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個男人選擇去死

  砂金不是第一次被邀請去拯救世界了,就在不久前的匹諾康尼,他才和有蘇一起做過相同的事情。

  不過那時候,他的心態還是:啊我好像上了一艘賊船→算了上都上了→有蘇其實還挺行的,也不算完全的賊船吧。

  而現在就只剩下哭笑不得了。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有蘇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了。明明之前才抱怨過為什麼休假的時候還會遇上麻煩呢,現在就要積極主動地去解決問題了。

  砂金在戳穿她和配合她之間糾結了一小會兒,最後,他敗在了有蘇強裝鎮定、卻被緋紅的耳垂暴露的神情下。

  他輕聲應答:「啊,好啊。」

  「我就知道你不會放著不管的!」

  有蘇欣喜地說,眼神一度變得亮晶晶的。

  ……搞得砂金都不好意思承認,他雖然答應幫忙,主要的想法卻是如果他拿下開拓這顆星球市場,會帶來多大的利益,又會為他囤積多少勢力了。

  有蘇知道砂金的想法嗎?她當然能猜到一些。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論跡不論心,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麼多純粹,這又不是什麼童話故事。

  「那我們去骸塞看看吧,我之前也和芥川提過這個地方,他和敦應該也會往哪個方向去。」

  有蘇說罷,狐疑地看了砂金一眼,「我怎麼覺得你的眼神不太禮貌?我找得到路!我有使魔!」

  可惡啊這個人,是吃准了她路痴是吧?!

  「使魔」二字才落下,遠處就爆發出一陣強光。

  兩人下意識抬頭望向窗外,被強光刺激地閉了閉眼。而有蘇的反應還要更大一些,因為逐漸熟練掌握虛數的原因,她開始有些厭煩這種程度的光了。

  感受到放出去的使魔,因為這股強光而直接消失,重新回到自己的影子裡,有蘇皺了皺眉,開始接收使魔最後的「記憶」。

  [唔唔,是骸塞的方向呢,不過不是印象里的龍,而是……什麼玩意兒?白洞???]

  有蘇:……啊?火箭隊嗎???我是武藏?真的假的?

  使魔的記憶還在繼續,有蘇在裡面看到了中島敦、泉鏡花和芥川龍之介的身影。

  [哦。]她想,[原來是武藏鏡花,小次郎芥川和喵喵敦敦啊,那沒事了。]

  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著他們!(比大拇指.jpg)

  但其實那白光是兩個費奧多爾對彼此下殺手後,異能力發動而產生的特異點。

  大約每個異能力特異點的具體表現都有所不同,兩個費奧多爾的「罪與罰」疊加,出現的是一個白色的、旋渦狀的大空洞。它沒有產生恐怖的吸力,反而看上去很平和。

  ——也只是看上去罷了。骸塞已經在它誕生的過程中化作齏粉,裡面的裝飾也盡數粉碎,那個被費奧多爾特意擺出來的頭蓋骨當然也不例外。

  澀澤龍彥,或者說他的異能力就此消散,甚至沒能見到他夢寐以求的「光」。

  ——此時,中島敦小老虎打了個寒顫,摸胳膊的時候,不出意料地被芥川狠狠嘲諷了。

  籠罩橫濱的大霧散去,天色逐漸透出一抹微光,但還未破曉。

  這是黎明前的黑暗。

  大霧散去,橫濱人卻依然沒能從「自己變成兩個了」的噩夢中驚醒。

  太宰治站在橫濱最高樓樓頂——沒錯就是港黑的五座大樓最中間的那一座,代表首領的那棟——他的白西裝在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敞開的胸襟處還好有著馬甲的援護,讓他不至於受涼。

  身後傳來了噠噠噠的聲音,是刻意壓重的腳步聲,不疾不徐,給人的感覺很悠閒。

  「你還真是喜歡這個地方。」來人操著和太宰只有一樣的口音、語氣和聲音,說。

  「我曾經從這裡跳下去過。」

  「但你還活著。」

  「對,但我還活著,真是令人遺憾。」

  兩個世界的太宰治於此地匯合,一個還穿著澀澤龍彥做的那件白色西裝,另一個卻換上了一身在港口時期才會穿的黑西裝黑大衣。

  但一身白的那個其實是隔壁世界的首領宰,黑色的這位才是這個世界的太宰治。

  他們並肩而立,站在危險的天台邊緣,仿佛隨時都能下墜。

  黑西裝的那個抱怨說:「真討厭啊,我本來還想和你裝二重身*,去嚇唬嚇唬國木田君和敦呢。」

  白西裝的那個嘲笑道:「真幼稚。」

  但實際他們的腦海里一直有一個聲音,用引誘的語氣,喋喋不休地說著想引導他們徹底墮落的話。

  『我是渴望一場永恆的安眠沒錯,但誰告訴你,我能被輕鬆蠱惑的?』

  『你知道的,這個世界糟糕透頂,蠢貨聰明人和自以為聰明的笨蛋齊聚一堂,卻沒有一個能逃脫你的雙眼。』

  『這樣無趣的、一眼就能望得到頭的人生,這樣腐朽的、充斥著無意義事件的世界,為什麼不選擇「毀滅」呢?』

  書,或者說寄生在書中的星核,如是說。

  無論是哪個太宰治,都是一副面無表情,不為所動的樣子。

  不知道是因為哪一句話,他們中的一個忽然產生了細小的情緒波動。最初被書眷顧,也同樣被星核注意到的那個太宰治輕聲說:

  「把力氣省下來,留給最後的演出吧。」

  耳邊的絮叨聲忽然停止,接著,那聲音變得比剛才還要聒噪幾分。

  武偵的太宰治情緒外露地皺眉撇嘴,「你騙一騙它不行嗎,好吵。」

  首領宰一歪頭:「才不要,你去不行嗎?反正你是我,我也是你。」

  「惡,和你當同位體,真噁心。」

  「彼此彼此。」

  他們是互相依存,卻又互相嫌棄的關係。明明因為都是「太宰治」而彼此心意相通,卻分外厭惡自己的存在。

  太宰治振振有詞:「我都天天嘗試自殺了,難道還會因為多出一個能看透自己內心的人,而感到喜悅嗎?」

  「我這樣的人,果然還是越少越好吧?」他鳶色的眸子沉了下來。

  遠方,白色的空洞隨著老虎利爪的最後一擊而消失,兩個太宰治相視一眼,同時伸出手。

  兩隻手在半空中相撞,纏滿了繃帶的那一隻揮開了沒纏的那一隻,但後來者居上,白色袖管的另一隻手從旁邊伸出,觸碰了虛空。

  ——又或者說,它碰到了書。

  究極的反異能和這個世界的基石相碰撞,無數文字在兩者相撞的地方綻開又迅速消失,如同掛不住的墨水一樣。那是許許多多太宰治熟悉的、不熟悉的異能名,伴隨著那些文字的浮現和消失,作為港黑首領的太宰治逐漸被擴散而出的白光吞沒,而書,里世界人夢寐以求的實現願望的道具,也消失在了半空中。

  「中也!」

  留下的這個主世界的太宰治大聲喊出了曾經搭檔的名字,中原中也伴隨著異能的紅光出現。

  而在特務科里,森鷗外和福澤諭吉,正在就橫濱連續爆發的種種事件,和種田山頭火商議著應對各國詰問的策略。

  不遠處正在往港黑大樓趕的一行人中,有蘇突然福至心靈:

  「啊,感覺看到了美麗的東西。」

  ——傳承啊,羈絆啊,守護啊……這樣的東西。

  [誒?搞不好……森鷗外和福澤諭吉,其實都是「存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