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龍者終成惡龍,是有蘇看漫畫時最討厭的一種劇情。因為漫畫是構築夢想的東西,主角就該永遠年輕、永遠追逐一些現實里不存在的東西。
不要長成自己都討厭的大人啊!——有蘇就是這樣的無可救藥的理想主義者。但同時,她又知道,在真實情況中,很多人都會變成曾經最討厭的樣子。
因為自身原因,因為無可救藥的現實。
只是被噁心的東西「污染」,侵占思維,絕不在有蘇可以接受的範圍。
現在,有蘇就切切實實地被激怒了。
她召喚出書,三月七以為有蘇要整個大的,糾結地在想對面的好歹是熟人的身體,下手能不能輕一點啊?
不過有蘇沒想著要下死手,只是試著喚醒流螢自己的意識而已。
有蘇的腦海里閃過景元、符玄,乃至十王司的幾位對自己的教導:
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和如何正確地認知並使用自己的力量,其實是兩碼事。
景元溫和地告訴她,不充分了解己身的能力就出門闖蕩,無異於小兒抱金過鬧市,都是找死。
……嗯,溫和,實在是太溫和了!
為了摸清楚自己的能力,有蘇花費了無數的時間,挨了多少揍,最後好不容易才搞清楚自己能力的類型。結果現在差點一朝回到解放前,要不是腦海里出現了新的「使用說明」,有蘇真的要鬧了!
現在,有了砂金的強力援護,又有同伴們的牽制,有蘇得以專心地翻起了書。
在戰場上出現這一幕是很滑稽的,中心在激烈的戰鬥,後面有人在……讀書?
有蘇:別罵了別罵了,在想辦法了。量子閱讀呢?量子閱讀趕快來救一下啊!
正當有蘇翻書的速度越來越快、心情逐漸急躁的時候,她的腦子忽然靈光一閃。
不去想「靈魂」、「意識」這樣一時半會兒難得有頭緒的詞彙,而是換個方向,變成「引路」、「驅蟲」這樣的前提條件,就讓有蘇覺得簡單多了。
有蘇的腦子裡好像有一個自動索引系統,她打開書,想到什麼關鍵詞,書就隨她心意而動,開始自動翻頁。
「嘩啦啦」的書頁翻動聲很快就停下,顯示在有蘇面前的頁面卻有點奇怪。首先它是空白的,其次它在有蘇的注視下變成了一尾泛著波光的湖面。
有蘇緩緩打出一個碩大的問號:?
於是湖面的倒影也出現了一個滿臉寫著懵逼的狐人。
上面很智能地浮現了一行字:白狐引路。
有蘇:啊這,你知不知道我路痴啊?認真的嗎?這根本不夠智能,而是單純的智障吧!
「小心。」砂金拉了有蘇一把,讓她躲過了流螢的一擊,好歹沒讓有蘇被一下子砸成狐狸餅。
有蘇來不及和砂金道謝呢,人就又離開了。
她望著砂金的背影,愣是從青年的體型上,看出了如同山嶽一樣厚重的安全感。
[對不起景元元,你可能要和別人一起站在安全感之上的第一排了。]有蘇空出一隻手,捂住自己死命亂跳的小心臟,覺得自己要完。
壞了,心臟它狂跳不止啊,小鹿要蹦出喉嚨了。
聽到了一聲巨大的「吊橋效應給老娘滾啊!」的心聲時,砂金的背影都沉重了幾分。波提歐看著,猶豫片刻,竟然主動上手,同情地拍了拍青年瘦削的肩背。
慘啊,兄弟——波提歐用眼神說著。
砂金:……
但有蘇今天的第一聲暴吼,也給大家帶來機遇——雖然很難說某些人想不想要這種機遇。總之,流螢她暫時停下來了!
就算只有半秒,也被丹恆和瓦爾特楊抓住時機,強行控制住了對方。
「有蘇!」丹恆回頭大喝,有蘇迅速回神。
她面前的書頁早就又有了變化,從一汪清澈的湖水,變成了一棵樹。
有蘇的手輕而快地在書上拂過,手裡就多出了一枚紅通通的果實。
亢木果實,食之不蠱。
「給我吃吧你!」有蘇急速掠至流螢身前,催動亢木果實,將其注入機甲內部。
「那是什麼?」遇到沒見過的東西,丹恆出聲詢問。
有蘇冷酷臉:「驅蟲藥。」
所有人:?
啊?
有蘇心說寶塔糖嘛,我小時候經常吃的。亢木食之不蠱,也就是人們說的驅蟲,那不就是驅蟲藥了?沒毛病。
流螢嘴裡發出一聲嚶嚀,醒了。
誰也沒想到蟲群的寄生能靠這個當時解決,但滑稽歸滑稽,結果是好的就行。只是三月七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你自己被寄生的時候為什麼不用?」
有蘇心說三月七我沒惹你們任何人!但冷酷如她還是回答道:
「哦,我降智了,你知道的,那會兒我腦子不太好使,記不得這些的。」
真誠果然是必殺技,所有人都沉默了。接著,大家紛紛開始轉移話題。這個對流螢噓寒問暖,那個問接下來該幹嘛蟲子沒了,還有個星在三月七耳邊說風涼話,三月七的表情逐漸從「我真該死啊」,變成了「猴哥捂腦袋:煩死了.jpg」。
禁止在小說里寫生.jpg
不過——
「哪有那麼容易,這個效果只是暫時的。」有蘇轉身面向流螢,「我推測蟲皇——姑且這麼叫它吧,在你的身上,不是全部,而是一部分。要徹底殺死它,就需要你的幫助。」
在流螢立刻就要張口答應下來之前,有蘇舉起一隻手往下一按,示意她別答應得那麼快:「但在那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流螢點點頭,「請說。」
「你是否在過去,曾和「繁育」的力量有過更深的交集?」
流螢一怔,有蘇的目光莫名銳利,讓她產生了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她心裡不安,但視線掃過在場眾人的臉,雖然有凝重和提防,卻沒有對自己的厭惡。
流螢於是稍稍鬆了口氣。
「我想,是的。」她說。
流螢本該和她的同胞們一同死去,但確實被一直敵視針對的力量拯救了。
流螢再生於「繁育」的垂青,很難說那不是什麼惡趣味。但她此後,便與這個命途產生了不可分割的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