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殺人奪命,直線回朝

  第57章 殺人奪命,直線回朝

  鹿塵踏出第一步時,三個人同時霍然掠起,疾如三枚飛星。半空中,兩桿槍和一柄摺扇亮相交鋒。

  說來奇怪,他們之間其實歸根到底,並未見過幾面,也沒有說過幾次話。但彼此之間,卻幾乎對對方都有了極深的了解。

  可能有時候,最了解一個人的,恰恰是最想殺死這個人的。

  也許是他們期待這一戰太久了。以至於在真正到來這一刻,心緒居然顯得如此平靜,平靜中蘊含震撼天地、驚心動魄的殺意。

  鹿塵一槍破空,是送出去的。他身子也隨槍而來,槍是龍蛇亂舞,人才是潛藏在龍蛇中真正的殺機。地發殺機,龍蛇起陸,龍蛇是假,殺機才是真。他從未被龍蛇所控,而是龍蛇為他所縱。

  完顏康和歐陽克一左一右,烏日神槍槍影連閃,放射出烈日熔金的強光,內里又蘊藏著黝黑、濃郁、不詳額黑色。歐陽克的靈蛇拳化作數十股柔軟陰濕滑溜溜軟綿綿的勁力,以纏綿悱惻的勢態襲來。

  在出手剎那,歐陽克心中,其實產生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他知道鹿塵此番神功大成,戰力必然蛻變至不可思議的程度,絕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越是和鹿塵斗,他越覺得鹿塵可怕。但既然關係已經註定,無論多麼可怕的人,他只能殺,鹿塵亦只能死。

  幸好,他一向知道天下英雄層出不窮,並不氣餒。他所理解的鬥爭,便不只是鬥力,而是將智慧、卑鄙、環境甚至心中偶然閃過的間或雜念,都利用在內的一種絕對的斗!

  他能如此想,情有可原。難能可貴之處在於,完顏康居然也沒有半點單打獨鬥、意氣用事的意思,毫不猶豫選擇了合力對付鹿塵。

  別說歐陽克驚訝,連完顏康自己都覺得驚訝。

  其實在內心深處,他本打定主意,自己要讓歐陽克旁觀,獨自與鹿塵以一對一,比拼實力。且看自己將沙通天吞了之後,能否和這個可恨的傢伙分個高低。這想法在心頭醞釀許久,直至到上山前,見了那一槍。

  他見了那一槍時的震撼,可能遠比世上任何人都大。

  他一直奇怪,鹿塵從何處偷學來的烏日神槍,又如何反覆只用這一招「炸」字訣。直至今時今日,鹿塵用了當日他殺死蒙元人時一模一樣的手法,才霍然明悟過來。

  鹿塵從未學過完整的烏日神槍,而是只會這一手,亦只精通這一手。而這一手,卻是從自己身上偷學來的。他無意之間,盡了師兄職責,令小師弟有了一門傍身絕技。

  時至今日,這槍法卻已經脫胎換骨,自成一脈。宛若參天大樹上抖落一顆渺小的種子,落在他處,另成了一株別樣的花。

  不知為何,醒悟到這一點,完顏康心中驀然多了一層陰翳,又好像透不過氣的罩子,堵住他的口鼻。他感到窒息,好像心中有許多東西和面前的泥土一樣被炸爛了,粉碎了,再一寸一寸化作飛灰,上了遠遠的天。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完完全全不如鹿塵!

  絕望叫他怒吼,也叫他殺意倍增。但他殺意再增,也不過一條狂龍。鹿塵一槍抖動幻影,撥弄氣流,似入了泥潭,似緩實快,將他和歐陽克的靈蛇拳一把罩在槍影之中。

  草木隨三人動作而動,在他們身旁旋轉狂舞縈繞,宛若一場風暴,過處的草皮、屍體、破布皆被撕裂。其中兩人用的是槍,這是長兵,在數尺外的距離方能有最大威力。而歐陽克若欺進了身子,以他的靈蛇拳,將很可能威脅鹿塵。

  他也是這麼做的,但可惜之處在於,這次對面是鹿塵。

  鹿塵恰恰能發揮出槍法在近距離的威力,他手中有一條龍蛇起陸,面對的卻是一對龍蛇亂舞,並且龍被龍制,蛇被蛇抵擋。

  的確,鹿塵沒完整學過烏日神槍,但他以小見大,早已把握這門武學的要訣。最起碼,完顏康的變化瞞不過他。如果願意,他隨時可以從完顏康身上,學得這門武功的七八成用法。

  他只是既不願意,也不需要。

  因為完顏康漸漸發現,無論自己想要怎樣施展,鹿塵的一槍總能勝過他的一槍,仿佛自己的槍法被處處克制,處處被限制。他有苦難言,也沒法求援,因為歐陽克在一旁同樣難以支撐,鹿塵的槍法竟可以一敵二,還占上風。

