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流浪街頭

  「我……我好端端的,為什麼要你救我?誰要你多管閒事了?」憐星宮主硬邦邦的說道。

  實際上,昨天晚上憐星宮主雖然是內傷發作,一時昏迷一時醒,意識卻還是有一些的。

  她心裡也知道,如果不是朱翊鈞悉心照顧的話,說不定自己真的就一命嗚呼了。

  內心裡雖然感激,但是,嘴巴里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

  看著朱翊鈞一整晚都沒有睡,眼睛稍稍有一點發紅,憐星宮主內心不由得有一些暖暖的,又有一些愧疚。

  這種溫暖的感覺,她已經是很久很久都沒有過了。

  她跟移花宮的大宮主雖然是情同姐妹,但是兩人相處的時候,卻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根本就沒有一句溫暖的話。

  而移花宮的弟子,卻又把她當成高高在上的神一般,更加不敢親近了。

  這種異樣的感覺,讓憐星宮主心裡很不舒服。「還不趕快出去趕車?休想要找藉口在這裡偷懶!」

  憐星宮主厲聲說道。

  朱翊鈞知道憐星宮主重傷在身,脾氣當然不好了。當下也不跟她計較,從車裡鑽出來,坐到了車夫的位置上。

  「前面就有一個小鎮,先找一個客棧歇一歇,本宮主有點累了。」憐星宮主冷冷的說道。

  實際上,真正累了的,應該是一整晚都沒有睡的朱翊鈞鳳凰集。

  當朱翊鈞趕著馬車進入鳳凰集的時候,正是早市的時候。

  眼前人來人往,擁擠不堪;兩邊各種小販賣力的叫喊著。

  各種各樣的香味飄過來,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身處這樣的人間煙火之中,感覺活著真是好。

  實際上,朱翊鈞更是喜歡這種人間煙火,比起皇宮裡面那種冷冰冰的感覺,實在是要好得多了。。

  只不過,這裡沒有江玉燕,沒有江玉鳳,也沒有延慶公主,沒有各色各樣的美女而已。

  朱翊鈞趕著馬車,艱難的在人群之中前行著。

  忽然,憐星宮主從馬車裡鑽了出來,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四處尋找著什麼。

  「你幹什麼?」朱翊鈞問道。憐星宮主沒有說話。

  她的目光,最後落在路邊的一個小攤上。朱翊鈞順著憐星宮主的目光看去,原來是一個賣百味果的小攤。

  這種百味果,是京城附近的特產名小吃。

  說白了,其實都是豆腐做成的圓子,用油炸過之後,拌上各種的調料。

  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聞起來好像有一點臭臭的,吃起來卻是十分的美味,所以叫做百味果。

  真是,這種東西看起來實在是上不了台面,而且

  聞起來還有一點臭臭的感覺,所以被稱之為貧民的食物。一般有一點身份的人,都不屑於吃這種東西。

  看憐星宮主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小攤的樣子,似乎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朱翊鈞突然攤出了一隻手到了憐星宮主面前。

  「幹什麼?」憐星宮主疑惑的問道。

  朱翊鈞老實不客氣的說道:「給點錢,買東西吃。」

  憐星宮主怒道:「你一個富家公子,難道自己沒有錢麼?」

  「大姐,我是你的人質來著,哪裡來的錢?」朱翊鈞理直氣壯的說道,「再說了,我身上從來都不帶錢的。」

  這句話倒是實話。一直以來,朱翊鈞身上都不用帶錢的,他要花錢的時候,身邊的雨化田或者是其他隨從自然就會去結帳了。身為皇帝,還用得著在身上帶錢麼?

  這次朱翊鈞事先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遠到江南而去,所以當然也沒有什麼準備。

  憐星宮主瞪著眼睛說道:「你看我身上,像是有錢的樣子麼?」

  她身上本來也還有一點散碎銀子的,但是都已經拿去抓藥療傷了,現在身上是分文沒有。

  「那就讓開一點。」朱翊鈞說著,從憐星宮主身邊鑽進了馬車裡。

  「幹什麼?」憐星宮主奇怪的問道。

  朱翊鈞沒有回答,不一會兒從車裡拿出一大疊銀票,還有一些散碎銀子來,得意洋洋的在憐星宮主面前晃著。

  原來這馬車的主人還是個有錢人,因為走得倉促,裡面的銀子之類的東西都沒有帶走,這反而是便宜了朱翊鈞。

  朱翊鈞不理會憐星宮主,逕自跳下了馬車,過去買了兩碗百味果,一隻手端著一碗走了回來。

  「給你。」朱翊鈞將其中一碗遞給憐星宮主。

  憐星宮主默默的吞了一口口水,卻是把頭扭到一邊,傲嬌的說道:「這種貧民的醃膜食物,我才不會吃呢。」

  朱翊鈞也不強求,就把那一碗百味果放在憐星宮主的腳邊,自己拿起另外一碗,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嗯,味道真是不錯。」朱翊鈞誇張的砸吧著嘴,「你還別說,這種東西看起來雖然不起眼,吃起來真是安人上好味道。」

