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飛羽聽到他這話, 不由有點懵。【,無錯章節閱讀】
雖然燕南天的話好像並沒有哪裡不對，但……怎麼他聽起來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呢？
萬春流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連連擺手：「燕大俠莫被阿秋這副模樣給騙了，你不明這其中曲折，他其實……」他想到洛飛羽的真實性別, 強忍住才沒有當場拆穿，「回頭讓他自己講與你說罷！」
燕南天一頭霧水，遲疑之後有些臉紅道：「莫非是我亂點了鴛鴦譜，你們……？」他聽萬神醫說阿秋和小魚兒一起長大，感情不錯，他就以為是……那種感情不錯……
萬春流聞言更加控制不住, 悶笑了好一會兒。
洛飛羽回過味兒來，也有些哭笑不得：「燕伯伯在開什麼玩笑, 我少說大小魚兒十歲，只把他當弟弟看的。」
燕南天尷尬抓著蓬亂的頭髮, 無措道：「丫頭莫怪，是我誤會了。」
洛飛羽也沒有糾正他的稱呼，他女裝的事萬春流都沒點破, 也是給他留面子, 畢竟在這世界, 女裝大佬還是很奇葩的。
既然燕南天誤會他是女子，他也沒必要拆自己的台。
燕南天血條下面的debuff已驅散的差不多了，但他的武功一時半刻還不能恢復到原來的水平，留在谷中十分危險, 萬春流選擇帶他離開惡人谷是個明智的決定。
可如果他們離開，知道燕南天重出江湖的惡人們必定會驚慌失措，不敢再留在谷里。
到時候這群惡人回到江湖，不僅是他們的災難，也是江湖的災難。
洛飛羽記得清楚，惡人們會死在外頭，一個不剩。
他收起了笑容，正色問道：「師父，你們打算何時動身？」
萬春流沉吟道：「燕大俠武功能否復原還未可知，谷中惡人若知他活了過來，必會先下手為強。我打算明日就將病房鎖死，讓他們以為我又在閉關鑽研藥草；你就和平常一樣出谷，但這次出去就不要再回來了，我們在谷外匯合。」
洛飛羽皺眉道：「師父閉關，總要有人送飯才不會被懷疑，若我不在谷中，至多兩日你們就會被發現。」
萬春流笑道：「被他們發現又能如何，他們早被駭破了膽，在這惡人谷中的二十年，他們沒有一天不心驚膽戰，哪還有十大惡人的雄風？又哪還敢輕易離開惡人谷？上次李大嘴憋不住出了一趟門，回來半條命都沒了，還不是讓我來救。」
洛飛羽嘆了口氣：「也是，他們即便發現你們不在了，也要糾結許久才敢出谷。他們不知道燕伯伯武功究竟恢復了幾成，又怎敢輕易送死。」
在這些惡人心中，若這世上有一人能孤身踏平惡人谷，並且活著出來，那人一定是燕南天。
當年若不是因為燕南天惦記襁褓中的小魚兒，入了他們的圈套，惡人谷早在十幾年前就被滅掉了。
可是當年的燕南天有牽掛，所以才會中屠嬌嬌的計，現在，燕南天孑然一身，除了被囚禁十幾年受盡折磨幾近送命的怒火和仇恨，他已經沒有任何弱點。
故，他們會在糾結數日之後，選擇逃離惡人谷。
洛飛羽慢慢搖了搖頭：「師父，我不能跟你們走。」
萬春流眼神冷了下來，「阿秋，你在胡說什麼！」
洛飛羽苦笑道：「惡人谷里不能沒有大夫。」
萬春流會留在惡人谷，是因為他和惡人們是一種相護依存的關係：他是惡人谷的保障，而惡人們可以庇護他不被仇殺。所以這麼多年來，他不敢、也不能出谷。
現在燕南天恢復了，他有了靠山，他是天下第一大俠的救命恩人，世上再也沒人敢找他麻煩。他不必再躲躲藏藏，可以抬頭挺胸行走江湖。
洛飛羽並不願以這般利益至上的心思去揣度這位對他還算相當不錯的師父，無論萬春流是真正醫者仁心還是另有所圖，萬春流都確實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功德無量。
萬春流無疑是個好人，可有些平衡是不能被打破的。萬春流一走，惡人谷里會充滿對死亡的恐懼，因為再也沒人能起死回生。若遇上厲害的仇家，這避世之地將成為惡人們的亂葬崗。
洛飛羽在劍三就是惡人陣營，他對惡人谷本就有種別樣的感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他懂，殺人者人恆殺之的道理他也懂，但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簡單粗暴的用一刀切的方式來處理。
「惡人谷中都是十惡不赦之人，他們早就該死！」萬春流提醒他。
