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帶走

  唐珍聞言,有蹲下身子,將那支細竹管拿起。

  倒不是唐珍不仔細,而是思維慣性帶來的。這支細竹管是唐門之中最常見的暗器之一。

  所以在看到細竹管之後,唐珍甚至沒有仔細檢查,就下意識地以為這是藏於口中的吹針管。

  當然也有唐珍年事已高,氣血枯竭,六識漸衰的原因。

  要是換了年輕時的唐珍,只需用手掂量一下,便可以測出細竹管的重量,但現在因為年紀關係,已經沒有這樣的手感了。

  在燈籠的燈光之下,唐珍看到了這細竹管之中並非中空。其中間部分兩頭都封了一層油紙衣的薄膜。

  「這裡面有東西!」

  唐珍的一句話再次改變了在場眾人的表情。

  「取玉砵來!」

  一個唐門弟子立刻一路小跑取來了玉砵。

  「珍老,取來了!」

  唐珍對著後面另一個老者喊了一句,「老玳,你來看看這是什麼毒!?我這方面不太懂行!」

  唐門在暗器和用毒之上都有獨到之處,不過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什麼都精通,唐珍主修暗器機栝之法,這他口中的老玳,原名唐玳,乃是老一輩中用毒的佼佼者。

  唐珍、唐玳雖然都只是通脈境,但是對於唐門來說,他們的價值比普通的元化境武者高得多!

  唐玳小心地從懷中取出一枚銀針,已然在細竹管中的油紙膜衣上戳了一個小孔,從其中倒了數滴無色之水。

  唐門眾人包括唐章在內都注視著唐玳的動作。

  「如何?!」楊清源問了一句。

  唐玳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此毒無色無味,如同清水一般。」

  楊清源嘴角微微抽搐,問了一句,「那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感覺!小五,給我牽條狗來!再順便弄塊肉!」

  唐門人群之中,一個小廝立刻一路小跑,半刻鐘後就找來了一條老狗和一塊肉。

  這個時候唐門的高層基本都已經到齊了。

  這件事情必須有一個結果,給死去的唐煉、唐熾、唐炬一個交代,給他們的支持者和好友親朋一個交代,也給唐門的弟子一個交代。

  唐門以血脈為紐帶,使得他們比其他的門派弟子更加團結,但這種團結也在這時候讓唐章的壓力更大,如果事情真的是唐煒所為,那他的門主之位都要飄搖起伏了。

  唐玳在眾目之下將滴了液體的肉餵給了那條狗。

  老狗嗅了嗅這塊滴了無名液體的肉,卻沒有任何的猶豫,一口將其吃下。

  唐玳見狀,閉目開口說道。

  「這是不是毒藥,稍後便知。」

  只是約莫半刻鐘的時間,那條狗便已經站立不穩,倒在地上,數十息後,渾身開始抽搐,嘴角漸漸有鮮血溢出,它想要發出嗚嗚之聲,卻沒有連叫的力氣都沒有。

  到最後,鮮血淌了一地,狗子已經再無生機。

  唐玳隨即從地上收集了部分血液,在這個過程中,他一直避免接觸到這個血液。

  隨後他從袖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的,開始滴入玉砵中的鮮血,過了百息之後,唐玳才放下了手中的玉砵。

  「這細竹管中所裝的,確實是一種我未曾見過的奇毒。此毒無色無味,從外表看不出任何的端倪。這狗的嗅覺遠勝我等,它也沒有發現其中有任何異常。

  此外,這種毒的毒性也是極為霸烈,我只是在那塊肉中加入了一小滴,只是半刻鐘的時間,此犬便生機斷絕。

  從這些特徵來看,這毒與楊侯所言的冥河水,幾乎一致!」

  此言一出,一片譁然。

  「如此說來,真的是唐煒殺了兩位堂主?!」

  「沒想到,少門主竟然是這種人!?」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

  唐章面色鐵青地看著這一幕,「楊侯,這逆子即便今日被楊侯所擒,自是能證明今日這逆子確實有行兇之舉,但是楊侯如何證明,我那熾煉兩位侄兒,還有唐炬也是他所殺,還是需要細細追查一番。」

