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如果由我來呢?」
流螢平靜地說著,目光一一掃過眼前的幾人。她一隻手握拳,放在代表心臟的位置,聲音很輕,但堅定:
「我來運送武器到空洞裡,我來判斷時機按下按鈕……可以嗎?」
她說著近乎於要去主動送死的話,卻還要用平常那種詢問、徵詢的語氣。但星總覺得,流螢看上去……一點也不想死。
三月七下意識就要反駁些什麼,卻說不出話,於是求助地看向星。後者思索片刻,又轉而去看砂金。
砂金:要我也看花火嗎?
砂金想起有蘇曾一個人深入空洞,又完好無損地回來,似乎還在那裡面留下了什麼東西,謹慎地開口:
「你知道怎麼通過空洞?」
流螢搖頭。
「你有抑制器?」砂金又想起有蘇說的拉扎麗娜特製護盾,現在他懷疑,那是什麼特殊武器……說不定就和花火現在能拿出來的武器有關!
流螢繼續搖頭。
「你有幾成把握?」
這個問題流螢終於能回答了:「把武器帶進去,啟動,十成。」至於回來……她沒想過。
或許,之前的逃避行為,果然沒有作用。流螢鎮定,卻又忐忑地想,劇本無法更改,說好的「三次死亡」,沒有一次能作假。
少女又深呼吸,說道:「我是在場所有人里,唯一一個能接近那裡的人了。所以,交給我。」
說著說著,她的眼神逐漸堅定。
她想去做,她要去做,她必須去做。但不是因為她被「製造」出來的初衷,而是——
「這是完全出自本心的行為,絕非被迫之舉。」
不是作為機體「薩姆」,而是人類「流螢」,少女的心在催促她,哪怕是真的葬身於此,也不能放出災厄。
星:「那就去吧,我會在這裡等著你的。」
灰發少女向前邁出一步,認真地說道。
就算這裡被炸成廢墟,她也會等在這裡,等一朵花開的。
流螢抬頭,驀然看向星。後者也回望過去。
「啪!」
花火清脆的拍掌聲打斷了一瞬的安靜,她笑嘻嘻的,完全不受任何影響。接著,她用一種類似於詠嘆調的聲音說:
「那就決定了?我們的「勇者」,終於要告別「公主」,和「惡龍」搏鬥了嗎?嘻嘻,真期待呀。」
三月七數了數人頭,疑惑:「滿打滿算這才三個人,那我們呢?」
她的雙眼明擺著寫道:幹嘛?搞霸凌是吧!?
花火笑眯眯地給三月七和砂金安排角色:「村民A和村民B。」
村民A砂金:無所謂,也不是很想在愚者的好戲中占據一席之地。
村民B三月七難以置信:不是,我連A這個排位都拿不到???
「那你呢?」村民B小姐質問。
「我?我當然是——」花火嬉笑著,「王國的大魔法師,賢者,指引勇者的人,以及……幕後黑手呀。」
太符合花火人設了,以至於三月七差點忽略對方還披著有蘇的外表,乾脆利落地給花火來上一箭。
她可能這件事結束之後很久,也忘不掉花火披著有蘇皮膚做出的事了。很難直視有蘇了,這樣下去的話——三月七沉痛地想。
幕後黑手花火小姐在等待些什麼,遲遲沒有發出行動指令。
三月七小聲和星嘀咕,說自己合理懷疑花火是故意拖延時間,好看到她們著急的表情。太壞了,實在是大壞蛋!
星讓她小點兒聲,好歹對方手裡握著所有人的未來。
三月七:「你偶爾的說法還怪浪漫的。」
「謝謝?」
「可以是可以,但完全沒必要吧!」
「但是——」
「好,時間到啦。」趕在兩個人再度吵起來之前,花火說。
花火掏出手機(三月七驚呼:她連手機殼也偽裝成了有蘇同款!),給拿到武器的流螢打了個電話:
「可以開始了,按下去的時機你自己把握哦。」
她笑得神秘兮兮:「到時候你會有一種預感的。快去吧,我想看真正的煙花啊。」
果然還是不喜歡這種風格的講話方式啊……三月七感慨著,掏出了弓。
她和砂金是這次行動的另外兩個主力,作為「存護」命途的行者,兩人要做好隨時救人的準備。
兩人和守在這裡的星道別,分散到了流夢礁的人群中。和兩人做出一樣行動的,還有姬子和瓦爾特楊。
花火在發出指令後就不見了,但星猜測,她應該是躲在了哪處角落,等著看好戲吧,
等在原地的只剩下了星一人,她抬頭,目送著天際那道極快的流光。
比仙舟的星槎要快,又比彗星的拖尾要美麗。在這一天,匹諾康尼一成不變的天空中,出現了一道光。
星默默祝禱:希望一切順利,希望……人人平安。
流螢在駕駛艙室內,心情其實很平靜。她不斷地加速,來抵抗憶質空洞的坍縮、擠壓,腦子裡什麼也沒想。
在某一瞬間,流螢眼前閃過一道差點被她忽視的身影。少女恍惚間,聽到了從久遠戰場傳來的振翅聲——
密密麻麻、鋪天蓋地。一隻蟲子是窸窸窣窣,但倘若成千上百隻蟲子一起摩挲起它們的翅膀呢?
那是足以讓不恐懼蟲子的人,也忍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聲音。
流螢的回憶忍不住浮出水面,她的心思卻澄明堅定:
就是這時候了。
機甲扔下一枚外表繪製著小白狐和花瓣的炸彈,可愛得仿佛從什麼卡通動畫裡出來的炸彈,卻隱藏著十足十的威力。
她默默看著炸彈前進、下墜,仿佛被什麼東西托住……
「就是現在!」
流螢按下了按鈕。
「就是現在。」黑天鵝沉聲提醒。
星穹列車外部,黃泉眼角流下一行淚,再度拔刀。
「我願意……」為了旅途上短暫的一段交集,和誠摯的願望,拔刀。
在那駭人的一刀的落點處,卻不是列車,而是不知什麼時候移動到了車廂外,和兩隻巨型真蟄蟲站在一條水平線上的有蘇。
帕姆發出一聲驚呼:「有蘇乘客!」
它的毛毛臉上滿是焦急,卻被波提歐輕輕鬆鬆單手按住了。
「別著急,她不會死的。」
「可是——」
黑天鵝掏出給有蘇占卜時,摸出的那張塔羅牌:「有蘇小姐想借黃泉的刀,斬斷寄生在腦內的蟲王分身。同時——」
引起共鳴。
分身,當然不止一隻。和黃泉拔刀同樣程度的威脅,也不止一種。
黑天鵝不顧兔子列車長疑惑的表情,又摸了一張牌:
逆位死神,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