鹿塵，難道不配做你的朋友麼？」
漢子回頭看郭靖，眼裡有了些笑意，「他是誰，我自然知道。你是誰，我卻不大清楚。」
鹿塵忙道，「他是蒙古金刀駙馬，大元東天將軍，成吉思汗義子，八思巴親傳。」
這一長串頭銜，足可以把一般人嚇死，郭靖卻臉紅了。
那漢子聽了，只打了個哈哈，「好威風啊。」聲音卻帶著些不以為意。
鹿塵繼續道，「……同時，也是我的好友，救我的義士，千里馳援的朋友，更是見你一語不合，便要幫我說話的兄弟。」
郭靖聽了這話，才忍不住點了點頭。
漢子這下聽了，再看郭靖，便點點頭，竟是笑了，「很好，不錯。我是姓喬，我就是喬峰。」
喬峰！
哪怕心中已有預料，當真聽著這名號時，鹿塵依然心潮澎湃，他只聽了這兩個字，便忍不住道，「我就知道你是喬峰。」
郭靖也眉頭一跳，唯因喬峰二字，恰是他多年來耳中所聽，心心念念，不曾斷絕。
八思巴親傳弟子為兩人，一個金刀駙馬郭靖，一個金輪法王珠穆朗瑪大師，二人皆有所得，皆有所成。八思巴曾對他們述說，郭靖武學上的最大敵手，便是喬峰。而金輪法王的對頭，則是鳩摩智。
八思巴的變天擊地大法，通曉過去未來，他的說話郭靖不敢忘記，於是對喬峰二字，尤為在意。但他從未想過，真正見到此人，卻是今時今日，此時此刻。
喬峰笑道，「你這是頭一次見我，卻敢叫我做朋友？」
鹿塵只道，「我沒奢望。」
郭靖一皺眉，心道這什麼喬峰，架子好大！
喬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光叫我朋友？」
接下來一句話，他說得很慢，仿佛專門給鹿塵仔仔細細聽了去，「咱們為什麼不能做兄弟呢？」
鹿塵呆了一呆，「我……」
喬峰笑了，他笑得開懷，也很熱烈，「你說郭靖為了救你，於是是你的兄弟，難道我不是為了救你而來？為何貴他而賤我？」
郭靖覺得自己又被說道腦袋上，不說話已不行了，「你是前來了，卻沒有捨命的勇氣，可比不上我！」
他說完這話，立即就有點後悔了。其實他並非個與人賭氣的性格，只是八思巴所說話語，仿佛一個魔咒，在他心中深深種下。以至於他非要把喬峰當對手不可。
這種仇視，似乎從前塵便註定了，仿佛他和喬峰這兩個字，一定有什麼糾葛。
他自己也覺得很怪，為何自己非要有種不服氣的感覺。但老實說，如果喬峰稍有壓制他的意思，他立刻就有反唇相譏的衝動。
喬峰卻很乾脆直截了當，並且理所當然的說，「那是我強。」
他緊接著又說，「但誰說，強人不能捨命，便不能做兄弟？我偏偏要說，因為我夠強，所以叫你們隨意去鬧，隨意去爭，隨意做世上一切正確的該做的事情。」
郭靖一怔，咬住一個詞彙，疑惑道，「怎麼是我們？」
喬峰朗聲道，「什麼你們我們，你看什麼看，你也是我兄弟。」
郭靖愕然道，「我們才見了一面。」
喬峰道，「這有什麼，我見過一面便當兄弟的，多了去了。」
郭靖忍不住問，「你到底多少個兄弟？」
喬峰眼睛一挑，好像也真的數了一數，「好像也就八千多個吧。具體多少，我卻忘了。」
郭靖冷笑起來，「一個人怎可有這麼多兄弟，你莫非要假借兄弟的名頭，招攬我們，要我們為你效力？你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名利場上混過，見過政治手段的人，休要把我當傻子！」
喬峰搖頭笑道，「你這人，想法怎麼這般偏激。你卻不知道我許多兄弟，恰恰是金風細雨樓、權力幫、六分半堂的人麼？他們非但不為我效力，反而還是我們丐幫的敵人呢。」
郭靖忍不住了，「他們只不過是丐幫敵人，可你了解我嗎？你知道我是誰嘛？你知不知道，遲早有一天，我可能會殺了你！」
喬峰無所謂道，「哪怕你明日就要殺我，今日你仍是千里馳援，做出義舉的好漢子，你便仍是我的兄弟，我不需要了解你那麼多，這些那些，這樣那樣，都是狗屁。」
他斬釘截鐵道，「我今日就要你活，我就要你當我兄弟，我還要和你喝酒，大喝一場，大醉一場，我看你還舍不捨得殺了我這樣一個大哥！」
郭靖仿佛秀才遇上兵，一翻白眼，怪叫道，「大哥？」
喬峰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大哥，我這樣的氣派，不做大哥，誰做大哥？難道你能做我大哥，我若喊你一聲大哥，你敢應麼？」
郭靖還真仔仔細細想這問題，再認認真真看了喬峰幾眼，終於老老實實回答，「我不敢。」
喬峰瞪了他一眼，「那還等什麼！」
郭靖頗有措手不及感覺，看了鹿塵一眼。
鹿塵看戲看了許久，也終於笑著走上來，對喬峰行了禮，「大哥。」
兩人皆看向郭靖，郭靖左看右看，抬頭低頭，許久之後，扭扭捏捏道，「大哥。」
說完這個詞，他心中那根刺，好像忽然之間就消失了。郭靖猛然一抬頭，驚訝的看向喬峰，心中實實在在感到一種不可思議，之前自己怎麼對喬峰這樣的好漢子如此有成見？
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種歉意，一種對不起和一種羞愧難當的感覺。
喬峰卻笑了。
他拍了拍鹿塵的肩膀，又摸了摸郭靖的腦袋，「好兄弟，且看哥哥手段。」
卻漫步往前走去，昂首朗聲道，「完顏峰，完顏決，你們今日殺不了人，也不該動手。」
他說這話，仿佛天經地義，成了一種宇宙間的真理，他存在於此，這道理便不可更改。
完顏決哈了一聲，「好侄兒，這年輕人多狂啊。」
完顏峰冷哼，「狂人易死，易傷，易夭折。」
完顏決道，「聽說你我是完顏雙壁，這個姓喬的和那李沉舟，卻也叫大宋雙壁。但這個雙壁也罷，那個雙壁也罷，好像源頭都是大漢時期，衛霍二人，他們叫帝國雙壁。」
完顏峰冷然道，「錯了。」
完顏決道，「哦？怎麼錯了。」
完顏峰道，「先賢風采，令人神往。衛霍二人合作無間，掃蕩匈奴，確有資格成為咱們的前輩，可喬峰和李沉舟互相對立，沒有資格夠上這名頭。更何況，現在就要死掉一個。」
完顏決狂笑道，「夭折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倒是和衛霍對上了。喬峰啊喬峰，你便要做下一個霍去病麼？」
他笑聲未絕，忽覺天地隆隆巨響，從遙遠蒼穹深處，湧現出一道既高亢，又嘹亮的聲音。聲音扶搖直上，於九霄九幽之中，反覆響徹。
龍啊。
最近更新有點波折，是俗事纏身，歉意難言。下個月一定好好更新，時不時來點加更，給大家意外驚喜呀。
凌晨還有一章，補一補昨天沒更的，算是結束這一卷，敬請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