  即便是這種時候,唐章也想要再保一手自己的兒子,這和他之前的老奸巨猾不相符,不過涉及到自己的骨肉至親,不能保證理智才是常態。

  唐章的這一番狡辯之言,引起了唐門中人巨大的不滿。

  「門主,唐煒毒殺手足兄弟已經是證據確鑿,還有什麼可查的?!」

  唐珍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道,他是唐熾和唐煉的親叔叔,唐熾、唐煉從小是他帶大的,兩人之色對於唐珍來說與喪子無異,故而他現在是最義憤填膺。

  唐玳和唐珍是老兄弟了,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也不會顧及什麼門主不門主,直接站出來聲援唐珍。

  「珍老所言極是,這等弒殺兄弟的惡賊,自當按門規處置。」

  唐煒毒殺唐熾、唐煉、唐炬,以唐門門規,當以萬針穿心!

  「……」

  面對群情激奮,即便是唐章作為門主,此刻也不好再繼續開口。

  現在他的門主之位都坐不穩了,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死保唐煒。

  「殺!」

  「殺!」

  「殺!」

  喊殺之聲響徹夜空,聽得躺在地上的唐煒面色發白。

  「你們!

  ……」

  「住口!」沒等唐煒說話,楊清源清朗的聲音就傳遍四方,硬生生打斷了眾人高呼的喊殺之聲。

  楊清源的聲音猶如與天地共振,絲毫沒有受到「殺」聲的影響,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這是道門的天籟之音摻雜了三分佛門的獅子吼,可以清心定神,驅除雜念。

  道音入耳,讓在場眾人的殺意都消退了一分。

  僅僅是兩字,便讓那些沒有見過楊清源的弟子也是面色沉重,如此真元、如此修為,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唐門眾人在寂靜之中看向了楊清源。

  「諸位,唐煒殺人未遂,被當場擒獲,但是他毒殺唐熾、唐煉、唐炬三人的過程和動機尚不清楚,桉子尚未分明,現在喊打喊殺,未免早了一些。

  況且,即使是要將其繩之以法,那也是我朝廷的法度職責,豈容你們濫用私刑?!」

  「侯爺此言差矣!」楊清源話音一落,便有人開口反駁。

  只是這反駁之人出乎楊清源的意料。

  只見唐章上前一步,「唐煒,乃是我唐門的子弟,也是我唐章的兒子,他即便是罪該萬死,也該由我唐門來處置,若是交給朝廷,豈不是讓江湖人等恥笑我唐門?!」

  唐章的這一波舉動,讓在場的人包括楊清源都沒有想到。

  這是把唐煒往死路上逼啊!

  唐煒若是落到了楊清源的手裡,還未必就是死刑,許多事情還沒有查清,唐煒暫時是不會死的。

  即便到時候查清了,但唐煒有戴罪立功的表現,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但是留在唐門以門規處置的唐煒,必死無疑,而且會死得很悽慘。

  唐章雖然執掌唐門三十年,但他還不足以讓救下自己殺了三個唐門重量級人物的兒子,唐門不是唐章的一言堂。

  如果唐章現在破入洞玄之境,或許能救下唐煒,但可惜他只是個元化境。

  那他的這波操作就很迷了!

  唐珍人老成精,雖然原來也想不通,但是看著周圍唐門的年輕人的反應,立刻就明白了唐章這老狐狸打著什麼算盤。

  唐煒固然弒殺了三個同輩高手,但說破大天這和唐章也沒有什麼關係。

  而現在唐章站出來為了唐門顏面,放棄自己兒子的小命,和楊清源硬頂。

  這讓唐門中不少人都十分感動,唐章或許教子無方,但絕對是個好門主。

  唐珍看著這些年輕人的轉變,心中冷笑,拿自己兒子的命穩固自己的門主之位,這老狐狸的心可真狠啊!

  不只是唐珍,楊清源也想到了這一層。

  但轉念一想,這一波止損操作還是很到位的,雖然逼死了自己的兒子,但是可以以此落下一個大公無私的美名,同時還能穩住門主之位。

  兒子雖然死了,但唐章還有孫子啊!