燕南天也插話進來：「不錯，而且若他們察覺萬神醫和我失蹤，豈會放過留在谷中的你。」
洛飛羽卻道：「我為醫者，須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這不是師父你教我的嗎？」[注]
萬春流極少真正動怒，這次卻是真的生氣了：「愚蠢！你不忍看他們死，他們難道肯讓你活嗎？」
洛飛羽不由失笑：「我這次出門，在谷外的時候摸索到一個道理，人不能對好人太好，也不能對壞人太壞，如今愈發深以為然。」
老王的話說得對，這世間正邪黑白本為同源之水。善和惡，豈能一言概之。
正義之士未必永遠是對的，惡人也未必全都該死。
這世間決斷任何一件事，都要情、理、法三者共同作用。
他並非同情可憐誰，留下來不過一點私心。也許是因為李大嘴那抱著盤子狼狽難看的吃相，也許是因為屠嬌嬌三天一套新衣裳噓寒問暖，也許是陰九幽明明恨透了少林的和尚，卻還是願意把無花的命留給他折騰……在這個惡人谷，有一種江湖裡沒有的安定。
雖然日日跟他們打嘴仗、勾心鬥角、上房揭瓦、雞飛狗跳，但這些親近的陌生人，遠比他體驗過的那個中原江湖更有溫度。
神水宮也是好地方，但洛飛羽抱著做任務的別樣目的在那裡生活，總是不舒心的。
也就只有在惡人谷，他才會時常想起現代的大學寢室，想起家。
他們雖然不是真正的親人，卻給了空降的洛飛羽長輩般的疼愛——儘管這樣有點出格的疼愛，一般人可能承受不起。但其中心意畢竟真摯。
萬春流深呼吸了好幾次，幾乎要抽過去一耳刮子把洛飛羽打醒，手抬起來卻又忍住了，最後也沒打下去，「你若要留下，從今往後我就不是你師父，也不會再管你死活！」
洛飛羽低眉行了個大禮：「謝師父成全。」
萬春流又氣又憂，兀自拂袖轉過身，死都不願再搭理洛飛羽。
燕南天目光在他們師徒二人之間流轉，長嘆一聲：「看來燕某確實為你們添了許多麻煩。」
洛飛羽溫和笑道：「我只希望前輩恢復武功後先不要急著回來報仇，等前輩見了小魚兒之後，再管惡人谷的事比較好。」
燕南天隱隱猜到了他話中暗示，皺眉點了點頭。
洛飛羽本來要問萬春流關於無花記憶的事，現在也沒機會了，他瞥了眼還在生氣的萬春流，抓了抓頭髮道：「二位走後，我會易容成師……您的樣子再糊弄些時日。我如今的功夫並不比燕大俠當年差，不會吃虧。」
萬春流依然沒理他，倒是燕南天替他圓了場。
谷中另一邊，安樂祥和的酒樓里，無花被一群惡人團團圍住，不勝其煩。
他只覺得自己若不是和尚，一定被他們鬧得頭都禿了。
「哈哈，小禿驢原是個慫包！」哈哈兒跟屠嬌嬌眉來眼去，慫恿無花：「我們小秋溫婉大方，喜歡的人能排隊到谷外頭去，你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他承認不就等於破了戒，哪敢接你的話！」屠嬌嬌抖著摺扇，竟是副風流書生打扮，「若我早生二十年，我也要與他爭一爭！」
李大嘴破口罵道：「去你個不男不女的鬼東西！戒色小師父就是臉皮薄，你只消一咬牙，肯還俗，我們五個還不能給你倆做這個主嗎！」
杜殺也不知他們是在搞事情，還當萬展秋真對無花有些特別，想了想居然極有分量的「嗯」了一聲。
陰九幽半掛在窗欞上，幽幽飄過來：「你還了俗就不是和尚，我就不殺你了。」
無花哭笑不得，「貧僧……」
五個惡人腦袋都勾了起來，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確實覺得自己或許不大適合修佛。」他眸色微沉，話語模稜兩可，似妥協似嘆息。
惡人們就當他這是承認了，紛紛大笑。屠嬌嬌拍著他的肩膀道：「好極好極，我看擇日不如撞日，我們這就去把小秋喊來，讓你同他剖白心意！」
「對了，小禿驢俗家姓甚名誰？往後我們可就要改口了！」
無花默然片刻，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在下……李鐵蛋。」
作者有話要說： 無花：貧僧……確實覺得自己或許不大適合修佛。
眾惡人：哈哈哈哈，戒色小師父果真人如其名！快別戒了，我看這就還俗吧！
眾惡人：小禿驢俗家姓甚名誰？往後我們可就要改口了！
無花：在下……李鐵蛋。
眾惡人：……
眾惡人：小師父……果真人如其名？？
註：出自孫思邈《大醫精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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