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飛羽和無花循聲望去, 只見長街盡頭老唐的酒鋪前,一個赤著上身滿臉胡茬的英俊男人端著只大海碗,咕咚咕咚往嘴裡灌著酒。【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洛飛羽常來老唐這兒打酒,他家的酒碗每種都有固定的分量,洛飛羽一眼就認出男人手裡的碗是最大號的那種, 一碗就是足足十二兩酒。
男人面前已堆了成堆的空酒瓶,但似乎仍未盡興,上好的黃酒喝水一般往肚裡倒,旁人瞧見他這喝酒的架勢,都不由看得呆住。
但洛飛羽和無花卻並不怎麼驚訝,只因這人其實還是他倆都見過的一位朋友。
那醉漢正是在此借酒消愁的胡鐵花。
胡鐵花在大漠同洛飛羽有一面之緣, 洛飛羽雖認出了他,卻依然還是裝作不認識, 用帶著幾分不滿的語氣上前問道:「我與這位兄弟素不相識,兄弟好端端為何壞我姻緣?」
胡鐵花也不知是醉了還是沒醉, 自顧自哼哼囔囔:「酒鬼一喝多,就喜歡答應人成親,但等他酒醒之後, 你再去叫他履行承諾, 他就跑得比兔子還快……媽那巴子!酒鬼都是些好借喝醉潑皮耍賴的混帳!」
洛飛羽一時竟不知胡鐵花是在罵他還是在罵自個兒。
無花隨意在他身旁坐下, 向胡鐵花微微點頭:「原來是胡兄,好久不見。」
胡鐵花抬眼一瞄,本還以為是哪個套近乎的,待看清是無花, 醉意頓時散了七分,腦子也清醒了:「……你、你這和尚不是……?!」這不是石觀音那大兒子嗎!!
他視線在乞丐打扮的洛飛羽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又在雲遊僧打扮的無花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面色頓時古怪起來:「原來剛才嚷嚷著要成親的是你倆?」
洛飛羽抬腿踩在長凳上撐著胳膊,側頭問無花:「心肝兒,這是你朋友?」
胡鐵花聽見他對無花的稱呼,表情變得更加精彩,貓兒似的一對大眼睛忽閃忽閃,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無花還未答話,胡鐵花搶著先冷臉否認:「誰跟他是朋友!我才不跟這種人交朋友!」
洛飛羽於是瞭然狀點頭:「噢,那你們是認識咯?」
胡鐵花哼了一聲,好像很不願同無花搭話。
無花淡笑了笑,也沒生氣,反而順著胡鐵花之前的話,把皮球踢了回來:「酒兒說自己是酒鬼,那依胡兄所言,方才你做的承諾,是醉了還是沒醉?」
洛飛羽反應賊快,嬉皮笑道:「我才沒醉,方才自然也不是醉話!」
胡鐵花卻陰陽怪氣將他拆穿:「喝醉的人,通常都說自己沒醉。」
「……」洛飛羽好好的退路被這醉貓堵了個乾淨,「嘿」了一聲挑眉道:「仁兄,我在松江府不曾得罪過你吧?怎麼我娶個壓寨相公你還要拆我的台?」
胡鐵花聞言竟一口酒噴了出來,抱著肚皮哈哈大笑:「你說什麼?你娶他?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乞丐,真是好大的口氣!他這樣的人會肯應你嗎?」
無花道:「當然答應的。」
胡鐵花:「……」媽的,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惡僧竟然會喜歡要飯的!失戀又碰上虐狗,真他娘的晦氣!