  唐崢素來得唐章喜愛,在唐門之中風評也是極佳。唐章完全可以靠著自己的威望將門主之位傳給唐崢。

  不錯啊!不愧是當了三十年的唐門之主,手腕可以。

  「唐門主,唐門諸位,你們這是要私設刑堂,私動死刑嗎?!」

  背著楊清源設的,他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是現在當著楊清源的面要動用私刑殺唐煒,這是什麼意思?當面打臉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唐門這是什麼意思?是要藐視大周國法嗎?!」

  面對楊清源的質問,唐章沒有退縮,反而站得愈加筆直。

  「楊侯,這不是唐門的私設的刑罰,而是我唐家的族規!」

  唐章的這個答桉,讓楊清源都皺起了眉頭。

  宗法制,這是大周現行之法的核心,也是藍星上中華法系的的一大特點。

  宗族觀念對律法影響異常之深遠,它體現在立法、定罪和量刑等法律的各個方面。

  聚族而居的百姓,為了獲得自身的安全和家族內的秩序,亦必須在遵守王法以外,還要遵守族規。

  這才有了所謂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這裡的家規可不是一家三口、五口的那種家規,而是一族的族規。

  族長對犯有「逆倫重罪」的族內子弟,仍可決定施以諸如沉潭之類的死刑,若是證據充足,朝廷甚至不會追究其責。

  唐門不僅僅是一個門派,更是一個宗族。所以唐章此刻才能搬出族規來對抗國法!

  眼見自家門主竟然能懟得楊清源啞口無言,唐門年輕一輩眼中異彩連連。

  楊清源聞言輕笑一聲,他可以選擇和唐門的人講道理,當然也可以選擇亮拳頭。

  現在道理講不通,那就用拳頭吧!

  楊清源左手屈指成抓,一道白色的劍光在掌心之間亮起,一柄真元凝聚的小劍在楊清源的掌心起伏。

  「唐家的族規再大,難道還能打得過楊某掌中之劍嗎?!」

  說著楊清源向著左側虛虛一斬,那柄白色的小劍,化為一道鋒芒無雙的劍氣,撕雲裂空,去勢無窮,出七丈而勢不止。將這院落的牆壁斬出了一道三指寬的裂縫。

  遭此重擊,而院牆卻未曾坍塌,足以證明楊清源劍氣凝而不散。

  當然,也說明了唐家堡的建築施工質量不錯。

  不僅是院牆,地面之上,也有寬約一寸,深逾一尺的溝壑。

  這一劍,讓剛剛還想要叫囂的唐門眾人紛紛閉嘴。

  這就是法天象地,清源劍君的實力嗎?!

  實在不是他們這些元化境及以下的武者可以想像的。

  「唐門主,是要試試本侯能不能從唐門帶走人犯嗎?!」

  一劍之威,震懾一派。

  但震撼之後,唐門高層還是反應了過來,紛紛從懷中掏出了暗器和毒藥。

  這都抽到唐門的臉上來了,這麼也得撐一波場子,不然唐門以後在蜀中真的就沒法混了。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還是唐章喝止了唐門眾人。

  「住手!你們要看著唐門血流成河嗎?!」

  雖然唐章這話不好聽,但眾人都知道,這是實話,若是雙方真的動起手了,那結局大抵就是——楊侯,你雖然神功蓋世,但若是我們分散逃跑,你真元耗盡之前也未必能殺了所有人!

  唐章上前一步,朝著楊清源深深地一揖。

  「門主!」

  「門主!」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唐章開口道,「楊侯,今日之時,乃是我唐章教子無方,必須給唐門一個交代,若是楊侯願意將唐煒交由唐門處置,唐章願領國法!」

  「門主!」

  「住口!」唐章開口便喝止了想要說法的唐門中人,只是目光直視楊清源。

  而楊清源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心中也暗暗在滴咕,唐章這戲,是不是演得有些過了!

  面對唐章誠懇的請求,楊清源沒有答應。

  將唐煒交給唐門然後懲罰唐章,這算什麼?!

  楊清源也不是真的想要殺得唐門屍骨成山、血流成河,人命並非草芥。

  雖然沒辦法讓唐門同意交人,但是現在這情形也不需要唐門同意啊!

  就在眾人等待楊清源回答之時,只見眼前的楊清源身影一幻,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就出現在了唐煒身旁,一把拎起唐煒,身影再次消失。

  下一瞬出現之時,已經在屋檐之上。

  「好了,都回去休息吧!不用送了!」

  說完這句話,楊清源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夜空之中,留下一地的唐門眾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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