  不,不對,除了烏日神槍在其中,還有另一門精妙槍法的路數,那是……

  「正是楊家槍!」鹿塵長嘯一聲,槍勢更狂,槍影更亂,「由你爹傳給咱們師父,咱們師父傳授給耿兄,耿兄傳給我,我再融會貫通,用來殺你的槍法。楊康!你受死吧!」

  「楊家槍」「伱爹」「師父」「楊康」幾個詞道出,由他內力所助,蕩漾山野之間,沖震雲霄之上,久久響徹不休,猶如接海連天的浪潮。那般威勢,豈止人力而已?幾乎是九天之上,九幽之下,八荒六合,群神群魔,一同高呼低吼。

  完顏康聽入耳中,只覺振聾發聵,天靈蓋一陣清涼,腦袋裡嗡嗡作響,整個世界都在震盪轟鳴。尤其其中的「楊康」二字,凝如實質,結似一體。入了耳中,如打了烙印,便如何也忘不去。

  完顏康這輩子十幾年來,從未被叫「楊康」兩個字。但鹿塵一聲大叫而來,卻叫他神魂顛倒,腦子裡不由自主忘了這是生死之戰,遐想自己重歸楊康之名,回到大宋的種種生活。

  直到一抹電光橫空而裂,直刺他瞳孔,因亮得過分而尖得駭人,他心中升起寒意,霎時間如夢方醒。發現鹿塵的槍尖正以無法想像的速度,正直刺他的面門。

  糟糕,是移魂大法!?

  完顏康大喝一聲,抬起長槍。千鈞一髮之際,他還是以槍身抵擋住槍尖,接過了這一擊。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暫停了,完顏康抵擋住了鹿塵的一槍,鹿塵身在半空,一槍刺來。在鹿塵身旁,歐陽克以摺扇打他穴道。從局面上看,鹿塵似乎棋差一步。

  完顏康臉上將將綻放出笑容,雙眼裡自信的光卻迅速暗沉下去。

  這是那一瞬間他的認知,可他永遠停在那一瞬間了。現實是,時間繼續流動下來,他渾身一震,七竅流出血來。歐陽克悲痛的呼喚一聲,完顏康卻先一步,轟然倒塌下來。

  他接下了這一槍,不代表他不死。當鹿塵說他要受死,他就一定會死。

  鹿塵毫無留戀,抽身而去。他本該受了重傷,但面上青氣一現,重傷成了輕傷,再過一會兒便沒有了傷。

  甚至,他都不用那桿槍了。反手成九陰神爪勢,銳利的爪勁勒緊了氣流,無比凌厲的一抓當頭籠罩歐陽克。

  說到底,他用得最好,還是九陰真經所授拳腳功夫。用楊家槍,只是想要以楊家槍法殺死完顏康而已。

  歐陽克之所以悲痛的呼喚一聲,並非他和完顏康有了什麼感情,只是因為他知道完顏康一死,剩下的便是自己了。他一向看得清形式,現在亦只能嘆了口氣,知道大勢已去,轉而飛身即去。