胡鐵花本就已喝了不少,胸中煩悶一翻起來,臉上又有些委屈巴巴,鬱郁閉了嘴喝起悶酒來。
他此刻只想好好醉個痛快,至於無花在松江府是搞事還是偶然出現,現在的他可一點都不想去管。
洛飛羽雖同胡鐵花交情不深,但也知這人是個十足的樂天性子,任何時候見他都是高高興興得意洋洋的,現下瞧他這哭喪著臉悶悶不樂的模樣,居然覺得有些稀奇:「兄弟可是遇了什麼傷心事,不妨說出來讓大伙兒樂呵樂呵。」
他這麼說著,就自顧自坐在了胡鐵花對面,搶了他一壇還沒開封的黃酒,「叮」地同胡鐵花那大海碗碰了個杯,掀開蓋一氣兒灌了大半壇下去。
男人之間,喝了酒拍了肩就是可以傾吐心事的兄弟了,天大的鬱結在酒桌前頭,也沒有吐不出來的。
胡鐵花被他的豪爽驚得目瞪口呆,胸中竟也不由自主被帶著開闊了幾分,「當」地將酒碗擱在了桌上,拍桌豎起大拇指:「好傢夥!好酒量!!」
圍觀的群眾見他們互相認識,又坐下喝起酒談起天,自覺沒有熱鬧可看,便漸漸散去。
胡鐵花完全當無花是空氣,反跟洛飛羽有些稱兄道弟的架勢,端起酒碗先同洛飛羽拼了三大碗,這才難受著嘆氣:「哎,尋常女子見了我這又懶又髒又臭的窮光蛋,不躲得遠遠的已是奇蹟,你這女子,不揍我壞你好事,居然還來同我喝酒……」
洛飛羽笑道:「酒鬼跟酒鬼見面,若不一塊兒喝個痛快,那才是奇蹟。」
胡鐵花終於開心了些,一笑起來兩隻眼睛就跟個單純的孩子似的。只是他沒笑幾分鐘,就不知又想到了什麼傷心事,苦著臉直搖頭:「我倒寧可你揍我一頓,我還能舒服些。」
洛飛羽遂問:「為何?」
胡鐵花「啪」地給了自己一個大耳刮:「我就是個慫包混蛋!」
他口齒含糊,罵罵咧咧將自己的事情講給萍水相逢的陌生酒友。
胡鐵花生得濃眉大眼,性格又可愛,本很討女孩子們喜歡。有一次他喝多了酒,答應了華山派的清風劍客高亞男要娶她,姑娘家滿心歡喜,結果他一酒醒,居然完全不認了。高亞男要胡鐵花不許賴帳,直追了他三年,胡鐵花於是就逃了三年。
這醉貓大概天生是個賤骨頭,高亞男追著他的時候,他雖不敢答應成親,心裡卻是得意的,但就在前些時候,他偶遇高亞男,遠遠同她打招呼,對方卻像根本不認識他似的,理都不理他,胡鐵花這心裡一下子就難受了。
「她定是被我傷了心,再也不願理我了,可我……我也不是不喜歡她啊!我就是、就是不想成親而已……」
洛飛羽一聽他原是因這事難受,不由翻了個白眼,原先那份擔憂同情也消散,冷哼一聲道:「該!你不肯給人家兌現承諾在先,人家現在不要你了,你難受給誰看?」
胡鐵花本想動怒,但轉又覺洛飛羽罵他罵得一點沒錯,便接著道:「從前她追在我屁股後面的時候,我絲毫也不覺得什麼,可是等她不理我了、說不定再過幾年就追著別人屁股後面跑,我居然就覺得她比什麼都重要……」
無花聽到他這話,不著痕跡看了洛飛羽一眼,失笑道:「男人向來如此。」就連他自己也是一樣。
洛飛羽毫不客氣嘲諷著:「你難受不過是因為這次是她要離開你,而非你要離開她,若情況反過來,我保准你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哪裡混蛋!」
他沉默了半晌,「啪」地又給了自己一耳光。
「你說的一點兒不錯,我就是一個人瀟灑慣了,總覺得成親就沒了自由,就一直耽誤她……」
洛飛羽邊喝邊道:「好酒之人大多愛自由、愛灑脫,這本沒什麼毛病,但你若錯將頹廢當做是自由,將放縱當成是灑脫,給人許了承諾又逃避不見,被姑娘甩了只知醉生夢死,那才叫丟我們酒鬼的人!要我說,你不如放過人家姑娘,她的心既已碎了,就永遠不會再回頭了。」
胡鐵花更傷心了,大聲嚷嚷著要老唐給他添酒。
洛飛羽知道他現在需要什麼,罵起人來一刀刀直往他心窩兒里捅,胡鐵花卻覺得很痛快,泡了幾天酒缸都沒醉的他,今日終於被洛飛羽給灌趴下。
此時天色已然全黑,賣酒的老唐早困得在攤子前睡著,洛飛羽喝了一肚兒酒,倒還能站立不倒。
無花同他一起站起身,眸色微暗試探道:「酒兒明明懂得不少道理典故、文縐成語,為何每次在我面前,都要硬做一副粗鄙之態?」
洛飛羽是醉著,但腦子卻依然清楚,他故意借著酒氣發浪:「我、我一見著你,就話都不會說了!」
「……呵。」
洛飛羽惡霸似的挑著他下巴,咧嘴嘿嘿:「心肝兒,你笑什麼?」
無花也沒拍開他的手,直勾勾盯著他,面帶微笑:「沒有,覺得酒兒很可愛。」
「……!」洛飛羽瞧不得他這種視線,沒能架住,輕咳一聲把臉扭向旁邊,壓驚般又咕嘟了幾口:「寶貝兒你可真……」他眼前忽然暈乎起來,無花的光頭也從一個變成八個,他晃了晃頭,總覺哪裡不對。
「會……撩……」
啪嘰。
喝下第一萬零一杯的「萬杯不倒」大姐頭,光榮跟對面的胡鐵花一起,趴在了酒桌前頭。
無花滿意走近過來,略微俯身,搖頭笑道:「酒兒的酒量,這次我是真的心悅誠服了。」
他趁這在場所有人都睡得如死豬的絕佳時機,擼起袖管,徑直朝洛飛羽前胸伸出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 洛飛羽:我洛飛羽,說好萬杯不倒,就是萬杯不倒!咕咚!
無花:一萬零一。
洛飛羽:啪嘰。
無花:笑容逐漸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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