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等在了視線盡頭。
年輕的「橡木」家系家主有著溫和,甚至於慈悲的氣質。在來到這世界之前,有蘇只在教堂和廟宇里見過這樣的人。
——指在牆壁和高懸的神座上。
有蘇私心裡覺得,星期日,尤其是現在的他,多出了一股讓人不快的神性。當然,這是個人見解,有蘇過去是個無神論者(當然現在真有星神了,她的三觀已經重塑),對泥塑木雕不感興趣,更遑論帶著神性的人。
舉一個對有些人來說很冒犯,但很能說明有蘇態度的一個例子:
她對割肉餵鷹的佛祖只想翻白眼。《聖經》所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倒還過得去,但唯一神的至高地位令她不爽。最得她心的還是種花人民樸素的實用主義信仰觀,誰有用誰上,祈禱也只求個心安,背後的努力分毫不少。
說這麼多,其實有蘇只想表達一個觀點:
她對星期日的信仰,毫無興趣。
此刻,星期日已經開始講述自己的過去,他的經歷。有蘇勉強自己去聽,努力克制自己,不露出什麼過於冒犯的表情。但她確實對星期日的心路歷程不感興趣,也對他想要構築的未來沒有要發表的感想。
非要說的話,有蘇是個專注當下的人。她很少考慮過去和未來,儘管對繼承「開拓」意志的人存在敬意,自己也半推半就地踏上了這條路。但有蘇並非為了探索未知,只是有些好奇無名客的所作所為罷了。
現在,聽到星期日闡述「同諧」並非能實現他夙願的力量時,有蘇忍住了吐槽的嘴,卻控制不住吐槽的心:
[所以都說了,萬丈高樓平地起,成功只能靠自己。]
[星神和命途只能帶來力量,但現在屬於自己。]
星放下悄悄豎起的小耳朵,目露震驚:
天呢!她們家有蘇竟然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
星的情緒波動太明顯,有蘇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看向星的眼神頓時危險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星在震驚什麼,但她的眼神一看就很失禮。
星差點在這種決戰前反派敘說心路歷程的嚴肅場合,吹起口哨。她被盯得略顯心虛,只是很快又重新理直氣壯起來:
反正現在有蘇也不能教訓她!
有蘇:盯——
星期日:……
你們列車組無名客就這啊?能不能好好聽人說話?
姬子假裝沒看到對面天環族青年微妙的神色,等著他自己消化完畢,繼續往下講。
換做是平常的時候,領航員小姐並不會吝嗇用一兩句話,將幾個小的之間的暗潮洶湧暫時彈壓下去。但她現在心情欠佳,還擔心著瓦爾特楊,既然是星期日自己想說,那想必他也不介意多費些功夫吧。
姬子仿佛毫無所覺的樣子,也影響了三月七和流螢。她們兩個沉默著,任由現場尷尬的氣氛瀰漫。然後,星期日自然地接著往下講了。
不知道為什麼,但總之,三月七和流螢都悄悄鬆了口氣。
星期日沒有立刻就開戰的意思。經歷過剛剛的小插曲,他的神色依然是從容的,語氣也還是很溫和。他想要讓和他對峙的五人來做出選擇——在他特意選出的幾個重要節點上。
有蘇看著兩邊巨大的屏幕上,開始閃回一些過去的畫面,心裡的煩悶再一次湧上來,又被她強行按壓下去。
她忽然察覺到了,自己在情緒上似乎出現了一些問題。
有蘇皺起眉,剛好此時第一個畫面播放完畢,星走過來詢問每一個人的意見。有蘇是最後一個被問到的,她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灰發姑娘,心裡的煩躁情緒還在升級。
但這股無名邪火不該對著無辜的星核精發,星也只是個什麼都不清楚就踏上旅途的「倒霉蛋」。論起處境來,這傢伙也沒好到哪裡去。
所以,有蘇只是按壓下所有情緒,最後發出來的聲音,竟然變得格外溫柔:
「你只要做出從心的選擇就好。如果非得問我的話……我永遠相信,人類不應該祈求神明的垂青,不管好壞,能掌握命運的只有人類自己。」
星聽了之後,卻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反應。
有蘇納悶,這傢伙怎麼又沒動靜了?
「區區有蘇,區區有蘇……」
從星口中,傳出了小聲的碎碎念。有蘇湊近了去聽,發現星在說的人好像是自己。
有蘇:……?
星猛然抬頭:「可惡!區區有蘇也能說出這麼帥氣的話!」
有蘇:「就當你是在誇我好了……但是這個語氣真讓人不爽。」
「教教我,教教我!」星露出了星星眼,渴望地看著有蘇。
狐人少女一秒軟化了態度:「嗨呀,這個啊……你先叫聲好聽的讓我聽聽?」
「拜託了!有蘇老師!」
「嗯——」有蘇老師故作矜持地拉長了尾音。
「最善良最溫柔最可愛的有蘇老師,求求你。」
有蘇點頭,雙手抱胸:「勉強算你合格了。」
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正在觀察著所有人的反應的星期日:……
麻了,你們演太空小品的能不能換一個場合?等等,這裡是盛會海選的會場,好像確實是正確的場合……
星期日:不好,差點被帶歪。
但星期日依舊沒有催促星儘快做出決定,他好像有著無窮的耐心,也篤定一切發展都會在他的預料之中。
有蘇不喜歡這樣的人,那讓他像個雕出來的偶像,而不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的厭惡情緒有些過分明顯了,星察覺到了,於是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現在還在人家的地盤呢,你多少收斂點。
有蘇順從地斂目,聽從了星的勸誡。
再之後,有蘇再也沒發表過自己的任何看法。她就像是一尊安靜的美人像,杵在原地,不聲不響。
一直到,她們做完星期日所說的三個選擇。
星期日再度出現在她們眼前時,依舊是八風不動的模樣。好似什麼事情都無法令他產生動搖。
有蘇卻察覺到了其中微妙的地方:
[啊這,該不會,這傢伙其實……是個妹控吧?]
星:是妹控呢。
三月七:是妹控啊。
流螢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加入隊形:是妹控吧。
姬子:……
準備訴說自己理想的星期日:……