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秋鶴與鮐魚

  思忖間，長劍已然逼近眼前。

  路平面不改色，反手橫劍，將長劍殺手的攻擊格擋在三尺之外。

  「反應不錯，沒想到你的劍法也這麼好！」

  突襲被擋，長劍殺手贊了一聲，緊接著收劍，反手又是一道直刺，朝著路平的面門襲去！

  「更好的你還沒看到呢！」

  路平微微側過腦袋，同時掌間劍柄旋轉，劍鋒隨之調轉方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刺向對方臉上的鐵面具。

  殺手旋身避開，長劍橫掃，同時左掌拍出，雙管齊下，分別襲向路平上下兩路。

  路平立刻足尖一點，後退半步，劈向對方伸出來的左手。

  殺手及時收招，攻勢一轉刺向路平右手手腕，想要逼迫洗墨鯤鋒脫手。

  但路平突然將右手縮回半尺，緊接著改縱劈為橫砍，沿著對方手中長劍的劍身，砍向敵人右手。

  眼見招式用老，又有危險在前，殺手身形猛地一退，隨後運足內力再殺上來，這次再無第一招的試探。

  點、刺、挑、撥、劈、砍……

  一柄七斤重的長劍，竟然被他用得仿佛有七十斤一般，刷起來風聲呼呼作響，大有舉輕若重的意味。

  路平見狀也不留手，內力調轉，用出破玄奇那一招半搞笑式的『醉劍劍式』——冷冷清清清香白蓮素還真。

  這一招雖然是破玄奇即興創作，沒有多精妙高深，但用來對付一般嘍囉已經足夠。

  劍氣數發，齊齊襲向敵人身上四、五個大穴，不料這長劍殺手竟然有兩把刷子，及時反應了過來，向上一躍堪堪躲過。

  「輕功還不錯嘛……那再試試接這一招如何？」

  路平內力催動，周身寒氣迸發！

  「藍關雪擁千層起·便看冰魂白上紗！」

  水屬性的劍，加上冰屬性的劍招，再結合路平體內那充沛的真氣，頓時引得周遭氣溫再降，隨即而來的是地形丕變，黃土眨眼成冰原！

  「怎有可能……？！」

  「快……快逃！！」

  「不好，腳被凍住了！」

  「可惡……拔不出來！！」

  「啊啊啊——」

  周圍那群掠陣的黑衣殺手，見到此景紛紛錯愕，等到發現異常時已經來不及，先是被寒冰凍住手腳，掙脫不得，隨後紛紛在慘叫聲中，被凜冽寒氣凍成人形冰雕！

  凍氣入體，那用劍的殺手，和不遠處冷眼觀戰的刀劍客，也被路平這一招打了個措手不及，兩人一時間只覺得手腳麻痹，牙關打顫，就連內力運轉，也降至不足平時的十分之一。

  「不好！快跑！」

  眼見手下眨眼之間被凍成冰雕，兩人心中警鈴大響，不顧自身傷勢，強行突破桎梏，運使輕功，踩著那群黑衣殺手形成的冰雕，朝著未被寒冰覆蓋的領域之外急速奔逃。

  但路平怎麼可能眼睜睜放任他們逃走？

  「想跑？也得看看跑不跑得了！」

  路平隨手將劍一拋，長劍精準入鞘，接著內力一振，洗墨鯤鋒應聲飛入掌中，此時天上黑雲也隨之褪去。

  隨機路平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在十數丈之外。

  水風行步！

  兩人逃，一人追。

  長劍殺手與刀劍客，在荒野上急急而奔，背後路平緊追不捨，三人的距離漸漸逼近了！

  就在這時！

  「咳啊——！」

  長劍殺手終於壓抑不住體內傷勢，停下腳步後，原地噴出一口鮮血。

  剛才被寒冰劍氣所傷，加上強行突破凍氣，導致內力反衝造成的內傷，使得他現在已經無力再逃。

  「走不了了……可惡！這小子怎麼會這麼強？！」

  長劍殺手實在不能理解，近乎崩潰的尖叫起來：「情報上不是說他才十六歲嗎？就剛才這一招，別說十六歲了，我六十歲的時候都用不出來！」

  刀劍客也停下了腳步，他的情況並沒有比長劍殺手好到哪裡去。

  兩人在傷勢上唯一的區別，就是長劍殺手被路平剛才那一招命中了，而刀劍客沒有。

  簌簌……

  風聲入耳，代表來人正在逼近。

  刀劍客沉聲道：「他已經追上來了！」

  話音剛落，路平就出現在了兩人身後，相距不足五米之處。

  「還能繼續逃嗎？不能的話，就想想是要死，還是從實招來了！」