  一陣陣的香味,直撲憐星宮主的鼻端。

  「我就給你點面子。」憐星宮主終於忍不住說道,端起了腳邊的碗,正要吃時,卻又忽然覺得不好意思,轉身鑽進了馬車裡。

  看到憐星宮主那個樣子,朱翊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不得不說,這個憐星宮主還真是個有趣的人。

  說好的高冷人設呢?

  說好的江湖中的大魔頭呢?

  這分明就是個鄰家小女孩嘛。

  憐星宮主也知道朱翊鈞是在笑自己,忍不住怒道:「你笑個……」

  話沒有說完,硬生生的把後面的話給吞了回去。

  朱翊鈞真是越想越是好笑,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你給我進來。」憐星宮主忽然又在車裡說道。

  朱翊鈞便鑽進了車裡,看著憐星宮主問道:「你又要幹什麼?」

  憐星宮主猶豫了一下下,忽然問道:「你想不想吃冰糖葫蘆?」

  「冰糖葫蘆?」朱翊鈞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一點也不想吃。」

  憐星宮主瞪著朱翊鈞,殺氣騰騰的說道:「我說你想吃了!」

  朱翊鈞愣了一下,只得苦笑道:「冰糖葫蘆是吧?

  我想吃得要死!」

  說完,趕緊跳下車,跑去買了兩串冰糖葫蘆回來。

  「吶,這種小孩子的食物,我一個人吃也不好意思,你就勉為其難陪我吃一串吧。」朱翊鈞將一串冰糖葫蘆遞給憐星宮主,說道。

  憐星宮主沒有再說什麼,伸手接了過去。

  只見她掀起面紗,將一顆冰糖葫蘆咬到嘴裡,慢慢的嚼著。

  朱翊鈞笑吟吟的看著憐星宮主。

  忽然,不見憐星宮主的眼睛,竟然慢慢的紅了起來。

  「就是這個味道……」憐星宮主的聲音竟然有一些哽咽。

  朱翊鈞不禁愕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只聽得憐星宮主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我家裡,原來是小康之家,生活還算過得去。」

  「可是,以為我媽媽一連生了三個孩子,全部都是女兒,爸爸就很生氣。直到生下了我還是一個女兒,爸爸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把娘親和我,還有三個姐姐,全部趕出了家門。」

  「娘親帶著我們姐妹四個,流浪街頭。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就把三個姐姐全部送人了。」

  「後來,娘親帶著我到了一個市集,給我買了一串冰糖葫蘆。」

  「我記得當時我很開心。可是正當我在吃著冰糖葫蘆的時候,轉身就找不到娘親了。」

  「我拼命的找,拼命的喊,娘親始終都沒有再出現……」

  「那時候我才三歲都不到,我真的好害怕,好無助。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人,可是卻沒有人看我一眼……」

  一行清淚,從憐星宮主的眼角流了出來.

  看到憐星宮主的眼淚,朱翊鈞深處的柔軟,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的觸動到。

  他也沒有想到,大名鼎鼎的移花宮二宮主,那個名動江湖的大魔頭,竟然會有這樣的過往。

  試想一想,一個三歲的小女孩,在人來人往的街上,無助的尋找著自己的母親,四周都是冷漠的面孔。那是怎樣的一副場景?

  真不知道,這個女人,這一路都是怎麼走過來的。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要去多想了。」朱翊鈞溫柔的說道。

  憐星宮主勉強笑了笑,說道:「這些事情,我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跟你說了這麼多。」

  殊不知,一個人在受傷的時候,心裡也是特別的脆弱,當然很想要找一個人傾訴。

  朱翊鈞昨天晚上徹夜照顧她,不知不覺之間,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是近了許多。

  朱翊鈞還想要說兩句話安慰一下憐星宮主,卻沒有想到,憐星宮主眼神忽然變得異常的凌厲,緊緊的盯著朱翊鈞,厲聲說道:「你要是向第三個人說起這件事情,我就將你大卸八塊!」

  突然之間,一個可憐的女孩子,一下子又變成了一個凶神惡煞的移花宮二宮主了。

  朱翊鈞苦笑一下,說道:「行了,我絕對不會跟第三個人說起的。」

  憐星宮主忽然掀起車簾,把手裡的冰糖葫蘆,還有那吃了一半的百味果,全都扔了出去。

  「這些東西一點都不好吃!誰讓你買來的?」憐星宮主生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