  他想逃,鹿塵卻不讓他逃。凌厲的爪勁窮追不捨,歐陽克無論向前,向後,向左,向右,均感走不去、離不開、避不了、閃不到。

  直至氣勁置身,歐陽克倏然驚覺,卻已來不及了。他背脊中爪,凌厲的爪勁撥開衣衫、皮膚、骨骼、內力的阻礙,堅定堅決且無法阻礙不容置喙地抓入他體內。

  歐陽克身子一垂,停了下來。失敗二字在內心延續,正如鮮血從他口裡溢出,一隻手從他胸口破出。

  鹿塵收回爪勁,內力一震,即將手上鮮血震散。

  歐陽克踉踉蹌蹌走了兩步,轉過身來,神色茫然中帶有好奇,「這……便是死嗎?」沉思片刻,又看向鹿塵。

  一邊說,一邊咳血,「鹿塵,你真了不起,還真讓你成了……厲害,厲害……」

  即使死到臨頭,他好像還是死得很平靜。

  鹿塵道,「接下來,我會毀掉你的屍體,這樣一來,你的死訊根本不會傳出去,歐陽鋒也根本不可能知道你死了。」

  歐陽克很佩服,但也很惋惜地點頭,「很好、很小心……我也阻止……不了你了……但遲早……我的死訊會傳回去……到那時……」

  他說到這兒,搖了搖頭,以憐憫的眼神看向鹿塵。就好像在看一個被神給盯上的人。

  鹿塵無悲無喜,抬頭看天,「曾經,我會想要借用各種手段對付他。但以後不會了,我醒悟了一點,妄想借用手段的下場,就是要麼拖累自己,要麼拖累別人。」

  然後他笑了,笑著對歐陽克道,「所以,我會變強的,強到見歐陽鋒時,可以打死他。就像今天打死你一樣!」

  歐陽克不知有沒有聽到這番話,他永遠的閉上了雙眼。但無所謂,這句話本就是鹿塵給自己說的。他說到做到。

  最終,鹿塵毀掉了歐陽克的屍體,將完顏康棄屍荒野,然後下了山。但他不是一個人下山,而是帶著許許多多的財物,盔甲,刀兵。

  以一種超乎所有人想像的方式。

  ……

  轟隆,轟隆,轟隆。

  今日,東安山旁,正陽之下,人們見著了奇景:一棟會走路的房子。

  房子又高又大又寬,有三層。偌大的房子當然不會走,也不會移動,是因為在房屋的最下面,有個人托舉著房子,背負著房子。

  那人走了一步,房子自然跟著「走」一步。每一步,都叫大地震顫不止,仿佛要震破厚實的地表,跌落到無止境深淵去。

  房子似乎是從某個村里,直接被一把大手拔起來,最下方是一層極厚重的地皮,緊緊貼在那托房子背房子的人身上。隨著走動,不斷有泥土、草莖乃至於蚯蚓之類,落在他的頭上、臉上、身上。

  除此之外,房子移動時,能聽到裡面傳來很多不同的聲音,仿佛裝滿了物品。

  那大多是金屬碰撞的聲音,有的是鐵,有的是銅,有的是銀,有的是精金,有的是黃金……叫人不知道到底藏了什麼。

  其實仔細看,這個人年輕,英俊,臉上還帶著一種笑容。那笑容,既真誠,也開朗,有一種感染人的魅力。

  有些人初看見他,以為是神是魔,忙俯首跪拜,使勁磕頭。久而久之,看他也不傷人,也不下令,又見模樣,也不過是個少年。好奇跟在身後,不敢問他,卻只看他要帶著這房子去向何處。

  等到人多了,少年一邊走,一邊中氣十足大唱道:

  「塞垣秋草,又報平安好。尊俎上,英雄表。金湯生氣象,珠玉霏譚笑。春近也,梅花得似人難老。

  莫惜金尊倒,鳳詔看看到。留不住,北國小。從容帷幄去,整頓乾坤了。千百歲,從今儘是中書考。」

  這在鄉野之間,周圍儘是農人。他的話,聽不懂多,聽得懂少。消息傳了出去好半天,一個教書先生過來,聽了一會兒,大叫一聲,「好!」

  旁人問他,他只道,「這人是說,邊關已弄至平安,自己是英雄人物,很快就要應召入朝。在北國地方,難以施展才華,要回到南邊朝廷,運籌帷幄,整頓乾坤,收復失地,從此成為千古流芳的宰相……哎喲,真是個了不得的少年。」

  這話初聽而來,他只覺得氣概非凡,熱血沸騰,情不自禁的複述,並放大了聲音。可是細細一想,能說不代表能成,別人說不代表自己能說。一時又怕又駭,哪怕是複述,越說也越小聲。

  旁邊的鄉野之人,倒沒什麼多想,有個大叫著跳出來,「好啊,卻是個反賊,我立馬報官去了。」一溜煙兒離開。

  其他人也感恐怖,跟著離遠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附近城裡駐紮的數百人金國大軍,浩浩蕩蕩前來。

  鄉人們害怕之餘,也按捺不住好奇。遠觀這景象,然後親眼看見少年隨手甩下房屋,只聽轟隆一聲,一人便闖入軍中,如虎入羊群,大肆屠殺起來。

  殺得五六成,那些個士兵們屁滾尿流去了,少年沒有追殺,也沒有繼續行走,而是回頭過去,打開房屋的大門。

  在他的房屋裡,沒有家具,沒有物件,沒有樑柱,沒有隔層,三層被打通了,只有很多很多的箱子。與其說這是房屋,不若說這是個更大的箱子。

  那些箱子,都一件一件碼好了,堆放在房間裡,自下而上,從四邊到中間,密密麻麻,只在中間,有個過人的通道。

  少年進入其中,爬上其中一行箱子,來到中間,單手推起上面一列,把七八個疊起來的箱子都取下來,箱子似乎他手中一座高高的寶塔。然後他一掌一個,將箱子啪啪啪打出來。

  打開箱子,裡面有黃金、珠寶、刀劍、盔甲等四種東西,都未裝滿。然後少年把那扒下那些屍體上的刀兵甲冑,還有為首的將領身上一些首飾,也放入打開的箱子裡,絲毫不差。之後,又將這些小箱子,重新裝回去。

  他做這件事情很耐性,也很平靜,用了很久才忙活完。等到忙活完了,卻是看了看身後的鄉人們。

  他笑了笑說,「把這件事情傳出去,想要跟我回家的,我給你們武器和盔甲,也給你們珠寶與黃金。我是鹿塵,我會走直線回去,這樣一來,大家都知道我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