  眼見危險逼近，而長劍殺手已經無力再戰，刀劍客為奪性命，只能抽刀拔劍攻了上來。

  路平見狀，重新抽出洗墨鯤鋒應戰。

  兵器交鋒，鏗然聲響。

  兩劍一刀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彼此角力，一時難分上下。

  試探數招，路平發現這人刀劍齊發，招式環環相扣，攻勢凌厲，防守更密，且內力明顯比剛才的長劍殺手更勝一籌，戰鬥經驗也更豐富。

  再分別細看他所用的武功，可以發現他的刀法大開大合，剛烈沉猛，劍法則沉著霸道，又有幾分靈秀清奇。

  兩相結合之下，竟將這對刀劍，使出了與江湖上其他刀客、劍客迥然不同的精彩。

  為探清對方路數，路平並不急攻，只是一一解招拆招，應對得遊刃有餘。

  須臾之間，兩人已過百來招。

  漸漸的，路平竟然發現這刀劍客使用的招式路數，有幾分似曾相識之感，仔細回想之後，終於發現了端倪。

  「你用的是峨眉劍法？！」

  這劍法，路平曾在之前護龍山莊的招聘大會上，看到周芷若用過。

  與峨眉有關，還有這等深厚的內力，這等精妙的劍法、刀法，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伱是獨孤一鶴？！」

  那刀劍客聞言頓時錯愕，分神一瞬，路平抓准機會，一招挑飛對方手中長劍，隨後劍鋒直逼脖頸。

  勝負底定！

  【系統提示……】

  刀劍客沉默了半晌，將手中長刀插進地面，緩緩取下臉上的鐵面具，露出一張年邁、蒼老、發須皆白、不怒自威的面孔來。

  路平沒見過獨孤一鶴，但對方這麼做，就算是自承身份了。

  「你不是死了嗎？」

  「獨孤一鶴當然已經死了，現在還活著的，是『東組首領·秋鶴』。」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出自秋詞……

  路平更確認了對方的身份，隨即轉頭看向了旁邊，正打坐運功調息的長劍殺手。

  「那他呢？」

  「東組零九·鮐魚。」

  鮐魚？這是什麼東西？

  路平先是一愣，隨後回想到自己前端時間看過的書籍，這才反應過來。

  在《詩經·大雅·行葦》中，有『黃耇台背，以引以翼』這句話，其中的『台』，通『鮐』，也就是指鮐魚。

  鮐背的意思，大概是『老人的背部像鮐魚的褶皺一樣』，所以後人多用『鮐』代指年老之人。

  七十曰『耄』，八十曰『耋』，而『鮐背』，就是九十歲的意思。

  『九十歲』的說法有很多，巧合的是，其中有一個，就是『九齡』。

  聯想到獨孤一鶴已經死去的人，那麼眼前這名長劍殺手的真是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他是金九齡？」

  獨孤一顆愣住了，他沒有想到路平竟然猜得這麼快、這麼准。

  沒有回答，那就是最好的回答。

  見狀，路平忍不住笑出聲來：「江湖真是個有趣的地方，不但能讓人死而復生，還能讓人改頭換面……」

  「對了對了……還能讓兩個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連臉都不要了，親自出手對付我一個初出江湖的小年輕。」

  獨孤一鶴再次沉默：「你可不是普通的年輕人。」

  「我承認自己是有比其他人長得更帥一點，腦子更聰明一點，實力也更強一點，但這應該還不足以成為你們殺我的理由吧？」

  劍鋒就距離自己的喉嚨三寸，獨孤一鶴可半點不敢輕慢。

  「我們不是來殺你的。」

  「恰恰相反，我們是來邀請你，加入我們的！」

  路平對此並沒有感到意外，畢竟在剛才，自己就聽到他和金九齡說過『上面的意思是招攬』這句話了。

  「想要招攬人才，至少得把組織介紹清楚吧？」

  路平說出這話，原本並沒有抱多大希望。

  要知道，之前跟蹤他的人，被自己行跡之後，可是很果斷就服毒自盡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獨孤一鶴竟然點點頭，很老實地就供了出來：「我們來自『朱雀會』，是直屬於皇帝的暗殺部隊。」

  事實證明：人越老，就越怕死；站的位置越高，就越怕摔下來！

  那些成批成批訓練出來的小嘍囉，大多悍不畏死，反而是這些上位者，更懂得生存之道。

  朱雀會？你們和青龍會是什麼關係？

  「皇帝的人？」

  對方口中的皇帝，自然就是朱雀皇朝的皇帝。

  路平有些奇怪，皺眉問道：「你是皇帝的人？什麼時候開始的事？」

  「很久了……從幾十年前就是了！從我的代號，你就應該看得出來，我在這支暗殺部隊待的時間並不短。」

  確實，獨孤一鶴既然是東組首領，那他很可能就是這支什麼『朱雀會』成立之初，最開始加入的元老之一。

  幾十年的時間……

  那他豈非是脫離金鵬王朝，從西域來到朱雀皇朝之後，就加入了皇帝的暗殺部隊？

  不過那應該是上一任皇帝在位之時的事了吧？

  很顯然，這支名為『朱雀會』的暗殺部隊，應該就是上一代皇帝組織建立，然後傳給現任皇帝的。

  「峨眉派傳來的『重傷身亡』的消息又是什麼情況？」

  「因為陸小鳳已經查到金鵬王朝的事，所以我便順勢假死脫身，也幸虧我這麼做了，不然現在就會像霍休、閻鐵珊一樣，成為一具屍體了。」

  自從陸小鳳將霍休繩之於法之後，公開亭就將金鵬王朝一案的前因後果貼了上去，所以獨孤一鶴就是『平獨鶴』這件事，已經是擺在明面上的消息了。

  只是眾人覺得人死債清，也就沒有對『守護山門而死』的獨孤一鶴過多貶責。

  路平點點頭，又覺得不大對勁：「那峨眉山上死去的是誰？普通的替身，可不能以假亂真到欺騙那麼多人的眼睛。」

  「……」

  獨孤一鶴再次沉默，路平只好再次將劍鋒靠近：「不打算說？」

  「是……是出自影形一族的替身！」

  獨孤一鶴終於老實交代，卻是語出驚人：「那一族的人，擁有無視容貌、體型甚至是胎記，完美變成他人的能力。」

  「這種能力比江湖上任何一人的易容術都高明得多，只要讓那個影形替身再花點時間學習與自己相同的武功，基本沒人能夠分辨得出來，就連死後也不會被人看出端倪！」

  影形？玄之玄？

  「影形一族……他們也是朱雀會的人？」

  「只是有所交易，這樣的替身也不是誰都有的！」

  獨孤一鶴搖搖頭，繼續說道：「我從很早之前就培養了這麼一個替身，為的就是在金鵬王朝一事敗露的這天使用。」

  路平想了想，又轉頭看向旁邊的金九齡，明白他是怎麼活下來的了：「所以繡花大盜被捕，死的也只是影形的替身？」

  「是的。」

  獨孤一鶴嘆了口氣：「雖留住一命，但從此以後，我們就只能是殺手，不再是『獨孤一鶴』和『金九齡』了。」

  路平大感好奇：「金九齡只是『東組零九』，竟然也能有影形一族的替身？」

  「在朱雀會當中，序號只是代表這人加入的時間，並不代表他的實力和地位。」

  獨孤一鶴解釋道：「你應該知道，金九齡過去可是『六扇門第一神捕』，更是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

  「如此重要的身份，擁有一個影形替身，很奇怪嗎？」

  確實不奇怪！

  「照你這麼說，『平獨鶴』、『繡花大盜』的身份，皇帝豈非都是知情人？」

  聽到路平的質疑，獨孤一鶴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他當然是知情人！」

  「甚至於，他就是『繡花大盜』背後的主人！」

  「你以為繡花大盜搶那麼多財寶，真的只是為了自己享用嗎？那裡面至少有七成都流進了皇帝的私人庫房！」

  路平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轉頭看向了金九齡，發現他正因為獨孤一鶴的嘲笑面露不虞，注意到路平投射過去的目光後，又再次變得平靜起來。

  路平突然覺得，他好像一條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